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随着隋軍的撤走,江都軍敗兵逐漸收攏了起來,他們大多身上帶傷,神情十分狼狽,到了元禮面前,紛紛唉聲歎氣,:“元将軍!”
元禮皺眉,他猛地揮動着獨臂,道:“楊将軍何在?”
殘兵們王八看綠豆,大眼瞪小眼,半響無語,剛才被隋軍殺的四處逃走,尤其是聽說隋軍之中,有人竟然活生生的吞下人的心髒,是在是太可怕了。
他們隻顧着慌忙逃竄,誰也沒有注意道楊士覽是生是死。殘兵們都變了臉色,如果楊士覽被殺死,他們肯定也要遭殃。元禮也是着有着顧忌,畢竟楊士覽是宇文化及的女婿,他出了什麽事情,可不好交代。
就在衆人惶恐不安的時候,北方走來了二十多人,看衣着打扮,正是江都軍,楊士覽就在其中,他腳步虛浮,顯得有氣無力,那名隋将,真不是人啊!
“楊将軍,你沒有事吧!”元禮急忙問道。
楊士覽搖搖頭,道:“我沒有事!”
元禮松了一口氣,楊士覽沒事就好,這時,元禮才想起來詢問隋軍的事情。一連問了幾名江都軍,他們都十分肯定,說隋軍已經北撤。元禮瞧了瞧已經被燒的差不多的大營,心中十分郁悶,那可是十萬石糧食,就這樣白白的被燒掉了。
這時,一名滿臉是血的士兵吼道:“将軍,這一次被他們騙了大營,真是憋屈,如今隋軍已經撤退,不如将軍帶着我們追擊,給隋軍一個教訓吧!”
楊士覽沒有說話,他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滿臉滿身是血的士兵們,他從士兵們的臉上看到了不甘,看到了憤怒,這些士兵曾經是禁軍士兵,在整個大隋是最爲高傲的士兵,如今吃了這個大虧,心中自然十分憤怒。
有了一人的憤怒,就帶來更多人的憤怒,和嘔吐一樣,這玩意也會傳染。頓時一群吃了大虧的禁軍士兵都在吼着叫着,說要給隋軍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大隋精銳!
楊士覽有些無助地看着元禮,希望他能給一個主意。元禮沉吟着,他十分猶豫,因爲他并不想多事,對于他來說,隻要能守住了浮橋,就是大功一件。
“将軍,隋軍撤走的時候非常匆忙,想必是遇見了什麽事情,這才倉惶逃走。将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幾名士兵高聲勸慰着。
“遇見了什麽事情?”元禮聽了,怦然心動,說起來,今日浮橋被李靖燒毀,他的責任很大,雖然是他宇文化及的心腹,可是宇文化及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喜怒無常,誰知道他會不會發瘋,以這個罪名來治自己?
“卑職當時在裝死,聽到他們說,大丞相領兵回來了!”一個士兵說道。
“大丞相回來了?”楊士覽和元禮一愣。楊士覽顯得心情複雜,丢失了大營,糧草被焚燒殆盡,就算他是宇文化及的女婿,恐怕也逃脫不了。
元禮則眯起了眼睛沉吟着,如果真的是大丞相殺回來了,隋軍撤退就是非常有可能的。元禮想了一想,他策馬奔上了數百步,這裏位于江都軍大營的北方,夜風吹拂之下,一股糊臭味傳來。
元禮跳下了戰馬,手中舉着火把,仔細地觀察着,地面上,隋軍的腳步十分雜亂,仔細地看,還能看到隋軍臨走之前,因爲慌張而落下的東西,這些東西包括錢财、珠寶。
元禮很清楚,江都軍四處搜刮了很多錢财,每一個士兵都很有錢,隋軍攻破了大營,肯定取走了錢财,畢竟這人嘛,大多都是貪财的,誰不希望自己有更多的錢财?元禮身爲元家子弟,本身并不缺錢,但他還是利用職權弄到了價值萬金的珠寶,所以,他很明白這一點。
隋軍既然奪走了珠寶,就一定會小心的收藏起來,絕不會随意将這這珠寶扔棄。
雖然是如此的,元禮還是很不放心,他繼續追了一百多步,發現地上的腳印依舊雜亂無章,地面上仍然有不少珠寶,身子還有夜明珠在地上閃閃發光。
元禮不露聲色将這些珠寶收入懷中,直起身子之後,元禮開始考慮一個問題,追不追?
不管是不是如那名士兵所說,大丞相已經率兵回來,目前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隋軍遇見了麻煩,而且是相當大的麻煩,所以他們才會匆匆撤走。
“将軍,追吧!”元禮身邊的親兵也躍躍欲試,他已經撿了七八粒珠寶,嘗到了甜頭。
“是啊,将軍,追吧!”幾名親兵也應聲附和。
元禮站起身來,凝視着北方,思考着,耳邊幾名親兵依舊在念叨着。又沉默了半響,元禮一拍掌,道:“追!”
