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宇文化及相信,以楊侑的聰明,他一定會選擇換回某個人質,宇文化及覺得如果談判成功,他會将楊恭仁給放走,如果楊侑堅持要換回蕭後,又或者是楊倓,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宇文化及隻有兩個兒子,人丁單薄,所以每一個兒子他都十分珍惜,将來他們要繼承自己的大位,更要爲宇文家開枝散葉,隻用人丁興旺,家族才能興盛,帝國才能穩固,這一點宇文化及是這樣覺得的。
放下了筷子,宇文化及雖然還是很餓,卻沒有了吃飯的心思,他走到窗子前,看着窗外的美景,情緒卻十分低落。這一戰他的損失不小,不過由于兵力充足,這樣的損失還能接受。
關鍵是兒子被捉,讓他有些亂了分寸,宇文承基今年二十歲,宇文承趾小一些,隻有十八歲,都是宇文家的希望,他絕對不希望兒子出事,他已經派宇文敏去遊說楊侑,能成功嗎?
他已經告訴了宇文敏其中的厲害,其實就是威脅,楊侑隻是掌握了一條足以讓宇文化及心悸的人命,但他掌握的,卻足足有三條以上,甚至在适當的時候,三弟宇文士及的妻子,也就是南陽公主還可以拉出來頂數。
宇文智及在一旁,看着大哥憂心忡忡的模樣,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宇文化及雖然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極爲沉穩,但當沒有外人的時候,臉上的擔心就顯露出來了。
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月亮升了起來,皎潔的月光灑在地上,宛如輕紗,樹葉搖動,光斑點點,光陸怪離。宇文化及眯着眼睛,看着半空,這一戰敗了,該怎麽辦?下一步的計劃又是什麽?
“唉!”宇文化及輕輕歎息一聲,宇文家的大業猶如泰山一般,沉重地壓在他的肩頭,讓他無法呼吸,可是偏偏沒有人替他分憂,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去考慮去策劃,很多時候,他睡得一點都不好。
就在他想着的時候,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他剛回頭,就見門被撞開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然而這張臉上,布滿了鮮血,頭上包紮着繃帶,手中還捧着一個匣子。
宇文化及奇怪極了,宇文敏這是怎麽了?
宇文敏踉踉跄跄的進來,他迅速跑到宇文化及面前,“噗通”一聲跪下,哭泣不已。
“宇文敏,你這是?”宇文化及問道。
宇文敏擡起頭,臉上全是淚水鼻涕,他哀叫着,話也說得很不清晰,讓宇文化及摸不着頭腦。宇文化及聽着,忽然明白了什麽,他急忙打開了匣子,匣子裏,是一顆年輕而恐懼的頭顱,眼睛至今圓睜,那是死不瞑目啊!
“兒啊!”宇文化及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又是新的一天,楊侑坐在大帳裏閱讀着書籍,這是他保持着的習慣,閱讀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楊侑站起身來,走出了大營。隋軍大營一片忙碌,不少士兵正在寫信,他們希望這些書信的送出,能讓家中那些迷途的羔羊返家,不再爲宇文化及效力。
就在隋軍正在緊張準備的時候,宇文化及也将敗兵收攏,囤積在江夏,并且做出了其他安排。不過,在江都軍動蕩的局勢下,楊侑并沒有派兵攻來,讓宇文化及心中稍安。
但是,更爲嚴峻的事情擺在眼前,宇文敏已經告訴他,楊侑将會怎樣做,但有效的辦法他還沒有想好,這是一把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可是威力卻比刀槍更大。
很顯然,他的三十萬部下大多是關中人氏,他不可能一一監視,甚至将他們除掉。如果他所有的士兵都除掉,整個江都軍恐怕隻有數千人了。而且他一旦有了這樣的心思,恐怕這些士兵早就将他撕成了碎片,或者是踏成了肉醬。
宇文化及顯得憂心忡忡,他不安地在房間裏踱步,下一步,該怎麽辦?這一帶的河岸線漫長,根本不可能将所有的渡口給封堵住,以避免來到南岸。
一旦隋軍渡過長江,在這一帶,是無數縱橫交錯的河流,是夾雜在其中的山丘,怎麽尋找隋軍的蹤迹,也是一個大問題啊!放也不是,殺也不是,宇文化及覺得這個問題極度艱難,讓他無從選擇。
就在宇文化及無從選擇的時候,楊侑卻在大營裏頗爲悠閑。沒錯,這是一把軟刀子,楊侑并不介意讓宇文化及知道,他知道了又能怎樣,他能殺光江都軍嗎?還是放任這種事情發生?說不定混亂之下,宇文化及還會出現破綻。
楊侑半靠在軟榻之上,手中拿着魚竿,在湖邊垂釣,清風徐徐,楊柳枝動,一切顯得格外輕松。
楊侗在他的一旁,手中也拿着魚竿,緊張地看着魚漂。在他身邊擺着一個魚簍,裏面一隻魚都沒有。而這時,楊侑哈哈一笑,手中擡起了魚竿,一條鯉魚在魚鈎上拼命掙紮着,水珠四濺。
楊侑慢慢收回了魚竿,将鯉魚摘下,放入的魚簍之中,魚簍裏已經裝滿了七八條不同的魚類。剛剛将鯉魚放入魚簍,杜如晦快步走來。
“陛下,大多數的士兵已經寫好了書信,有一萬兩千份左右。”杜如晦問道。
楊侑沉默着,投放書信也是一個技術活,因爲江都軍之中,究竟某個人在不在這裏,并不好調查,而且就算有,他們也不一定在江夏,有可能在武昌,或者在别的地方,他們看到書信的幾率并不高。
而在江夏十餘萬的江都士兵中,那封書信也不一定會被此人看見,所以楊侑雖然制定了策略,還沒有徹底想透。
看見楊侑沉思,杜如晦這時輕聲道:“陛下,可是擔心如何投放?”
