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李元吉一臉的萎靡,身上的傷已經包裹,但傷勢頗重,稍微動一動,就讓他痛苦萬分。他心中對尉遲敬德恨死了,從來沒有人讓他吃癟,而這一次的吃癟,竟然是如此的窩囊。
盡管心中非常不爽,但李元吉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那就是劉武周已經帶着大軍殺到了太原,兩萬五千兵馬對着太原虎視眈眈!
愁啊,李元吉的眉頭皺在了一起,定楊軍的彪悍讓李元吉有了恐懼之感。
在一旁,窦誕勸慰道:“齊王,如今定楊軍勢大,不如回轉長安,整兵再戰?”窦誕很注意用詞,以避免激怒喜怒無常的李元吉。
李元吉聞言,皺了皺眉頭,道:“可是,如果太原沒了,父皇一定震怒。”在這一點上,李元吉還是有自知之明,他明白太原對于大唐,對于李家的重要性。
窦誕嘿嘿一笑,道:“齊王,我有一計,可保齊王無憂!”
李元吉精神一振,道:“快說!”他一激動,扯動了傷口,傷口迸裂,鮮血染紅了繃帶。
窦誕急忙扶住他,李元吉躺好,又問道:“你有什麽妙計?”
“嘿嘿!”窦誕一臉壞笑,他靠近了李元吉,低聲說了起來。李元吉聽罷,大喜道:“果然是好計!”
又問窦誕:“那麽以你之見,何時回轉長安?”
窦誕道:“早作準備,視情況而定。”
李元吉道:“善!”
命令迅速下達了下去,齊王府一片忙碌,李元吉舍不得府中的金銀珠寶,更舍不得家中的嬌妻美妾,他讓部将準備了大馬車,準備将所有的東西全部帶走。
次日,李元吉派出了兩千士兵,主動挑釁定楊軍,宋金剛接到消息,迅速派出兵馬,與唐軍在大營外鏖戰,唐軍付出了兩百人的傷亡之後,逐漸退卻,宋金剛沒有追擊。
随後幾日,唐軍不斷出擊挑戰,每天扔下兩百多人的屍體,然後迅速撤回太原。就在李淵召集群臣,商議如何對付劉武周南下的次日清晨,李元吉帶着數百士兵,押送着十幾輛大馬車,從西門出城。
臨行前,李元吉叮囑司馬劉德威,道:“你和老弱殘兵留下來守城,我率領精銳部隊出戰。”
他号稱是出城迎戰定楊軍,但實際上卻帶着大馬車和數百人逃走,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劉德威看見李元吉潇灑的背影,還沒有反應過來,齊王殿下出戰帶着馬車作甚?而且出戰爲什麽走的是西門?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李元吉與十幾輛馬車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李元吉趕着馬車一路狂奔,向西行走了十餘裏後轉而向南,朝着長安狂奔。
一個時辰後,宋金剛得到消息,立刻率兵攻城,劉德威帶兵抵抗,血戰太原城,定楊軍的攻勢很猛,唐軍由于主帥逃走,軍心渙散,縱然是劉德威奮戰,也隻是堪堪将定楊軍擋在了城下。
巳時,太原城土豪薛深見唐軍大勢已去,帶着家丁趁亂殺散了城東的唐軍守兵,打開了城門,投靠了定楊軍。宋金剛抓住戰機,迅速殺進太原城,随着定楊軍大批入城,司馬劉德威隻能領着剩下的那些老弱殘兵乖乖地繳械投降,不再做無謂的抵抗,宇文歆也落入了定楊軍之手。
不到兩個時辰,定楊軍完全控制了太原城,宋金剛、劉武周騎在戰馬之上,臉上露出笑容,得意洋洋地跨入了太原城。尉遲敬德、尋相等人緊随其後。
薛深帶着族人來見,劉武周對薛深的大功大加贊賞,并讓他守衛太原城。太原城陷落,城中的大族王氏也選擇了投降,家主王潤獻出五千石糧食,以取悅劉武周,換取了家族的平安。
在太原王氏的帶領下,其他土豪也紛紛獻糧,劉武周總計收獲一萬五千石糧食,而同時,太原城作爲李唐的龍興之地,也囤積了大量的糧食,足足有三十萬石之多,極大地滿足了定楊軍的糧食需求。
占領太原之後,宋金剛迅速派兵,準備奪取西河郡的平遙、介休、隰縣,掌控南下要地,然後奪取整個河東,作爲争霸天下之資。
一日之間,并州發生巨大的變化,而此時,河北劉黑闼也将糧秣準備完畢,就要攻打幽州。
幽州城内,溫大臨正在書房内讀書,但他顯然心事重重,書拿在手上,看了幾段,又放在案幾上,沉吟片刻之後,又拿起書籍,看了幾段,又放下。如此重複,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他心中十分憂慮,如今天下大亂,群雄逐鹿,如今的形勢如何?