親兵們得到允許,頓時興奮起來,他們召集着袍澤,就要行動,這時,元禮突然擺擺手,吩咐一名叫做元意校尉:“你帶着三百名士兵,穿上隋軍铠甲,前面探路!”
元意應着,帶着三百人将戰死的隋軍士兵的戰甲給扒了,匆匆換上,又在肩上系上了一塊白布,作爲區分與隋軍的标志,做好了這一切,元意帶着三百名士兵沿着腳步匆匆趕去。
元意趕了大半個時辰,一直看不見隋軍的身影,他心中疑惑,但還是繼續追擊,不久,抵達一處丘陵,此地便是楊侑伏擊樊文超的地方,地上布滿了尚未收拾的屍首,元意微微查看,發現沒有一個活人。
元意沒有多想,既然在這裏發生了戰鬥,那證明隋軍還在前方,他繼續追擊而去。
元禮在後方,始終離着元意有兩裏左右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即使是元意受到伏擊,又或者是其他突發的事情,他也能夠及時的支援。大軍繼續前行,這時靠近了一處丘陵,兩邊還有密林,連綿約莫有一兩裏的模樣。
元禮目光打量着這一片山丘,山丘上長滿了樹林,月光落下,在地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一陣風嘩嘩吹過,樹葉沙沙直響。忽然,元禮勒住了戰馬,因爲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在兩側的樹林上方,隐隐約約有驚鳥在盤旋飛翔,這很顯然,在密林裏有什麽東西驚擾了這些鳥類,使得它們被迫飛起,盤旋不停。樹林裏有什麽?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人,敵人!
元禮不明白元意爲什麽沒有發現,他就要大喝一聲,讓士兵們停止前進,這時,寂靜的夜裏,隻聽擊牙聲響,緊接着密林邊上一串金光閃過,無數箭羽奔襲而來。
“敵、敵襲!”一個反應很快的士兵大聲的叫喊着,聲音猶如一隻鴨子,他的聲音剛剛落下,箭羽就飛射而來,擱到了至少十幾名士兵。
士兵們一陣混亂,敵人的箭羽太過于密集,而且他們早有準備,采取的是兩段連擊的态勢,箭羽連綿不絕,根本不給元禮喘息之機。元禮拔出橫刀,奮力的劈砍着箭羽,但是箭羽如同密集的蘆草,怎麽砍都砍不絕。
一支箭羽飛來,元禮獨臂難支,力氣漸消,被箭羽一箭射中肩頭,他呲牙咧嘴,一聲痛呼,幾乎跌落戰馬。
元禮的一萬軍隊中軍受到襲擊,前後兩頭随後也受到攻擊,敵人的攻勢非常猛烈,他們先是用弓弩射擊,打亂了江都軍的部署,在他們人心惶惶之際,無數的敵人從密林殺了出來。
此時天色依舊昏暗,士兵們僅僅靠着火把認出敵人,他們奮力厮殺着,喊殺聲響徹天際。
數裏外,一處山丘,這裏是這一代最高的一個山丘,楊侑站在山嶺之上,冷冷地看着數裏外的火把,心中冷笑連連。借着山頭的勁風,楊侑聽見兩軍傳來的厮殺聲。
獨孤千山在楊侑身邊,他冷哼一聲,道:“陛下妙算,這一次宇文化及非要氣吐血不可!”
楊侑微微一笑,道:“宇文化及雖然上當,但是這一戰對于他來說,不傷筋不動骨,宇文化及仍然有二十萬以上的禁軍士兵,戰鬥力不可小視。”
獨孤千山道:“陛下,宇文化及糧草被燒,雖然短時間沒有問題,但時間一長,他肯定會陷入糧食危機,那時候,他一定撐不下去。”
楊侑沒有說話,與宇文化及拼糧食拼後勤,其實不算真的本事,雖然打仗這些因素也要考慮在其中。可是,楊侑的時間也不多啊,按照推斷,在并州的劉武周估計撐不到十月就會兵敗,那時候關中也豐收了,有了足夠的糧食,李淵也騰出手來,或出兵河北,或出兵中原,或出兵南陽盆地,都會對楊侑的計劃産生影響。
所以,楊侑希望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内,擊敗宇文化及,從而有足夠的時間應付李淵的下一步行動。這一次的詐死,就是想要引誘宇文化及追來,從而擒賊先擒王,一舉拿下江都軍。
可是,宇文化及異常狡猾,竟然與自己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使得楊侑就算取勝,也沒有達到最初的目的,所以與江都軍的這一戰,恐怕日子短不了啊!
楊侑歎息一聲,道:“傳令下去,讓丘行恭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