楊侑将魚竿插在地面上,點點頭道:“不錯,朕擔心的是,那些士兵能看見親人的信件嗎?”
“朕總覺得,如果他們看不見,這一件事情就白做了,效果很差,很差啊!”楊侑輕輕歎息。
杜如晦這時笑了,陛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他躬身道:“陛下,就算看不見,作用也很大啊。”
“願聞其詳!”楊侑不由一愣。
“陛下,隻要江都軍士兵看見了信,這人嘛都是有好奇心理的,就算找不到人,應該都會拆開來看看。他們看了信,就能感受到陛下想要勸說他們改邪歸正的仁慈之心,隻要有一個士兵看了,就會迅速傳開,那時候,這些信件就會像瘟疫一樣迅速傳開,在江都軍中大肆散播開來!”
杜如晦的話說的比較慢,楊侑又不是笨蛋,立刻就聽明白了杜如晦的意思,他當即哈哈一笑,以手加額,道:“杜愛卿說的極是,朕一時糊塗了,竟然想不通此節,差一點誤了大事!”
杜如晦笑道:“陛下日理萬機,思考的事情太多,這等小事自然有臣來處理!”
楊侑呵呵一笑,站起身來,道:“二哥,回營吧!”
楊侗看着空空的魚簍,歎息一聲,抱怨道:“又是一條魚沒有。”
“多練習幾次,自然就會知道其中的訣竅,下一次一條,下下一次兩條!”楊侑笑了笑。小桂子急忙拎起了魚簍,跟在楊侑身後。
楊侑回到大營,讓小桂子将魚給做了,自己帶着越王楊侗和杜如晦進入了大帳,又叫人宣侯君集、丘行恭等人,連蕭懷安、獨孤武師也叫來了。
衆人接到消息,紛紛趕來,一刻鍾後,衆人在大帳裏挨個坐下,楊侑讓獨孤千山挂起了地圖,楊侑手中執着一根棍子,走到了地圖前。衆人擡起頭,看着地圖。
楊侑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位,如今宇文化及躲在江夏,城中有七萬軍隊,城外有四萬左右的軍隊,駐紮在城南十裏處。從明日開始,朕決定發動書信攻勢。”
“由于江都軍在江夏一帶建造有數十個塔樓,防備一場森嚴,所以朕決定從這裏渡過長江。”楊侑用手指着離大營足有五十裏的一處地方,這裏離李靖的大營很近,一旦有江都軍出現,李靖可以随時支援,保證隋軍順利渡過長江。
“對于江都軍城外的大營,朕決定采取送信的方式,杜愛卿建議,隻要将書信送達即可,并不用理會究竟有沒有那個人。”楊侑說着的時候,衆人認真聽着。
侯君集提出了他的意見,與楊侑當初的疑問一樣,楊侑笑着解釋了一遍,衆人這才恍然大悟,丘行恭點頭,道:“陛下,這的确是可行之計!”
楊侑笑了笑,繼續說道:“至于江夏城,是宇文化及親自鎮守,想來盤查非常嚴密,要想利用信件進行宣傳,難度不小。獨孤武師,江夏城的事情,就由錦衣衛負責,而且不用信件,隻是宣傳若有人能殺死宇文化及,朕就一定厚賞他,條件朕前幾日已經說了。”
“爲了避免被宇文化及發現,朕決定先進行信件攻勢,兩日後,再對江夏城進行攻勢!”楊侑說完了話,又看着衆人:“有什麽困難嗎?諸位不妨提出來!”
蕭懷安十分興奮,他是斥候,按陛下所說,這一次斥候是主力,他急忙抱拳,道:“陛下,微臣想去。”
楊侑看着侯君集,道:“侯愛卿,這一次蕭懷安就跟着你,記住,與江都軍不可力戰,送了書信就走!”
“喏!”侯君集應聲。
楊侑繼續細化了一些細節,将事情徹底敲定,衆人抱拳,紛紛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