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潤的臉上帶着笑意,這一戰他可謂立功不小,爲獨孤武師長了臉,隻要總指揮高興,他說不定還能高升。
楊士林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眼睛的紅絲更加的多了,他瞪着雙眼,看着西方,心中充滿了喜悅。南陽城守住了,擊敗了朱粲,也就意味着家鄉淮安郡以後将會平安,不再受到朱粲的荼毒了。
“這一次,還要多虧劉老闆啊!”呂子臧說着,忽然,他搖搖頭,自嘲笑道:“說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莫怪莫怪!”
劉潤拱拱手,笑了笑,道:“不管是現在,還是将來,我都是一個開店的小老闆!”
呂子臧明白劉潤話中含義,他拱拱手,正要說話,這時,一直翹首以盼的楊士林驚喜地道:“來了!”
衆人擡起了頭,隻見遠方數十騎率先奔馳而來,其中更有田瓒。
“罪臣楊士林(呂子臧)見過大隋陛下!”當楊侑到了衆人跟前,楊士林、田瓒跪在地上說道。當初楊侑曾經派人招降他們,但由于南陽離洛陽較近,又受到朱粲的荼毒,因此選擇了洛陽朝廷。
楊侑明白他們之意,跳下戰馬,微笑道:“都起來吧!朕都明白!”
楊士林、呂子臧站起身來,呂子臧一揮手,一名士兵手中捧着幾卷宗卷,低頭獻上。
“陛下,這是南陽郡的宗卷,戶籍等物,還請陛下收下!”呂子臧又說道。
杜如晦取過一卷,打開看了看,點點頭,一名隋兵接了過去。
楊侑呵呵一笑,道:“諸位卿家,大隋大廈将傾之時,朕也是自身難保。朕都是這樣,幾位卿家面對朱粲這等惡賊,自然是不用說了。以前的事情,朕不會計較。隻盼從此之後,朕不負諸卿,諸卿也不負朕!”
楊侑說着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瞧了田瓒一眼。其實曆朝曆代,各個派系爲了自己的利益争鬥不已是常見之事,就說大隋,有關隴貴族,有北方世家,有山東群豪,甚至還有江東派系,荊襄派系。
開皇、仁壽年間,乃至于大業年間的風起雲湧,政治鬥争非常激烈,比如說廢太子楊勇、比如說高颎,比如說李渾,其實都是政治鬥争的犧牲品,都是背後幾個勢力互相搏鬥角逐的結果。
這種情況,任何皇帝都阻止不了,甚至還有帝王希望他們互相博弈,以達到互相平衡的目的。同樣,在楊侑内心深處,也是希望如此,他的内閣有蕭瑀,有窦璡,有張啓文,都代表了各自地區的利益,這也是一種平衡,一種博弈。
有争鬥不可怕,但楊侑不希望田瓒在外來之力比如說朱粲的威脅消失的情況下,這些世家豪族互相争鬥以至于殺人。從曆史上田瓒殺死了楊士林的前後事件上來看,基本可以确定是楊士林之死是因爲朱粲敗走,兩人爲了争權奪利而發生争鬥。
其實這就類似于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意,楊侑覺得有必要敲打敲打某些人,不然的話,楊侑的威信何在,大隋的威信何在?
看到楊侑的目光,田瓒有些奇怪,這時,楊士林笑道:“罪臣一定不負陛下所望!”
呂子臧也表着态,表示願意投靠大隋,爲國效力。
這時,楊侑将目光放在了劉潤身上,他笑眯眯地看着劉潤,道:“你就是南陽的負責人吧,是哪一期的學生?”
第一期的錦衣衛楊侑全部認識,但在後面的,随後人數增多,楊侑又忙着建設巴蜀,關注的時間稍少了一些。
“臣叫劉潤,是第三期的學生!”劉潤說道。
楊侑眯起了眼睛,第一期是楊侑親自帶的,第二期也時常去看,給錦衣衛訓話,第三期就少了一些,怪不得對此人影響不深。但這一次他的時機選擇的非常好,正是南陽城軍民惶恐不安之時,因此順利說服了楊士林、田瓒、呂子臧掌權者。
“很好,這一次朕會論功行賞!”楊侑說道。
“陛下,還請進城,臣等已經在準備酒食,爲陛下接風洗塵!”呂子臧說道。
“好,先進去吧!”楊侑說道。
在衆人的擁簇下,楊侑緩緩步入南陽城,南陽又叫宛,曆來是兵家必,奪得了南陽,讓楊侑的大軍随時可以北上洛陽,恢複大隋的東都!
此時,城中的百姓聽到大隋陛下進城的消息,都紛紛趕來,這把呂子臧給吓壞了,他急忙帶着士兵奮力維持着秩序,不讓百姓靠近楊侑。笑話,若是這些人中有不軌之徒,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丘行恭也是一臉緊張,護在楊侑身前,他豎起了耳朵,聽着一切,但百姓的歡呼聲淹沒了一切,他隻能瞪着渾圓的眼睛,四處巡視。
楊侑知道衆人心意,他這時一笑,停了下來,高聲道:“諸位鄉親,請安靜!”
