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千山這時想起當初陛下大罵李秀甯之事,當時李秀甯被氣的吐血,如今陛下雖然沒有罵人,但這樣的話,卻格外刺激。将蕭銑的女兒搶進了宮中,封爲了妃子,更是當着蕭銑的面笑嘻嘻地,向他問好。
蕭銑會吐血嗎?如果是這樣,那也太沒有意思了。獨孤千山覺得他應該大喊三聲:“氣煞我也!”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這才有趣。
楊侑眯起了眼睛,他默默地從背上取下了弓弦,用手指彈了彈弓弦。這是一張有五石之力的硬弓,用上好的精鐵打造而成,弓弦用的是最好的牛筋,花費楊侑一年多的時間才打造而成。
爲了熟悉這張弓,楊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去練習,整張弓已經被摸的圓潤,非常合手。楊侑取下弓箭之後,又從背上取下了鐵箭,這一支鐵箭的箭镞已經被磨平,但威力仍然巨大。
楊侑從懷中掏出一個蠟丸,将它綁在了鐵箭上,這才将鐵箭搭在弓弦上,慢慢舉起來,然後眯起了眼睛,盯着江陵城頭的一根旗幟,他将目标放在了旗杆上,将右眼閉上,左眼眯起,手臂穩穩地拉滿了弓弦,瞄準旗杆,一松手,鐵箭飛了出去。
江陵城頭一片混亂,誰也沒有注意到楊侑射箭,此時蕭銑正在捶胸,心中悔恨不已,群臣正在勸慰他,忽然,就聽一聲悶響,一杆大旗轟然倒下,将衆人吓了一跳。
随後,就又聽到一聲脆響,卻是鐵箭在射斷了旗杆之後,其勢不衰,又飛了幾丈之後,這才勢盡落下。衆人吃了一驚,這一箭之威,竟然如此,若是要取人性命,最容易不過了。
蕭銑愣住的時候,蘇胡兒撿起鐵箭,快步走來,将鐵箭遞給了蕭銑。蕭銑手中拿着鐵箭,頓時往下一沉,他不覺愕然,這鐵箭竟然不輕啊,那人能射出鐵箭,至少要用四石以上的硬弓。
想到此,蕭銑不覺暗暗心驚,這時,他看到鐵箭上有一個蠟丸,急忙取下來,将鐵箭遞給了蘇胡兒,自己捏碎了蠟丸。蠟丸裏是一封書信,蕭銑展開一看,心中頓時一抖。
這竟然是女兒的信,蕭月仙才貌雙全,寫一封書信自然不在話下。蕭銑看着,一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父親在上,卿恕女兒不孝,奔走巴蜀,不料巧逢良緣,已成他人之婦,此罪他日向父親請之。夫君身懷天下,志在八荒,假以時日,必能一統神州。女兒實不願父親、夫君同室操戈,隻盼父親能歸順朝廷,爲大隋效力,如此,父親之福,女兒之福,外孫之福,百姓之福也!不孝女:蕭月仙敬上!”
下面便是蕭月仙的印章,蕭銑看到這裏,歎息一聲,女生外向,這封信,就證明了這一點。
蕭月仙的信裏雖然話不多,但卻表達了數個信息,那就是她對楊侑不恨,或者說是有一些感情的,至少從信上來看,是這樣。同時,他勸慰父親蕭銑不要做無謂的掙紮,投降大隋,以免生靈塗炭,也避免她兩面爲難。
蕭銑看着,擡起血紅的眼睛,看着楊侑的所在,有着十分複雜的情緒。女兒的筆迹他自然認得,從個方面的消息來看,他蕭銑就要做外公了。
這時,楊侑在戰艦上拱拱手,道:“嶽丈,月仙的信件已經送上,還望嶽丈仔細閱讀,小婿先回,靜待嶽丈佳音!”說着,楊侑一揮手,隋兵拉起了船錨,升起了風帆,就要返航。
“你,你,你!”蕭銑隻覺得一口痰堵在喉嚨,說了半天卻沒有說出來,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雷世猛、蘇胡兒急忙扶住蕭銑,“快,叫禦醫!”蘇胡兒說着,背起蕭銑奔下城頭,雷世猛緊緊跟上。
董景珍慢慢踱步,他看着蘇胡兒遠去的背影,眼中迸出一絲不滿,他回頭看了一眼即将回航的隋軍戰艦,冷哼一聲,匆匆下了城頭。
楊侑自然看到江陵城頭的那一幕,忍不住苦笑一聲,這時他回頭,看見獨孤千山正揮舞着拳頭,一臉興奮,嘴中似乎還嘟囔着什麽,“千山,怎麽如此興奮?”楊侑問道。
獨孤千山回過頭,道:“蕭銑果然暈倒了,隻是不知道吐血沒有?”
楊侑一臉黑線地看着他,心想獨孤千山果然有趣,自從學會了尾行一詞,便時刻挂在嘴邊,比楊侑這個穿越者還要貨真價實,此時又巴不得蕭銑吐血,這心裏的想法果然有些不同。
“走吧!”楊侑說着,朝着奇怪的少年走去,少年依舊坐在地上,有些傻傻地看着自己,讓楊侑覺得有些奇怪。到了他的身邊,楊侑笑道:“怎麽,暈船?”
