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盎也是這樣認爲嗎?”嶺南酋長馮盎是馮仆之子,南朝赫赫有名的冼夫人之孫,冼夫人世居嶺南,是南梁時期高涼太守馮寶之妻,曾經參與平定侯景之亂,因此認識了陳霸先。
後來陳霸先建立南陳,次年,馮寶死,嶺南大亂,冼夫人帶着兒子馮仆平定亂局,被陳霸先冊封爲石龍郡太夫人。後來南陳被隋軍滅掉,當時的晉王楊廣取出當年冼夫人獻給陳霸先的扶南犀杖,證明南陳已亡,冼夫人這才投降了大隋,并幫助隋軍穩定了嶺南。
文帝得到消息,大喜,加封她爲谯國夫人,去世後追谥“誠敬夫人”,至今高州仍然有冼太廟,冼夫人因爲他的功勳被嶺南人稱爲“嶺南聖母”。
馮盎是冼夫人的孫子,雖然身上有嶺南俚族的血統,卻自幼受到漢化,取字明遠,号佳漳,表達他對漢學的崇拜之情。
在仁壽二年,嶺南潮、成五州僚人造反。當時冼夫人已故,馮盎親自前往京師請旨讨伐。左仆射楊素親自考察他,與他議論敵方形勢,馮盎卻分析得頭頭是道。
楊素很爲驚歎,說:“想不到蠻夷中竟有這樣的人物。”于是命馮盎領江嶺兵進行讨伐。平亂後,馮盎因公授金紫光祿大夫、漢陽太守。
去年,天下大亂之際,他聽說蕭銑正在攻打嶺南,林世弘也對嶺南虎視眈眈,出于對故鄉的眷念之情,他帶着兒子馮智戴逃回嶺南,聚集各部落酋長,擁兵馬五萬,守土防亂,保家衛國。
李襲志自然之道馮盎的種種過去,此時他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爲馮盎的态度決定了他所掌控的嶺南該何去何從,而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決定了他李襲志如何辦。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馮總管依然使用的是大隋旗幟!”商人說道。
李襲志的眼中充滿了失落,這等于沒有說,不過此人不過是商人,又哪裏知道軍國大事呢?李襲志帶着族人走出了客棧,他的心中充滿了失落,陛下果然被宇文狗賊殺死了,而他,将投靠那個朝廷呢?
但無論那個朝廷,離他太遠,根本無法解救他的危機,張繡的三萬大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随時要将始安郡給一口吞下。被圍困了一年多,軍心民心都已經非常低落,該怎樣才能抵擋張繡的進攻?
李襲志剛剛回到府衙,親兵禀告着:“太守,張繡又派人來了。”
“直娘賊,又來了!”李襲志心中暗罵一聲,他掐指一算,果然距離上次勸降隔了五日。
“讓他滾!”李襲志說道,親兵正要離開,李襲志又突然叫住了他,“等一等,帶他來書房見我!”
李襲志回到了書房,片刻之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親兵帶領下進來,這名書生叫陳盛,是張繡的心腹謀士,有三寸不爛之舌。
陳盛進來之後,一拱手,笑着道:“李太守!”陳盛的臉上帶着笑意,李襲志肯見他,就是一個好的開始,隻要讓他開口,他就有信心說服李襲志。
李襲志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一揮手,道:“來人,将他砍了,首級挂到城頭上去!”
陳盛大吃一驚,他正是看出了始安城沒有了糧食,說服李襲志應該有很大機會,而且李襲志一向從不殺來使,也就是說性命無礙,這一次,爲何不同?
他并不知道李襲志在聽到楊廣被殺的消息之後,心中悲憤萬分,此時在李襲志心中,隻有爲國捐軀四個大字,陳盛此時出現,剛好撞在了槍頭之上。
親兵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襲志,道:“太守!”
“将他砍了,砍了!”李襲志大聲的喊道,他眼圈已經紅了,不就是爲國捐軀嗎?有什麽害怕?他隻恨不能殺死宇文化及這個奸賊,不能爲國鋤奸。
陳盛這時反應過來,道:“我是齊王派來的,我是齊王派來的!”
“齊王?就算是蕭銑派來的,你也要死!”李襲志喝道。
“兩國交鋒,不斬來使,不斬來使啊!”陳盛又急忙說道,他已經害怕的,今日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了啊!
