“張先生,告示上寫的是什麽?快給大夥念念呗!”一個滿臉虬髯的漢子說着,此人是在街頭上賣肉的,大字不識一個。
“好,好!”被換做張先生的捋着胡須微笑,他緩步上前,人群閃開了一條縫,張先生走了進來,看見告示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吃了一驚,因爲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于震撼了。
不僅僅是他震撼,當張先生強自壓下心頭的震驚,将告示上的内容轉化爲衆人能接受的言語表達出來的時候,許多百姓都震驚了。蔡家雖然沒有江陵蕭家勢力龐大,可也是在江陵數百年的大族,論曆史,比江陵蕭家更爲悠久。
這樣的一個家族竟然叛變,竟然勾結了僞唐?在叛國大罪下,販賣私鹽就不算什麽了,告示上說,五日後,在江陵的鬧市口,蔡家的成年男丁一律斬殺,小孩和婦女統統淪爲官奴。
蔡家,在江陵有着數百年曆史的蔡家就這樣煙消雲散,讓百姓們吃驚不已。在整個江陵城,很多地方都出現了相似的一幕,一匹百姓帶着震驚離開,另一批百姓帶着好奇進來,随後又帶着震驚離開。
不過短短的三個時辰,蔡家參與謀反之事,就全城皆知了,而且還有不少富戶證明,蔡家家主蔡赟曾試圖刺殺大隋天下,隻是實力不濟,反而被大隋天子擒獲。
于百姓來說,蔡家的興亡關系并不大,隻要政府國家給予土地,能讓他們活下去,那就足夠了。而且這是在亂世,自從大隋入主荊襄,帶來的種種變化對百姓都是有利的,所以,百姓中,也隻有感歎蔡家爲什麽會做出這等傻事的。
而對于楊侑來說,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理由,一個足夠殺掉蔡赟的理由,足夠滅掉蔡家的理由。荊襄初定,他一直是安撫,但在安撫之下,依然有人不老實,蠢蠢欲動,試圖聯絡僞唐,對付大隋,那麽,就沒有再縱容的必要。殺,一定要殺,才能震懾住那些心懷不軌之人。
城樓上,杜如晦在楊侑半步後,手指捋着胡須,道:“陛下,爲何殺了蔡赟,卻留下了馬文傑?”
“你也認爲馬文傑該死?”楊侑淡淡的問道。
“陛下,從種種迹象表明,馬文傑才是聯系僞唐的主要人物,他的威脅比蔡赟更大。”杜如晦道。
楊侑笑了笑,負手走下城牆,“此人,暫時不能死,朕還有用處。”
杜如晦緊走兩步跟上,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忍不住,嘴角浮起了微笑。
整個荊襄突然發生了異變,一批官員被快速抓捕,随後在府衙貼出了他們的惡行,其中不少人平時橫行鄉裏,無惡不作,雖然因荊襄改天換地而有所收斂,但在百姓的眼中,他們的名聲已經臭了。
此時,看到這些貪污小吏被抓住,各自按照罪行判罪,百姓們紛紛拍手稱快。兩日後,楊侑迅速出台了一項政策。
這一項政策楊侑思考了很久,至今才成型。這也是與杜如晦、蕭瑀、窦璡等人思想碰撞的結果。對于蠻族,由于是那些一向蠻橫的異族,楊侑的手段是鐵血的,所以才會有了巴蜀境内清除蠻族的戰鬥,有了冉安昌的南征大軍,此時,東、西兩爨已經臣服,昆明也選擇了投降,整個南中已經納入了大隋的版圖。
楊侑準備重建南甯總管府,但人選還沒有考慮好,楊侑的計劃,是要利用冉安昌的部隊,繼續南征。在廣闊的南方,是後世的東南亞地區,這裏氣候炎熱,有瀾滄江、怒江等河流灌溉,水源豐富,日光充足,可以栽種糧食,可以一年三熟。
而目前這些地區,大多是土著,很容易征服,等到冉安昌征服了這些地區,并初步建立城市,楊侑就會考慮移民。
南中以南的民族政策不會變,但是,嶺南和荊南的民族政策卻需要變化。自先秦時代以來,這些地方就居住着大量的山民,各種蠻族雜居,楊侑曾經抽時間研究過,這些蠻族,還算比較溫順。
至少在大隋烽煙四起的時候,南方的戰亂并不多,在這個時候,他們大多數選擇的逃進山中。如今人口不足,楊侑有意将他們吸引出來。從而充實人口。
土地依然足夠分給那些蠻族,不過,如同巴蜀一樣,他們首先要學習漢學,才能獲得更多的利益,更低的賦稅,楊侑打算給蕭辰一年的時間,打造好荊南。
而在嶺南,實際的掌權者還是馮盎,對于楊侑來說,嶺南隻要能穩住,那就是極好的了。這一次大勝,楊侑已經選出了一些禮物,讓人送給了馮盎,意在安撫,想必馮盎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就在荊襄一片忙碌的時候,王世充送走了李唐的使者,經過數日艱苦的談判,雙方達成了一緻,最初,李唐的要求王世充是不同意的,因爲這太過意危險。
但後來李淵表示,這不過是一場戲罷了,王世充思考了很久,終于答應了李唐的要求,不過,他希望在奪下荊襄之後,大鄭能占有整個南陽盆地。
李淵答應了王世充,就算失去了南陽盆地,但得到了江陵以南的荊州,對于大唐來說,等于得到了一個糧倉,是十分劃算的。
随後,李唐和王鄭都在緊鑼密鼓地做着準備,身處長安、洛陽的錦衣衛不斷将消息傳了出來,楊侑在得知僞唐出兵武關道的主帥是齊王李元吉的時候,忍不住就笑了。他讓人給韓擒虎帶去了一個密令,讓他依照計劃行事。
就在三方勢力做出各種策劃的時候,蕭後在高甑生等人的護衛下,終于回到了成都,韋娟得到消息,在韋松、吳克等人的護衛下,帶着獨孤雁、蕭月仙等人趕往城外十裏外迎接。
車聲隆隆,蕭後的心情十分複雜,所謂近鄉情怯,雖然成都不是她的家鄉,可是能看見大兒媳婦,讓她的心情充滿了喜悲,當高甑生禀告着,說太後已經前來迎接的時候,蕭後步出了馬車。
韋娟的身體微微發福,看見母親,急忙施禮,道:“娘。”小劉良娣也急忙走上前來施禮。
獨孤雁和蕭月仙也走了上來,施禮:“祖母!”