少年搖搖頭,沒有說話,楊侑見他有些害怕的樣子,站起身來,吩咐獨孤千山,道:“去尋一個村子,給他做兩套衣裳。”
蕭銑被蘇胡兒送回皇宮,又速速請了禦醫前來診治,禦醫把脈半響,對一臉焦急的雷世猛、蘇胡兒等人道:“陛下隻是受驚,又過度憤怒,這才一時昏厥。”
蘇胡兒道:“可有良藥?”
禦醫道:“不妨,我開一些安神的藥,隻要吃上兩劑,陛下就能醒過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雷世猛問道。
“隻不過以後陛下不能發怒,不然急火攻心,那可就不妙了。”禦醫說道。
“如何不妙?”蘇胡兒問道。
“恐怕會猝死。”禦醫小心翼翼的說道,看了雷世猛一眼。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麽嚴重?鄭文秀将心中疑問說了出來,禦醫搖搖頭,陛下有什麽情況他是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也不知道,但從脈相看來,陛下卻是心事重重,内心郁結,很容易被激怒。
其實在初期這不是病,隻要發洩出來就好,但蕭銑的心病已經沉積入骨,已經到了晚期,非常嚴重了。禦醫小心翼翼說了出來,衆人又是一愣。
雷世猛揮揮手,示意禦醫去開藥,又叮囑宮女宦官看好陛下,帶着楚王、燕王等人走了出去。
雷世猛掃視了一眼衆人,這時,他發現晉王不在,不知道去了那裏。微微沉吟之後,雷世猛道:“如今陛下病重,隋軍又兵臨城下,諸位,爲了大梁國,我等要打足了精神啊!”
魯王萬瓒點點頭,道:“不錯,一旦隋軍殺入江陵,我等今日之富貴,不複再有。”
這是最大的實話,衆人在梁國都是呼風喚雨之人,人人均是王爺,在江陵有着良田萬頃,家财無數,更有數十房貌美如花的小妾,衆人怎麽舍得?
聽到萬瓒的話,衆人都點頭稱是。許玄徹突然搖搖頭,低聲道:“秦王、楚王、魯王,你們說陛下會投降隋軍嗎?”
鄭文秀搖搖頭,道:“這不可能。”
雷世猛沉吟半響,道:“不錯,如果有這個可能,陛下今日就不會昏厥了。”
萬瓒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公主竟然成了楊侑小兒的妻子。”
雷世猛掃了萬瓒一眼,他知道萬瓒爲人極度好色,早就對蕭月仙的美貌垂涎三尺,若不是蕭月仙是蕭銑女兒,他早就下手搶入魯王府。此時聽到蕭月仙成爲他人之婦,又說這話,定然是心中恨得直癢癢。
“諸位,如今大兵壓境,其他暫時不說,我等先要齊心協力,擊退隋軍才是。”雷世猛說道。
鄭文秀道:“秦王,你有何良策?”
“隋軍遠來,定然糧食不足,戰艦肯定也沒有我們多,隻要堅守江陵,隋軍必然退卻。”雷世猛說道。
雷世猛的想法沒有錯,但他并不知道楊侑的計劃,這時他又笑道:“都說隋帝多智,今日一觀,也不過空有一身蠻力罷了!”畢竟,五石硬弓可不是人人都能開的。
“秦王,爲何這麽說?”許玄徹問道。
“嘿嘿!”雷世猛冷笑兩聲,他搖搖頭,道:“今日隋軍殺來,我軍毫無防備,若是一股而下江陵,說不定這一戰就此結束,但他自持勇武,前來挑釁,不過是莽夫所爲。一旦錯失戰機,我軍有了準備,他還能奪走江陵?”
雷世猛的臉上帶着得意之色:“因此,我才說他空有蠻力,毫無智慧。”
雷世猛一向是衆人中的智囊,聽到他有理有據的分析,衆人又點頭,顯然很是贊同他的說法。萬瓒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堅守城池!”
這時,隋軍戰艦正朝着塢屯前進,行了十幾裏,楊侑看到了一處村莊,讓戰艦停下,乘了小船過去,到了岸邊,沿着河灘緩緩而行。
這是一個不小的村莊,從村子外裏挂着的許多漁網來看,村民是以撲魚爲生,楊侑帶着獨孤千山、杜如晦、少年等十餘人進入村莊,衆人全副武裝的模樣吓壞了村民,村民們紛紛關上了大門,從窗子裏不停看着隋軍,露出了恐懼之色。
杜如晦上前,大聲道:“諸位,不要害怕,我們是大隋的士兵,隻是進村買幾件衣裳的。”
村民們顯然不信,他們依舊關着大門,楊侑苦笑一聲,這年頭,百姓就有那麽害怕當兵的嗎?在巴蜀,可不是這樣的情況,一旦有士兵騷擾百姓,可按律法處置,絕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