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解,疑惑,校尉下令士兵們駐守在原地,不可自亂,自己卻追逐着鼓聲尋找而去,隻見在中軍帳外的練武場處,一群群的重甲戰士一臉嚴肅,他們手中拿着陌刀,氣勢洶洶的站在那裏,宛如天神一般。
軍官們看着練武台上一臉凝重的陛下,都齊刷刷的跪倒在地上。
陛下是他們的天,是他們的地,沒有陛下就沒有他們的未來,身爲大隋的子民,自然對大隋皇帝十分尊敬。
練武台上,楊侑神情嚴肅,顯得非常鄭重,他站在一個案幾前,手中握着三柱清香,清香已經被點燃,青煙袅袅,在黃昏下,顯得格外的低沉、凝重。
四周此時已經燃起了火把,火光熊熊,映照在衆人的臉上,陰暗不明,一陣夏風吹過,樹葉發出嘩嘩的響聲,讓人莫名的心悸,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緊!
宇文敏被捆綁了起來,他曾經大聲的抗議,說他是使者,這兩軍交戰,怎麽能殺使者呢?
楊侑送給他的回答隻有兩巴掌,楊侑根本不在乎,一個宇文敏,不過是個家将,算得了什麽?宇文敏還想嘴硬,可是看着楊侑陰冷的表情,他覺得還是識趣一些好!“好漢不吃眼前虧。”宇文敏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楊侑雖然将宇文敏捆綁了起來,倒沒有動他的意思,楊侑隻是想要讓他見證一件事情而已。
在楊侑的身邊,是一臉同樣嚴肅而凝重的楊侗,他手中同樣拿着清香,身子跟着的楊侑節奏,彎腰,祭拜;彎腰,祭拜!
“祖父,孫兒今日擒獲逆賊之子,自當用他的鮮血來拜祭祖父,以告慰祖父在天之靈!希望祖父能保佑孫兒連戰連捷,拿下宇文化及,那時,再用他的人頭來拜祭祖父!”楊侑說着,聲音不高不低,楊侗剛好能聽見,也跟着念着。
念完之後,楊侑已經拜了三拜,禮畢,将清香插在香爐裏,楊侗跟着,也将清香插入香爐。
楊侑虎目一凝,掃視着點将台下的隋軍大小将領,高聲道:“今日一戰,我軍大勝,先期擒獲了宇文逆賊之子,宇文承基!宇文化及叛國大罪,罪當誅滅九族,朕決定,将宇文承基就地正法!”
楊侑這話一說出來,底下士兵反應各有不同。他們竊竊私語,表達着各自的情緒。
宇文敏大喝一聲道:“不可,不可啊!”
侯君集一笑,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啪啪”就是兩巴掌。侯君集這次吃了虧,不僅沒有立功,反而被傷了身子,心中憋着怒火,兩巴掌打的又狠又響,宇文敏隻覺得眼冒金星,舌尖一甜,竟然被打吐血了。
宇文敏是宇文化及的心腹,自然很是識時務,這時他也看清楚了形勢,當即不敢多言,生怕這個黑大漢又揍他。
侯君集歎息一聲,覺得有些不過瘾,可是宇文敏又不說話了,讓侯君集還憋着的怒火無從發洩。他狠狠地瞪着宇文敏。
這時,楊侑又道:“将宇文承基帶上來!”
“喏!”随着一聲回答,丘行恭像抓小雞一樣,将宇文承基帶了上來。宇文承基初次遇見這種情況,身子顫抖不已,兩股戰戰,就差張口求饒了。
丘行恭将他拎了上來,一把将他仍在地上,宇文承基吃痛,可是他不敢大聲呼痛,隻得咬着牙,默默承受。在他的不遠處,是令狐行達,令狐行達目光陰冷,他自忖不過死路一條,并不害怕。
丘行恭将宇文承基扔下之後,聲音猶如驚雷:“跪下!”
宇文承基聞言本能跪下,雙膝發出一聲脆響,痛入骨髓。這時,丘行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小子,竟然被吓尿了!
不遠處的楊侑也聞到了尿騷味,不由皺了皺眉頭,殺這樣的家夥,實在是沒有快感啊。不過殺他隻是第一步,關鍵是要惡心宇文化及,打擊他的信心,擾亂他的心神,使得他在兩軍的對壘中出現漏洞,哪怕是一個極小的漏洞,也足夠讓楊侑尋找到戰機。
兩軍決戰,自然需要計劃周詳,一個小小的漏洞,就有可能造成全軍潰敗,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千裏之堤毀于蟻穴,這是有道理的。
楊侗也皺起了眉頭,這時,楊侑遞給他一把大刀,道:“二哥,此賊的首級,就由二哥去取!”
