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職有很多種,有的是因爲才能突出,得到上司的賞識,從而得到提拔;而有的,則是要将此人推向前台,将他暴露出來,從而尋找到他的缺點,這種叫做捧殺!
而生性多疑的宇文化及這一次給沈光升職,則是屬于後者!如果沈光是假意奉承投靠他,等待着機會救出蕭後、楊倓等人,那麽,讓他看管小皇帝,對于沈光來說,無疑是一個最佳的機會,他一定會露出蛛絲馬迹!
他眯起了眼睛,一招手,一個身着黑衣的人從暗處走了出來。此人面無表情,一張臉有如刀削,顯得很是生硬。
“你,去盯好他,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報告!”宇文化及說道。
那人也不回答,默默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此人是父親留下來的鐵衛,已經四十多歲,在沙場鏖戰多年,做過斥候,觀察力特别強,用來偵查沈光最好不過。
沈光走出了宇文化及的房間,與假扮成親兵的黃雲漸行漸遠,兩人低聲說着,一邊朝着沈光的住處走去。出了宇文府,兩人跨上戰馬,朝着沈光的住處走去。
沈光的府邸并不大,占地隻有兩畝,家中也隻有幾個仆人、親兵,非常簡陋。沈府離宇文府有兩裏左右路程,騎着快馬,一炷香的時間也就到了,兩人一路疾奔,到了沈府門前,翻身下馬,牽着戰馬進屋。
就在要進屋的一瞬間,忽然,黃雲猛地一回頭,一雙鷹目如同獵鷹一般,快速地搜尋着街道,隻見街道上有一個老翁,走路搖搖晃晃,手中杵着拐杖,慢慢走來。黃雲眯起眼睛,爲什麽,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沈光見他停下腳步,問道:“怎麽了?”
黃雲将目光收回,搖搖頭,道:“不妨事,走吧!”
兩人走進大門,一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一張有如刀削的臉上,帶着冷笑,沈光身邊的那個親兵,讓他感到了一絲危機。在他的身上,有一種如同刺客一般的氣息,因此,必須要小心翼翼,才能完成宇文化及的任務。
走進了大門,黃雲低聲,道:“我敢肯定,剛才有人在跟蹤我們。”
沈光不覺愕然,“是誰?”
“是誰我不清楚,但我猜想,此人一定與宇文化及有關。”黃雲說着,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是大門已經關上了,可是大門外,那個人在何處?能在黃雲快速轉頭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隻能證明此人非常警覺,反應速度很快,身手也格外矯健,是一個勁敵。
沈光這時詢問道:“适才你說有一個想法,究竟是什麽想法?”剛才在宇文府,自然是人多眼雜,黃雲何等警覺之人,自然不會将心中所想說出來。
黃雲默默地看着沈光,“沈将軍,如今大隋分裂,有成都、洛陽,乃至于宇文化及擁立的三個皇帝,你會支持那個?”
沈光長長歎息一聲,兩人就在院子裏站定,微風吹拂,楊柳枝晃動,河水蕩起漣漪,久久不絕。在這一片美景中,黃雲的問題讓沈光有些失神。
是啊,大隋分裂,如今大隋的帝王都是一父同胞,但看如今的局勢,恐怕免不了要兄弟相殘啊。想了想,沈光道:“在我心目中,隻有皇太孫才是大隋的皇帝。”沈光還有話沒有說,因爲這是先帝的遺言,他沈光自然會遵從。
黃雲卻忽然笑了,他明白忠君愛國的沈光心思,如今讓他卧底在宇文化及的身邊,也實在是委屈他了。對于這樣的一個人,他會做出冒犯燕王,冒犯蕭後的事情來嗎?
“如果可以光複大隋,讓你做出冒犯燕王,冒犯蕭後的舉動,你會嗎?”黃雲又問。
沈光愣了,他沒有想到黃雲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皇家何等的威嚴,是他能夠冒犯的嗎?而且,他是一個如此對皇家如此忠心耿耿之人,更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了。
“爲什麽?”沉默良久,沈光才問。
“沈将軍,你說你效忠成都朝廷,就要這樣去做,因爲,這是陛下的旨意!”黃雲說着,他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成都朝廷的皇帝楊侑,而不是被宇文化及牢牢掌握的皇帝楊倓了。
沈光又疑惑了,成都朝廷的皇帝與燕王是一父同胞,爲什麽要這麽做?更何況,蕭後是他的祖母。
“如果要保護燕王和蕭後,這是必須的,隻有對他們嚴厲,對他們冷淡,宇文化及才會放心大膽的将他們交給你!”黃雲又道,這些,自然是楊侑的指示。
“如果,這有效,我願意去做!”沈光沉默半響,說道,隻要能救出燕王、蕭後,日後就算是要他死,又有何妨?
