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景珍站在城頭皺起了眉頭,看着南門水門外的隋軍,臉色終于變了。
隋軍的數十艘戰艦,最前面的,便是鐵甲戰艦,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紅光閃閃。
許玄徹站在他的身邊,臉上充滿了憂慮,隋軍在經曆昨夜的大戰之後,立刻馬不停蹄,進逼江陵,讓董景珍沒有多少準備時間。關鍵還是在于雷士猛和鄭文秀的不堪一擊,讓兩人沒有從容的時間做出部署。
“晉王,該怎麽辦?”許玄徹憂心忡忡地問道。
董景珍目光凝視着隋軍的鐵甲戰艦,冷哼一聲,道:“爲今之計,隻有死守江陵。我将會以蕭銑的名義下達勤王令,召集長沙、零陵等地兵馬,支援江陵。”
許玄徹苦笑着搖頭,這個時候也隻有如此了。
“燕王,水寨已經控制了嗎?”董景珍突然想起什麽,又問道。
許玄徹點點頭,道:“我已經派心腹控制了水寨,大小将領皆是我等心腹。我對水寨進行了盤點,水寨還有八百多艘戰艦,其中四牙戰艦有五十艘,運輸艦一百多艘,其他的都是各種大小不一的小船。”
董景珍點點頭,五十多艘的四牙戰艦已經不少了,關鍵是因爲長江江面的寬度所限,所以蕭梁軍有着各種戰艦,互相搭配,因此四牙戰艦的數量就看起來比較少。
“隋軍昨日勝了一仗,士氣高昂,不可撩其鋒芒,我們隻要不出戰,堅守江陵城池即可。“董景珍說道。
許玄徹點點頭,道:“晉王此言有理。“
董景珍嘿嘿一笑,他帶兵多年,自認爲深得兵法要旨,什麽雷士猛、鄭文秀,都不及他的一半,而如今順利地将兩人給算計了,讓董景珍得意洋洋。隋軍能勝雷世猛,他也能勝雷世猛,這是旗鼓相當啊。
“隻要守好江陵,等到天黑,隋軍必然撤退,那時候,再派兵追殺,一定能大敗隋軍。“董景珍說着,眯起了眼睛,他對隋軍的鐵甲戰艦很感興趣。他雖然沒有看見鄭文秀和隋軍大戰的情況,但從斥候帶回來的信息,以及逃回來的蕭梁軍戰艦來看,鐵甲戰艦的威力很大,實在是不可思議。
“如此寶貝,正是稱霸長江,不甚至是稱霸水戰乃至于海戰的神兵利器啊!“董景珍的眼中,也冒出了金光,他決定想辦法,擒獲幾艘鐵甲戰艦,抓住隋軍的士兵,得到鐵甲戰艦的秘密。
爲什麽,鐵甲戰艦不會沉沒?隋軍用了什麽方法?
就在董景珍在幻想的時候,江水從戰艦底端快速流淌,不時有浪花拍打在船舷邊上,響聲陣陣。在江面上,有着十幾艘鐵甲戰艦,在整支艦隊的最前方。而在其中一艘最大的,名喚大興号的鐵甲戰艦上,楊侑正負手而立,瞧着江陵城。
杜如晦、丘行恭、獨孤千山等人站在楊侑身後,也各自在沉思着。
“陛下,蕭銑今日不見了。“杜如晦說道。
“不見了,那就證明他被囚禁了,而且,還少了不少人。“楊侑說着,他雖然不認識蕭銑的心腹,例如蘇胡兒,例如郭華,但楊侑還是發現了不平常的一幕。
杜如晦笑了,董景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證明了他對江陵城的控制力還不夠,畢竟他是昨日兵變,在朝廷中還沒有将他的親信完全安插進去,尤其是在軍隊裏,恐怕還有不少異心人。
丘行恭身着铠甲,躍躍欲試,“陛下,要攻城了嗎?“
“不急!“楊侑說道,瞟了北方一眼。
丘行恭有些奇怪,這時,他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那便是侯君集,他左右瞧了半響,還是沒有發現侯君集的背影。“難道睡過了?“丘行恭搖搖頭,這似乎不可能。
就在此時,侯君集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罵罵咧咧:“直娘賊,怎麽這麽窄?“他奮力朝着裏面爬去。
江陵皇宮内,蕭銑看着早餐毫無胃口,蕭瑀卻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食物,蕭辰則是吃了兩口,就再也不吃了,他實在是吃不下。
“要吃東西,才有力氣,沒有力氣,怎麽跑得掉?“蕭瑀笑了笑,将點心扔進口中。就算是死,也要做一個飽死鬼。
蕭銑拿起食物放到嘴邊,片刻之後又歎息一聲,将點心放進了盤子中。
蕭瑀眯着眼睛看他,這個侄兒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太差,稍有挫折就唉聲歎氣,意志消沉,怎麽能做大事?這時,蕭瑀不由想起了楊侑,如果此刻是他,又會怎麽辦呢?