楊侗應了一聲,伸手接過大刀,大刀很沉,别看楊侑單手提着很是輕松的模樣,可是楊侗提着,卻用了兩隻手。楊侗發力,拎着大刀上前,走到宇文承基身邊。
宇文承基臉色一變,作爲宇文化及的兒子,他自然是有野心,可是,野心這東西,是要有足夠的能力和運氣才能撐起來的,光有野心不行,不然隻能是下一個宋襄公,成爲衆人笑柄。
宇文承基在父親身邊多時,雖然宇文化及一向隐忍,不顯山不露水,和一個庸才沒有多大分别。但在奪權之後,宇文化及就在極力地培養兒子。
不過,宇文化及的培養方式有些拔苗助長的感覺,由于宇文家突然掌握大權,成爲了“根正苗紅”的富二代,宇文承基的野心随着父親的大權在握像一個氣球一樣迅速的膨脹起來。
可是野心膨脹了,實力卻沒有相應的提高,這就注定了他的悲劇。楊侗提刀走到他的身邊,他頓時吓壞了,若不是剛才已經被吓尿,現在肯定還要尿一次。
“饒、饒命啊!”宇文承基看着楊侗虎視眈眈的模樣,心中更加恐懼,他終于抵擋不住内心的恐懼,求饒起來。
“閉嘴!”楊侗一聲怒喝,實際上他也非常緊張,手心全是汗水,一顆心胡亂跳着,心中着實不安。
丘行恭冷笑一聲,将宇文承基給擺正了,宇文承基不敢動,跪在地上面朝着點将台下的隋軍将士,痛哭不已。
楊侗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舉起了大刀,大刀在半空中微微顫抖,光滑如鏡的刀面反射着火把的光芒,是如此的妖豔,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臉色也變得通紅,楊侗高舉着大刀的手臂開始顫抖起來。
不遠處,楊侑眯着眼睛看着自家兄弟,越王說他要親手殺掉宇文化及,所以楊侑就先給他一個機會殺宇文承基。楊侗是有決心,可是性子還是軟弱,面對仇人之子,大刀已經舉起,隻要輕輕一揮,就能取了仇人的首級,可是他還在猶豫。
楊侑歎息一聲,二哥如果是皇帝,如果在治世,一定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可是如今是亂世,是人吃人的時代,不是你滅了他,就是他滅了你,而且可能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力挽狂瀾,按照曆史的脈絡,整個大隋已經轟然倒塌,幾個楊氏子弟,已經被李淵、王世充吃的骨頭渣子都沒有了,至于燕王楊倓,也是一樣,曆史上在宇文化及叛亂的時候,已經被殺死,如今他依然活着,算是自己的努力,帶來的一些改變吧。
楊侑在骨子裏瞧不起宋襄公,如此群雄逐鹿的一個年代,所謂的“德”究竟有多大的作用?秦奮六世之餘烈,靠的是不斷的勤奮,靠的是堅強的意志,靠的是強大的軍事力量,方能橫掃六國,結束東周以來的亂局。
拳頭硬才是真的硬,楊侑不希望自家的兄弟懦弱無能,連殺一個人都不敢,這還是以武立國的武元皇帝的後人嗎?還是文皇帝的後人嗎?如果能負擔起大隋中興的重任?
“越王,你在猶豫什麽?”楊侑猛然間斷喝一聲,聲音有如驚雷,吓得楊侗手中的大刀一顫,差一點落在地上。
“越王,他的父親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殺了祖父,殺了秦王叔父(楊浩),還殺了濟北侯叔父(楊浩弟弟楊湛),此外還有四祖父(楊秀)一家!你睜大眼睛看看,如果你不殺宇文承基,祖父他們死的瞑目嗎?”楊侑又道。
楊侑所說的隻是一部分,楊堅的子孫,除了一些早死的,例如秦王楊俊,其他包括漢王楊諒、蜀王楊秀以及他們的兒子,都在那一場兵變中統統被殺死。
楊侗一聽,臉色頓時紅了,秦王楊浩爲人儒雅,楊湛爲人義氣,在小的時候,他們曾經抱過自己,陪自己玩耍,這份感情,不僅是名義上的親情,更是那種日久相處難以忘懷的親情。
一時間,楊侗的眼前浮現出他們陪自己玩耍的情形,尤其是濟北侯楊湛,曾經鎮守河内,離洛陽很近,兩人時常來往,關系非常。一個個熟悉的臉孔在楊侗眼前晃動着,他終于忍受不住,大喝一聲,再度舉起了大刀。
一雙眼睛帶着血紅色,楊侗握緊了大刀,“殺!”伴随着一聲大喝,楊侗揮舞着大刀迅速砍下,“咔嚓”一聲,鮮血湧出,人頭滴溜溜滾下點将台。
“铛!”擊殺了宇文承基之後,楊侗目光有些散漫,喃喃自語:“我,殺人了!”
楊侑走上來,一把摟過自家兄弟,道:“越王,他是仇人之子,不不必自責!若是你落入他們手中,還不是一樣人頭落地!”
楊侗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堅定的點點頭,道:“陛下,我明白了,婦人之仁,隻會壞了中興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