但此時,面對憤怒的李襲志,面對什麽話也不願意聽的李襲志,再是巧舌如簧,再是蘇秦張儀轉世,也無濟于事了。親兵将陳盛帶了下去,很快奉上了人頭。
李襲志冷笑一聲,親手抓起了仍然在滴血的頭顱,朝着北門跑去。
齊王張繡年約四旬,身材中等,人很結實,他是沔陽郡人,出身低微,沒有念過幾年書,大字幾乎不識一個。他在大業末年參軍之後,由于心狠手辣,逐漸升職爲校尉,天下大亂之際,他與董景珍、雷世猛等人擁立蕭銑爲主,因爲這份功勞,他升職爲齊公,蕭銑稱帝之後,更是被封爲齊王,可謂一步登天。
蕭銑派他向南經略嶺南,但卻被始安郡的李襲志死死擋住,這讓他心中不甘。不過,張繡雖然大字不識,但卻知道用人,他見李襲志頗有将才之風,自己又打不過他,這才有了招攬李襲志的心思。
陳盛進城已經有了半個多時辰了,雖然還沒有消息,卻比以前呆的時間更長了。果然是心腹謀士,巧舌如簧啊!或許能說服李襲志也不一定!
張繡想着,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知道李襲志在嶺南多年,與馮盎、談殿等人都認識,如果此人投降,馮盎、談殿等人必定也會來投降,拿下嶺南的大功,足有讓他在蕭梁國有更多的面子,成爲蕭銑跟前的紅人。
這時,一名親兵匆匆而來,到了張繡跟前,半跪下,道:“齊王,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張繡有些疑惑。
“齊王,李襲志殺了陳軍師,将他的人頭吊在了城頭之上!”親兵說道。
“什麽?!”張繡仿佛一隻被燙的貓,忍不住跳了起來,震驚之後,他急忙道:“走,出去看看!”
張繡很快點齊了五千人馬,朝着始安城進發,一路上,他趕得很急,陳盛是他的心腹謀士,常常爲他出謀劃策,是他甚爲依仗之人,就這樣死了,張繡心疼萬分。
一炷香後,張繡快馬趕到了始安城外,他凝目瞧去,果然,在北城門,一根高高挂起的杆子上,吊着一顆人頭,還不停地轉着圈,仿佛還有血滴滴下,似乎剛被殺不久。
當人頭轉向張繡這邊的時候,他的眼睛登時瞪圓了,果然是陳盛,真的是陳盛!該死的李襲志,竟然殺了陳盛,那可是老子的心腹,老子的智囊啊!
張繡的眼睛登時紅了,他冷哼一聲,道:“來人,召集人馬,給老子攻城!”
一名親兵道:“齊王,此時天色已晚,攻城不易,是不是要等到明天?”
“直娘賊,你這是在教老子嗎?!”張繡冷哼一聲,手中的馬鞭狠狠劈了過去,打在親兵的臉上,頓時一道紅紅的印子出現在臉上。親兵不敢再說話,生恐憤怒的張繡會一刀劈了自己。
另外的士兵聽到,應了一聲,策馬向梁國大營奔去。
此時李襲志正站在城頭上,默默的看着這一切,此時的他萬念俱灰,想要爲國捐軀,追随先帝而去,所以他才将陳盛給殺了。看到齊王張繡在調動兵馬,李襲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半個時辰後,齊王張繡已經将三萬兵馬盡數提出,陣列于始安城外,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蕭梁軍點燃了火把,拿在手中,對着始安城虎視眈眈。
三萬大軍有如一條火龍,将始安城外映照的如同白晝,火光映照在李襲志堅毅的臉上,張繡看見了,就是微微一驚。那是一種決然,一種視死如歸,就像陳盛曾經給他說過的,什麽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李氏族人默默地陪在李襲志的身邊,此時他也感到了李襲志心中的死意,隻能歎息一聲,他不想死,可是在這個時候,他還有選擇嗎?
李襲志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他苦笑着搖頭,當初的沖動可能換回來的是張繡的報複,說不定他會屠城。沖動不好,不好啊!李襲志看着族人,道:“你後悔嗎?”
李氏族人默默搖頭,他知道楊廣的死在李襲志的心中造成了多麽大的傷,這個時候,既然已經無法選擇,他就沒有必要再傷李襲志的心。
“隻是可惜了,我對不起着滿城的百姓啊!”李襲志說道,搖搖頭。
李氏族人搖搖頭,道:“城中百姓也是多虧了李太守,這才得以保全,不然當初恐怕就會被曹武徹、林世弘屠城了!”尤其是曹武徹,此人生性暴烈,喜歡屠城,去年被蕭銑抓住殺了,也算除了一個禍害。
李襲志苦笑一聲,道:“如果我用我的生命,去換取滿城百姓的存活,你覺得怎樣?”
聽到李襲志的話,附近的幾名親兵都紛紛跪下了,李襲志一向愛民如子,此時舍生取義,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全城百姓的性命,這是何等的大恩!而且,張繡答應嗎?就算答應,他能做到嗎?
“李太守,你對我等恩重如山,我等願意保衛始安,出最後一份力!”
“太守,張繡此人不可信,他若是殺進始安城,恐怕滿城百姓都會被殺啊!”
“太守,我等願死戰!”
士兵們紛紛說着,李襲志掃過衆人,他伸出有力的雙臂,一一扶起衆人,道:“好,我們就拼死守城,絕不讓張繡荼毒城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