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剛剛奔了幾步,一群敵人已經圍了過來,他們看見元禮騎在戰馬上,料想是一個軍官,所以全部來攻,刀槍劍戟紛紛向他身上招呼,元禮躲過了這一刀,躲不過那一槍,一片混亂中,大腿被刺中兩槍,血流如注,讓他眼前一黑。
元禮急忙一咬舌尖,鮮血湧出,讓元禮精神一振,連連猛夾馬腹,朝着空缺處逃奔而去,戰馬嘶鳴,它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前蹄一陣亂刨,揚起灰塵無數,在幾名敵人的縫隙中,沖殺出去。
一片混亂中,有兩名敵人被撞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元禮狠狠一揮馬鞭,絕塵而去,身後幾名步卒哇哇大叫,緊緊追了上去。
江都軍突然遇伏,元禮受傷,整支軍隊缺乏指揮,被敵人殺的節節敗退,短短的一炷香時間,至少上千人戰死,受傷者無數,更多的人瘋狂逃竄,朝着南方逃走。
元禮奔了一百多步,就聽見弓弦聲響,他機警地矮下身子,一支箭羽擦着他的頭盔劃過,将他驚出一身冷汗。他伏在馬背之上,繼續狂奔,又奔出了五十多步,看看即将逃走這一片密林,元禮心中大喜,連連揮動馬鞭。
這時,前方發出一聲呐喊,至少上百人出現在谷口,這群士兵都是騎兵,他們以逸待勞,馬力充足,一旦沖鋒起來,勢頭很猛。所過之處,人頭紛紛落地。
元禮大吃一驚,他急忙勒住了戰馬,此時前有伏兵,後有伏兵,眼看小命不保了。
就在他思考間,數十人沖鋒過來,馬蹄聲将他驚醒,他策馬就要逃走,就聽到有人一聲悶哼:“賊人,受死吧!”
元禮聽到聲音,眼睛頓時瞪大了,他死死地盯住那人,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借着月色,他終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臉,元禮頓時激動了起來,是自己人啊!直娘賊,是自己人!他聲音有些顫抖,“是令狐将軍嗎?我是元禮,我是元禮啊!”
來将飛奔而來,聽到元禮撕心裂肺的喊聲,他逐漸放緩了戰馬的速度,也瞪着眼睛看着元禮,當他看清楚元禮一臉狼狽,渾身浴血的時候,心中不由吃了一驚,他在離元禮五步外停下,道:“元将軍,你怎麽在這裏?”
同時,元禮也大聲詢問:“令狐将軍,果然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兩人大眼瞪小眼,凝視半響,不久,露出了苦笑,他們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直娘賊,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啊!
月光如水,站在一株大樹下的宇文化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宇文承基在一旁笑道:“爹果然神機妙算!”
牛方裕一豎大拇指,滿臉堆笑,道:“大丞相,古往今來,孫膑吳起也不過如此啊!”
許弘仁哈哈一笑,道:“牛方裕,孫膑吳起能和大丞相相提并論嗎?”
牛方裕一愣,薛世良反應過來,他微微弓腰,臉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大丞相文成武德,不日擊敗逆隋,降服李淵,一統天下!”
牛方裕立刻鼓掌笑道:“宇文丞相,功震寰宇,秦皇漢武,也不過如此!”
宇文化及捋着胡須,含笑而立,這幾個人的話都是拍馬屁之言,宇文化及心中十分清楚,隻不過這個時候還需要他們,宇文化及看着遠處,道:“傳令下去,不管是生擒隋帝還是将他殺了,隻要有他的首級,不論是那個士兵,地位如何,憑楊侑小兒的首級,我賞賜他十萬金,左屯衛大将軍,賜金魚袋,五千戶,冠軍侯!”
牛方裕、薛世良、許弘仁眼中都射出了羨慕的神色,這是何等的賞賜,讓衆人垂涎三尺,這個功勞看來要被令狐行達撈走了。傳令兵得令,跨上戰馬朝着令狐行達的所在奔去。
随着時間的流逝,戰局逐漸明朗,敵人被追擊地四處逃走,根據斥候傳回來的消息,敵将騎着戰馬逃走,方向正是南方,想到這裏,宇文承基哈哈一笑,道:“爹,這一次楊侑小兒一定逃不了。”
牛方裕、許弘仁、薛世良等人趕緊上前,又說着一堆話,無非是說宇文化及如何英明,這一次擊敗敵人,統一天下即将在望。
宇文化及捋須不語,根據各種情況顯示,楊侑小兒一定逃走了,雖然心中有些遺憾,但畢竟這是一場大勝,宇文化及的心中稍定。他默然無語,思考着楊侑究竟到了什麽地方。
腳步聲輕輕,牛方裕、許弘仁等人見宇文化及不語,也都不說話,隻有宇文承基跟在他的身邊。
宇文承基不明白父親擔心的是什麽,在他看來這一次的伏擊已經成功,隋軍這一萬人肯定是主力,毫無疑問,楊侑身在其中,令狐行達埋伏在南方的森林口,三百名騎兵沖鋒起來,有誰能擋得住呢?