“陛下曾經說過,宇文化及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我必須謹慎,才能在這場鬥智的角逐中取勝,沈将軍,不瞞你說,陛下正在攻略荊襄,一旦宇文化及西進,便可在荊襄截殺此人!”黃雲的目光充滿了信心。
原來陛下早有準備,正是爲了解救被宇文化及囚禁的皇室,此外還有衆多的大臣,這時,黃雲又道:“有一個人必須要保護好,此人便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
沈光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江陵城,經過一日的緊張忙碌,城中的死屍已經被搬出城外,有親人的屍首被埋葬了,沒有親人的,則被集中火化。城中的血迹也被擦拭幹淨,整個江陵城除了偶爾能聞到的血腥味,已經看不出曾經有過戰鬥。
楊侑在下午的時候,連續召見了江陵當地的幾家豪族,由于有蕭家引薦,事情都辦得很是順利,豪族都表示願意投靠大隋,爲大隋效力。同時,楊侑也給予了他們一定的好處,那就是在荊襄地區,他們的子弟可以擇優錄用,或爲縣長,或爲縣丞,或爲校尉。
這樣的結果,對于楊侑還能夠接受,因爲荊襄要迅速穩定,要對付即将來到的宇文化及,地方豪族的整合需要時間,所以,楊侑需要利用他們,來迅速穩定荊襄。
事情談妥之後,楊侑特意在皇宮内招待了各家豪族,席間,倒也笑語盈盈,楊侑舉杯,與衆人開懷暢飲。直到深夜,這場宴會才散。
喝了一些茶,醒了醒酒,楊侑在書房内,召見了李靖。
李靖臉色紅潤,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醺醺,進了屋,李靖施禮,道:“陛下。”
“坐!”楊侑顯然心情大好,他指着一張軟墩,待李靖坐下之後,王小蓮端來了茶水,放在李靖面前,李靖突然皺了皺眉頭,這個表情楊侑沒有注意到。
王小蓮退下去之後,李靖道:“陛下,如今拿下了江陵,提前實現了計劃,真是可喜可賀!”
楊侑喝了一口茶,江陵是拿下了,順利地達到了目标,但原本攻打江陵的計劃是三路并進,一路從襄陽,一路從夷陵,最後一路從始安郡攻擊零陵郡和長沙郡。
但是如今,隻有前兩路按照計劃完成了任務,從始安郡的計劃并沒有達成。雖然已經得到了張繡被李襲譽、丘師利擊敗的消息,但至今沒有接到兩人的情報,那就證明在南方,這一路大軍被事情耽擱了。
“南路兵馬至今未見,朕總覺得有些不安,李愛卿,朕打算帶兵南下,你認爲如何?”楊侑說道。
“江陵已下,蕭國丈也同意招攬舊部,爲大隋效力,臣以爲,自當坐鎮江陵,靜待佳音。若是南方真有大事發生,臣願即刻率兵南下,掃平南方!”李靖說道。
楊侑也認爲江陵剛下,人心尚未完全歸心,他當即點頭,道:“李愛卿之言甚爲有理!朕的打算也是如此,隻盼嶽丈這一封書信下去,零陵、長沙二郡不戰而降,那便最好不過了!”
簡單說完荊襄的事情,楊侑又道:“前些日子,吐谷渾有攻擊我大隋的企圖,也不知道近日戰況如何。”
“吐谷渾自從複國之後,國力一直衰弱,他攻打隴西,一定是被人唆使。”李靖回答。
“那麽李愛卿覺得會是何人呢?”楊侑問道。
李靖笑了笑,這個答案很明顯了,自然是隻有李唐才會做這種事情,因爲拿下隴西,對李唐獲益最大,“依臣之見,肯定是李唐。一旦吐谷渾攻打隴西,李淵老賊一定會出兵響應。”
楊侑站起身來,在書房内踱步,在長安,他留有後手,但就目前而言,由于宇文化及就要殺來,大隋沒有充足的兵力應付兩面作戰,而且還有一個剛剛拿下的荊襄需要穩定。也就是說,他無法派出大量兵馬支援隴西。
就在楊侑踱步之時,小桂子在外面說道:“陛下,關中急報!”
“進來!”楊侑說道。
小桂子進來,手中拿着一個塗成了黃色的蠟丸,這代表是關中的奏報,楊侑捏碎蠟丸,打開書信一看,不由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