蕭後目光一凝,獨孤雁沒有什麽變化,還是圓圓的臉蛋,不過已經成熟了許多,有了小婦人的模樣,在她的懷中,抱着一個孩子,孩子紅撲撲的臉蛋帶着喜悅,仿佛知道了曾祖母來到一般。
孩子呵呵地笑着,肥胖的小手抓着一柄小小的物件,不停地揮舞着,蕭後看着,也忍不住笑了,這孩子,竟然抓着一把小劍,看來以後,一定能繼承老楊家的傳統,成爲一個合格的軍事統帥。
在獨孤雁身邊,是另一個更爲漂亮的女子,她的手中也抱着一個孩子,一樣的粉嫩可愛,不過卻十分安靜,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隻是看着蕭後,口中嗚嗚叫着,誰也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
不過,孩子伸出的小手表明了一切,蕭後也有些意外,這個孩子竟然和自己這麽親?她忍不住笑了,走上前去,伸出手,從蕭月仙的手中接過孩子。
這時,蕭後突然發現在蕭月仙的身後,蕭銑站在一旁,看見蕭後,讪讪笑道:“姑母。”
蕭後突然反應過來,她笑道:“原來你就是嫣然。”
蕭月仙點點頭,臉色有些紅紅的,她再度施禮:“嫣然見過祖母。”
“好孩子,起來!”蕭後說着,嫣然不僅是他的孫媳婦,還和她流着相同的血,有着一樣的姓氏。她從手上取下一個玉镯子,遞給嫣然,道:“這是祖母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蕭月仙有些遲疑,她瞧了一眼祖母,又偷偷看了一眼母親、皇後,見兩人均是點點頭,這才笑着收下。
蕭後抱着孩子,走到了獨孤雁的身邊,愛憐地看着她,笑道:“想不到這麽多年沒見,愛哭鬼也長大了。”
楊世業看見楊萱被抱着,嘴裏流出了口水,手中的小劍落下,他也伸出手,要蕭後抱抱。蕭後笑了笑,抱過他。韋娟急忙上來,道:“娘,一路奔波,早就辛苦,這兩個小家夥還是讓宮女抱着吧。”
蕭後擺擺手,示意無礙,哄了兩個小家夥半響,兩個孩子似乎對對方不滿,開始大鬧起來,聲音也逐漸大了,蕭後畢竟年紀大了,有些吃不消,幾名宮女急忙走上前,将孩子接過。兩孩子離開蕭後懷抱,頓時大聲的哭了起來,尤其是楊世業,聲音十分響應,引得衆人相視而笑。
蕭後從手腕上抹下了另一個玉镯子,遞給獨孤雁,笑道:“侑兒與你大婚,可惜我未能親臨,這個镯子你收下,就當是祖母的一點心意。”
獨孤雁施禮謝過,蕭後突然有些感慨,道:“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到大興?
大興城,是大隋之怅,是大隋的恥辱。而在這裏的大部分人,蕭後、韋後、獨孤雁等人,對大興城都有着極深的眷念,唯有蕭月仙和蕭銑兩人,是江陵人,對大興的感情不深。
氣氛有些低沉,韋娟一笑,急忙上前說道:“娘,如今大隋氣勢正隆,想必要不了幾年,就能收複長安。”
蕭後忍不住擦了擦眼淚,笑道:“不錯,今天祖孫幾代見面,自然是開心之事,是我失态了!”
蕭銑道:“姑母,皇宮已經準備好了膳食,還是回了皇城再說吧。”
韋娟點點頭,道:“娘,回去再說吧,兩個小家夥也不能在外呆的時間太長。”
蕭後應着,轉身回到了馬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