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侑走到母親邊上,說道:“先進宮吧,姨娘和二哥奔波一天,想必餓了,先吃了飯,再叙舊!”
韋娟擦了擦眼淚,連聲緻歉,一家人朝着皇宮内走去,幾名宦官和武士在前面開道,左拐右拐,走了将近一刻鍾,便道了内宮,禦膳房已經準備好了飯食,就等着衆人回來了。看見太皇太後和皇上等人來了,趕緊将飯食迅速端了上來。
由于是一家人吃飯,就少了許多規矩,顯得比較随便。
十幾個小案幾就在院子裏擺開,上面擺滿了食物,楊侑還拿出了酒,這是往幾年的存貨,還剩下一些,今日兄弟相聚,自然要喝一些。喝酒的隻有楊侑楊侗兄弟,幾個婦人家則是淺嘗則止。
韋娟和小劉良娣坐的很近,兩人低聲在說着什麽,一會笑,一會哭的。
獨孤雁和嫣然幾個女子也坐在一旁,兩個孩子已經被宮女接了過去,此時兩個小家夥哭了半響,想是累了,安靜睡着了,宮女們倒也不費力氣,将他們放進了搖籃裏。
楊侗顯得有些拘束,雖然楊侑是他兄弟,但此時是皇帝,而且一下子多了幾個女子,讓他有些放不開手腳。吃喝了片刻之後,由于獨孤雁不善飲酒,嫣然就站起身來,向楊侗敬酒,将他鬧了一個臉紅。
好不容易喝了一碗酒,窦紅線和陰少華随後也都來敬酒,楊侗喝了兩杯之後,臉色越發地紅了。在楊侑的心目中,自然希望二哥不要如此生份,畢竟是一家人。
不遠處,韋娟低聲道:“妹子,侗兒還沒有成家嗎?”
小劉良娣歎息一聲,道:“原本倒是與元家定了一門親事,隻是因爲各種事情,因而遲遲未辦,後來發生那檔子事,元家滿門被抄斬,那小娘也就死了。”
韋娟歎息一聲,她雖然足不出戶,但也知道那檔子事是指王世充兵變,攻打皇城的事情。她低聲道:“大郎都有了兒子女兒,我也抱上了孫子。侗兒也要加一把勁。這樣吧,我稍後讓大郎在群臣和世家中,挑選适齡的女子,嫁給侗兒,你看如何?”
小劉良娣臉上一喜,道:“此事就勞煩姐姐做主了。”
“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客氣?當年夫君早崩,隻剩下這三個孩子,無論是誰,我都視同己出,自然希望他能爲老楊家開枝散葉。”
韋娟說着的時候,瞧了楊侗一眼,“侗兒雖然性子柔弱了一些,但一表人才,又有才華。再說了,光憑老楊家的名聲,怎麽也得娶一個号妻子,再多幾房小妾,多生些孩子。”
小劉良娣聽了心中感動,當年韋娟對她就極好,這話說出來,便不是做作了,她忍不住又掉了淚水,忽然說道:“唉,也不知道母親怎樣了。”
小劉良娣口中的母親,自然是蕭後,楊廣的妻子,她這麽一說,韋娟也皺起眉頭,半響,道:“倓兒和母親在一起,雖然被宇文狗賊控制,但短期内,宇文狗賊不會對他們怎樣。如今他們等待着西進,就看大郎能不能救出他們了。”
看見小劉良娣又想說什麽,韋娟擺擺手,道:“今日你和侗兒平安歸來,那是喜事,可不許再想其他。”
小劉良娣點點頭,心中卻擔心着,大劉良娣是她姐姐,論關系其實比韋娟還近一步,可惜她早死,隻剩下了這麽一個孩子,教她怎能不擔心?
不遠處,楊侑低聲道:“二哥,大約半個月後,我就要去江陵,消滅宇文化及,救回祖母和大哥,你陪我一塊去吧。”說是陪,楊侑是想要鍛煉一下楊侗。
楊侗也明白兄弟的意思,沉默半響,擡起頭,道:“三弟,宇文化及的狗頭留給我,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楊侑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隻要二哥敢殺他,我就将留給你,哪怕他隻有一口氣,也要送給你殺!”
楊侗咬咬牙,道:“宇文狗賊殺了祖父,殺了二叔,這個大仇,怎能不報。”
“你要打算怎麽報?”楊侑問他。
“自然是将宇文化及殺死,還有宇文智及。”楊侗說道。
“這個是自然,宇文家的人,一個都跑不掉!”楊侑說着,搖搖頭,歎息一聲,道:“不過宇文化及西進,有數十萬禁軍,他本身又有能耐,可不是那麽容易消滅的。此事還需要周密計劃。”
楊侗奇怪地道:“三弟,宇文化及不過花花公子,我雖然不知道他當初在大興城做過什麽,但當時京城四少之名,應該不是浪得虛名吧?他被大興城百姓稱爲‘輕薄公子’,能有什麽能耐?”