但是看見父親臉色凝重,宇文承基又不敢說話,隻得默默的跟在父親身後。忽然,宇文化及停住了腳步,擡起頭看着天上飛翔着的驚鳥,驚鳥在半空盤旋,不時尖叫着,想要沖下來卻又不敢。
宇文化及張大了嘴巴,他定定地看着那支飛鳥,心中突然有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心頭,讓他無法呼吸。腦子隻是快速一轉,宇文化及的臉色從白色變成了紅色,轉瞬又變成了鐵青。
宇文化及這樣的表現讓宇文承基驚訝不已,他從未看見父親有這樣的表情,就算是面對司馬德戡的反叛,父親仍然雲淡風輕的解決了,何時有這樣的心事重重?
就在這時,七八名騎兵疾奔而來,爲首的正是令狐行達、陳志略和張童兒等人。宇文化及凝目,他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那個人,便是元禮。
元禮的任務守衛浮橋,他怎麽會在這裏出現?如果是浮橋那邊有什麽大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來禀告啊!牛方裕、許弘仁、薛世良,乃至于宇文承基看到元禮的時候,想到的就是這件事。
然而在這時,細心的宇文承基發現父親的身子一抖,眼中帶着赤紅,随後,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氣煞我也!”
宇文化及不是牛方裕、許弘仁這等笨蛋,在看到元禮的時候,他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直娘賊,老子在這裏辛苦埋伏,自以爲擊敗了隋軍,想不到忙活了數個時辰,伏擊的卻是自己人,這怎能不叫他憋屈至極?不用統計,他就能知道這一戰,他至少損失了上萬人。
宇文承基急忙一把扶住宇文化及,驚叫道:“爹!”
牛方裕、許弘仁等人急忙奔上來,一把扶住宇文化及,緩緩放他放在地上。宇文承基解下腰間的水囊,喂了父親喝了幾口水,又用涼水拍打着他的額頭,半響,宇文化及這才悠悠醒來。
“唉!”宇文化及忍不住一聲歎息,直娘賊,這一次竟然被一個年輕小子算計,真的不甘心啊。
“傳令三軍,不要再打了!”宇文化及說道,氣息有些微弱。
“喏!”已經明白情況的令狐行達說着,雖然一路上他已經喝令士兵停戰,可是戰場綿延有兩裏半,還需要傳令。
“扶我起來!”宇文化及說道。
宇文承基和牛方裕扶起他,宇文化及一雙眼睛帶着憤怒,他看着元禮這個混蛋,冷冷地問道:“元禮,你怎麽會在這裏?”
元禮身子一震,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将楊士覽被騙,江都軍大營被燒,糧食幾乎一粒不剩的事情說了,随後,又說起有禁軍士兵忿忿不平,覺得被隋軍這麽攻打,丢失了面子。在他們的鼓動下,自己才頭腦發熱,前來追殺隋軍。
當然,元禮念念不忘将隋軍撤走的異樣統統說了,他希望以此能減輕他的罪過。
宇文化及此時已經恢複了冷靜,削瘦的臉上白的如同白無常不帶一絲表情,讓人看了心中就忍不住發顫。聽完了元禮的話,宇文化及迅速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幾名勸說你出擊的士兵可在?”宇文化及問道。
“卑職、卑職這就去找他們,他們和元意在一起,在前方探路!”元禮說道。
“牛方裕,迅速帶他們來見我!”宇文化及吩咐。
牛方裕領命,朝着北方奔去,這時,由于令狐行達的努力,原本混戰不休的江都軍已經停住了戰鬥,他們面面相窺,想不到厮殺了半響,竟然是和自己人幹架,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宇文化及陰沉着一張臉,來回焦急的踱步,既然已經中了楊侑的詭計,那麽如今楊侑的大軍在那裏?會不會在某個地方虎視眈眈?照如今情形看來,這似乎不是沒有可能啊。
楊侑導演了這場好戲,他的心中自然是樂開了懷,但是宇文化及卻變得更加的警惕,就這一次的交鋒來說,宇文化及雖然十分謹慎,也一再做出巧妙的對策,可是,還是被楊侑占據了先機,這讓他心中實在是不甘!
将嘴角的鮮血擦淨之後,宇文化及看着天空上的那輪殘月,難道,這一次要栽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