李唐占據關中、河東,隋軍占據巴蜀,蕭梁則在荊襄,洛陽朝廷和瓦崗李密在中原混戰不休。這些都比較遠,暫時不能影響幽州,可是,幾乎要統一河北的窦建德已經對幽州發動了進攻,雖然羅藝一度擊退了他們,但卻有更爲嚴峻的情況擺在眼前。在幽州東邊的漁陽郡,是高開道的十幾萬精兵。
高開道本來是豆子亢格謙的部下,格謙被楊義臣帥大軍圍剿,旋即身死,餘部皆散,高開道是其中之一,他率部沿着渤海、河間郡北上,假意投靠了僧人高昙晟,随後将其斬殺,在漁陽郡站穩了腳跟,自稱燕王。在假子張金樹的幫助下,高開道迅速發展,如今已經擁兵十幾萬,實力強大。
對于高開道來說,幽州也是一隻攔路虎,必須要攻取幽州,取得幽州的糧秣、兵甲。
因此,幽州的情況實際上很是嚴峻,塞外就不提了,至少要面對窦建德和高開道的侵襲,都是大敵。
如果說,幽州是富裕之地,就算有強敵也可以持續不斷生産,保證軍需,偏偏此時的幽州尚未開發,多處是苦寒之地,農耕不多,且糧食産量不高。比如說上谷郡就是以遊牧爲主,上谷郡的騎兵天下聞名。
羅藝能夠養活部下十幾萬,靠的是積蓄。當年楊廣征伐遼東,幽州是前線,因此囤積了大量的糧食、铠甲,羅藝靠的就是大隋留下的豐厚底子。
可是,再高的金山也有挖完的一天,再多的糧食也有吃盡的時候。幽州的收入實際是入不敷出,溫大臨計算過,按照這樣的消耗速度,極限是三年。
這不包括幽州出現戰事,不管是攻打别人還是被别人攻打,都會加速糧食的消耗。也不包括其他突發情況,比如說冬天雪災造成百姓流離失所;夏天河水泛濫影響收成,或者是大量的流民湧入等等。
三年,如果羅藝還守在幽州不出,三年後就算旁人不來攻打他,他也會因爲糧食耗盡而崩潰。溫大臨已經接到了消息,河北又在厲兵栗馬,傳言說是又要攻打幽州。
其實溫大臨并不看好羅藝,羅藝可以是一個帥才,勉勉強強也可以治理一方,可是,羅藝并不是雄主,沒有雄才大略,而經過長時間的觀察,他發現羅藝隻是想趁着亂世奪取一些土地,謀取一些利益罷了,并沒有争霸天下的雄心。
這也就是說,羅藝隻是自保之人,早晚必定投靠他人。隻是如今天下未定,還在猶豫罷了。
幽州隻是溫大臨的暫居之地,他知道他的兄長和弟弟在李唐,爲李淵效力,溫大臨也曾經考慮過投奔李唐,但是,由于他的家人都在幽州,羅藝對他看管很嚴,所以溫大臨隻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是,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溫大臨的心中沒有底。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門外,管家說道:“老爺,有人求見!“
“是什麽人?”溫大臨問道。
管家道:“他不肯說,隻是給了我一塊玉佩。”
“玉佩?”溫大臨有些疑惑:“拿進來我看看。”
管家進來,手中遞過一塊玉佩,溫大臨接過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站了起來,“他在那裏?”
“就在側門!”管家回答。
溫大臨站起身來,朝着門外奔去,管家一愣,老爺爲何這麽激動?
溫大臨跑了出去,直奔側門,他匆匆拉開門栓,就見門外一人正擡起頭,笑着看着自己。
“大哥!”溫大臨跨上一步,抓住了大哥的手,旋即,他左右看了一眼,四周無人,他急忙将大哥請進門,然後關上了側門。
溫大臨口中大哥正是溫大雅,他離開了樂壽之後,便直奔幽州。樂壽離幽州不過百裏,溫大雅花費了三日的時間,趕到了幽州,而此時,劉黑闼還在準備糧秣。
溫大雅進來之後,扯掉了兩鬓的胡須,隻餘下了下颚還有一些胡須。
“二弟!”
“大哥!”
兩人在側門内擁抱,淚流滿臉。他們已經數年沒有見面了。
管家恰好走來,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老爺莫非好男風?瞧他這副激動的摸樣,将來人緊緊的抱住,竟然還哭了,這是怎樣的感情?”
管家心中念着,陪着笑慢慢走了上來。這時,溫大臨放開了溫大雅,問道:“大哥,你來這裏,是公事還是私事?”
“亦公亦私。”溫大雅正容,擦了一把淚水。
兄弟情深,數年不見,自然是格外激動。
“大哥,你一路奔波,先進來說!”溫大臨說道,抓住大哥的手,朝着内院走去。
半路遇見管家,溫大臨吩咐:“去置辦好酒好菜。還有,我大哥來到的消息,務必要保密!”
管家點點頭,道:“是,老爺。”
溫大臨帶着大哥繼續前行。兩人在内室坐下,又述說了片刻兄弟之情,不由淚水漣漣。半響後,溫大臨問道:“大哥,你說此來,亦公亦私,公事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