楊侑不以爲然地搖搖頭,他低聲道:“宇文化及能控制數十萬禁軍而不亂,當初司馬德戡造反,他談笑間就将司馬德戡抹去,豈是一個平凡之輩?二哥,凡是小心爲上,大意隻會吃虧。”
“這些,都是經驗教訓,當初在大興,就是計劃不周詳,差點被衛玄攻破玄武門,那一次之後,我做事就是慎之又慎,盡量想到其中的漏洞。二哥,有的事情一旦失敗,恐怕就是一生,大意不得啊!”楊侑緩緩說道。
楊侗點點頭,他也知道三弟的手段,同樣是一個父親所生,可是兩人的差距爲什麽就這麽大呢?當時洛陽大興城面臨的情況幾乎差不多,可是經過幾次的搏鬥,楊侑逐漸掌握了大興城的兵權,并聚集了李靖、杜如晦、侯君集能文臣武将。而楊侗在洛陽,卻逐漸喪失了權利,政權落入了以元文都爲首的文官系手中,兵權則落入了王世充、、裴仁基等人的手中。
想到這裏,楊侗低下頭,三弟還比他小一歲,面臨大隋危機的時候,他和大哥燕王楊倓都沒有力挽狂瀾,偏偏是最小的弟弟擔負起了大隋的興衰,他覺得有些愧疚。
楊侑這時笑了笑,忽然轉移了話題,道:“二哥,我都有了孩子,你也要加一把勁啊。”
楊侗低下頭,臉色有些紅,在洛陽的時候,他活的戰戰兢兢,怎會考慮兒女私情,不過看到三弟漂亮的妻子,乖巧的孩子,他也有些意動了。更重要的是,楊侑前番的話打動了他。
“二哥,明天讓窦閣老牽線,做一回月老,給你介紹幾個身家清白的女子。如果你看着合适,那就可以把事情辦了。”楊侑說着,突然想起了包辦的婚姻,其實這年頭雖然有不少,但他在内心裏還是有些抵抗的。
自己的幾名妻子,都是情投意合,嫣然一開始雖然有政治目的,但兩人的關系随着蕭銑被救回來,已經迅速升溫,無論是說話還是辦事,都非常默契。想到此,楊侑又咳嗽一聲,道:“當然了,二哥若是不喜歡,我也不會勉強,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我可不希望二哥日後會怪罪我。”
楊侑的話讓楊侗笑了,他能感受到楊侑的關心,建議而不霸道,他臉色一紅,道:“如此,就勞煩三弟了。”
楊侑端起酒杯,笑道:“二哥累了一天,吃些東西,和姨娘回府歇息吧,越王府所有的一切已經準備好了,你就安心睡上一覺,明日咱們哥倆再談心!”
楊侗點頭稱是,接下來便是吃東西,時不時又低聲說着什麽。家宴吃了半個多時辰,楊侑考慮到姨娘和二哥一路奔波,早些讓他們回去休息。
母親韋娟倒是舍不得小劉良娣,她的親人已經不多,小劉良娣算是一個,今日看見,心中格外舍不得,嫣然上前勸她,今後姨娘到來了成都,還怕見不着嗎?韋娟這才依依不舍将他們放了回去。
楊侑讓韋松帶着五十名禁軍護送二哥一家回府。
楊侑慢慢踱步,二哥的事情辦妥了,在王世充那邊,就沒有了顧忌。如果将王玄恕救了回來,大不了将他放回去,那也沒有什麽,王玄恕隻是一個廢物。
至始至終,楊侑與王世充隻是一場交易,當然,這場交易除了能換回楊侗之外,王世充擊敗了李密就意味着中原的形勢更加複雜,洛陽以北存在着數個勢力,對于大隋來說,沒有強大的勢力,是非常有利統一大業的。
楊侗回到越王府,看見鎏金的越王府三個大字,心中感慨萬分,以前他有府邸,卻過得戰戰兢兢,而如今的越王府,不是府邸,是家,是溫暖的家。
進了府,早有宮女太監迎了上來,對着小劉良娣和楊侗施禮:“老夫人,王爺!”
“免禮!”小劉良娣說道。
随後,就有宮女将兩人帶進後院,安排洗漱,楊侗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太陽升起,這才爬起來。宮女伺候他洗漱了,又吃了一些東西,便趕去皇宮。
越王府的家将名叫韋傑,是韋家人,忠心可靠,他早得到楊侑的吩咐,見楊侗要進宮,立刻帶着數十名家将護送他。楊侗沒有坐馬車,而是騎着楊侑送他的戰馬,雖然有些笨拙,但這匹戰馬很是溫馴,所以一路上也沒有出什麽事。
這一路走來,最讓楊侗奇怪的是成都的百姓,他們的臉上帶着喜悅、興奮,與洛陽的百姓臉上帶着愁苦不同,楊侗忍不住問着韋傑,韋傑就給他解釋。楊侗這才明白,如今的大隋與往昔的大隋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