房間内的人又繼續沉默,相顧無言,卻不知道随着時間的流逝,董景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董景珍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江陵南門,注意着隋軍水師的時候,一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傳來,這個消息,宛如一個大力士揮舞着大錘,向他的頭砸過來,幾乎将他給砸暈了。
隋軍兩萬兵馬,由名将李靖帶領,已經在北門外布好了陣型。董景珍萬萬沒有想到,隋軍還有這麽一支軍隊在這裏出現。他大驚之下,讓燕王許玄徹留守南門,關注着隋軍水師的動向,自己騎着戰馬,一路狂飙到了北門。
到了北門,戰馬還沒有停穩,他就急匆匆跳下戰馬,一個踉跄,差點摔倒。穩住了身子,他急匆匆跑上城牆,隻見城外兩百步,是軍容嚴整的隋軍。
赤紅色的軍旗在風中勁舞,刀槍泛着金光,深深地印入了董景珍的眼中。此時,隋軍沒有說話,但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股逼人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李靖冷漠地看着江陵城,這就是蕭梁的帝都,他終于順利地趕到了。江陵城就在眼前,大隋的第一步計劃,就要實現了嗎?
在李靖身邊的高甑生笑道:“大帥,進攻嗎?”
“不急!”李靖說道,他在等待着陛下的命令。
時間一分一分流逝,此時空氣中的霧氣已經被盡數驅散了,陽光變得越發熾熱起來,楊侑在甲闆上踱步,侯君集的速度有些慢啊!難道是遇見了什麽障礙了嗎?
他瞅了瞅沙漏,已經是巳時初了,他瞅了一眼如臨大敵的江陵城,道:“告訴李靖,巳時中準時進攻!”
“喏!”傳令兵應着,轉身走了回去。
此時,董景珍和許玄徹正在一間小屋子内商量大事,李靖的突然出現,讓董景珍有些措手不及,雖然江陵城還有足夠的兵力,但仍然讓他擔心。
因爲問題的真正原因不在李靖有多麽可怕,而是在于李靖的突然出現,預示着隋軍有後招。隋軍能突然殺出一個李靖,還能殺出一個楊靖,一個張靖,一個郭靖嗎?董景珍搖搖頭,他也不清楚。對于敵人的情況半點不知,這就非常危險了,江陵能守住嗎?
而李靖能出現在這裏,意味着南郡的其他縣治可能已經落入了隋軍之手,比如說安興城,甚至,襄陽也有可能落入了隋軍之手,如果是這樣,江陵城可能就是四面受敵。
董景珍憂心忡忡,此時他覺得兵變有些草率了,如果是蕭銑當家,他就不會如此憂愁,擔心隋軍殺來。大不了帶着家人,帶着親兵投靠大隋,至少能得到一個富貴。
董景珍的心思許玄徹自然是不知道,但許玄徹從董景珍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已經沒有辦法了,兩條眉毛就那樣吊着,嘴巴向下彎着,好像死了親爹一樣。
許玄徹咳嗽一聲,道:“晉王,是不是讓魯王想辦法去漢陽搬兵?”漢陽還有蕭梁國的五萬兵馬,可以一用。
董景珍眼睛亮了亮,他點着頭,道:“不錯,将魯王的家眷扣押在江陵,讓他去漢陽帶兵倒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話音剛落,一名親兵匆匆走來,道:“晉王、燕王,魯王來了。”
許玄徹笑道:“來的正好!”
“請他進來。”董景珍說道。
親兵走出去,片刻之後,魯王萬瓒進來,他拱拱手,向如今江陵城中兩位最炙手可熱之人施禮,道:“晉王、燕王!”
董景珍的臉上堆起笑,道:“魯王,請坐!”
萬瓒坐下,看着兩人,道:“晉王,我剛才得到一個消息。”
“可是隋軍來襲的消息?”董景珍故作鎮定,臉上堆起了笑。
許玄徹也咳嗽一聲,道:“魯王,隋軍看起來氣勢洶洶,實際上不堪一擊,隻要應對得法,又有什麽擔心呢?”
魯王萬瓒搖搖頭,道:“兩位恐怕不知道吧,張鎮周已經投靠了隋軍,如今他領有兵馬兩萬人,駐紮在甑山一帶,虎視漢陽!”
董景珍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心中最壞的猜想出現了,那就是隋軍對蕭梁國發動了全面的進攻。這時,一個士兵又匆匆跑來,手中遞過一份書函。
董景珍接過,打開書函一看,隻覺得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許玄徹大吃一驚,趕緊扶住董景珍,叫道:“晉王,你沒有事吧?”
萬瓒将書函取了過來,頓時叫出聲來:“什麽,齊王大敗?”
許玄徹搶過書函一看,頓時愣住了,想不到隋軍竟然殺到了始安郡,并且大敗了齊王張繡,對蕭梁國的攻勢,是三面夾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