百姓們的聲音蓋過了一切,但在楊侑的聲音裏,慢慢地靜了下來,百姓們看着年輕的少年,不明白他要說些什麽。
“禍害南陽數年的賊人朱粲已經被朕抓到了,鑒于此賊的罪惡,朕決定讓你們來決定如何懲罰他!”楊侑緩緩地掃視着四周。
田瓒一把将朱粲拎了上來,此時朱粲的身上依舊還插着楊侑的那支鐵箭,他已經奄奄一息,不時地哼哼幾聲,想來是出氣多進氣少,撐不了幾時了。
“明日午時,就在鬧市口,朕會将他綁起來,南陽城的鄉親們,你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朱粲這個惡魔是屬于你們的!”楊侑說道。
聽到楊侑的話,先是一陣沉默,随後百姓們爆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音。
“啊,真是的是朱粲那個惡賊!”
“朱粲狗賊,你不得好死!”
“大隋陛下萬歲!”
“大隋陛下萬歲!”
本來嘈雜的聲音,随着某人的“大隋陛下萬歲!”而變得整齊了,他們齊聲呼喊着,臉上都帶着淚水,朱粲這個惡魔終于有報應了!
足足花費了一個時辰,楊侑才殺出百姓的包圍,由于南陽這幾年日子也不好過,楊侑還許諾降低賦稅,同時開倉放糧以滿足百姓。不過南陽城糧食已經嚴重不足,楊侑不由一陣頭疼,這意味着要從巴蜀運糧。
但由于房陵郡、西城郡的路不好走,楊侑還是将目光放在了江陵。江陵這幾年在蕭銑的統治下,還算不錯。蕭銑雖然才能差了一些,控制不住手下的驕兵悍将,但曆來很是重視糧食生産,江陵那邊應該有不少的剩餘,隻要等到拿下了江陵,便可以用江陵的糧食來滿足南陽的軍需。
在一場簡單的晚宴之後,楊侑的臨時住所内,杜如晦、丘行恭坐在一旁,臉上都帶着笑意。
杜如晦這時笑道:“陛下,微臣有一個想法,不知道陛下以爲如何。”
“什麽想法?”楊侑問道。
“奪取武關!”杜如晦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話一出來,丘行恭和楊侑都愣住了。
武關曆來是南陽盆地通往關中的要道,氣吞萬裏如虎的劉裕,意圖恢複漢人江山,攻打關中之時,便是從武關直搗長安,也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可以說,如果想要以南統北,武關這一條路絕對是重中之重。
可是,奪下了武關還需要守住它,不然就白做了。而一旦拿下武關,李淵肯定是要興兵來犯。
因爲武關曆來是關中用來防衛南陽的進犯的要隘,南面的城牆高大,易守難攻。而北邊則不一樣,城牆就顯得低矮了許多。隋軍拿下,其實很難守住,隻會空耗錢糧、兵力。
“陛下,武關曆來是重地,奪取它,有着極大的戰略意義,如今唐軍被牽制在隴西,若是拿下武關之後,迅速奪取上洛郡,李淵說不定就會撤出長安。”杜如晦說道,臉上帶着興奮的色彩。
楊侑在房中踱步,他思考了半響之後,還是搖搖頭,他并不是不想收複長安,但如今他兵分幾路,正是爲了奪取江陵,這個計劃不能更改,一旦侵入武關,李淵必然大驚,就算隴西有屈突通的存在,李淵也會奮力攻打武關。
幾線作戰不是楊侑所想,錢糧耗不起,去年巴蜀豐收,此外還有從永豐倉搬運的大量糧食,楊侑都覺得很不足,所以才制定了奪取江陵,在江漢平原大力發展糧食基地的計劃。
李唐隻是大隋的其中一個敵人,王世充、宇文化及、窦建德、林世弘、張善安、劉武周,乃至于蕭銑都是隋末風雲中呼風喚雨的人物,大隋便是要又拉又打,逐一消滅。
所以,拼了命的攻打關中,在此時關中人丁不足,經濟蕭條的情況下,隻是有政治意義,在經濟、戰略意義上反而比不上江陵。
楊侑很理解杜如晦的想法,畢竟他是關中人,自然希望能夠快速殺回關中。但楊侑卻不喜歡杜如晦的這種心态。當初他獻計攻打江陵,随後在幾人的商議下,制定了攻打江陵的計謀,并正在實施之中。
但一旦對關中有了優勢,杜如晦又想到攻打關中,且不說誰是芝麻誰是西瓜,在一件事沒有做完之前,轉而去做另一件事,這種心态的結果便是兩件事都做不好,所以楊侑沉默半響,還是決定搖頭不打武關,即使關中的誘惑很大。
似乎早就預料到一半,杜如晦歎息一聲。
楊侑目光冷靜地看着杜如晦,道:“杜愛卿,朕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做事情,要一步一步來,大軍已經齊聚江陵四周,就要呈三面包夾之勢,不可放棄。武關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喏!”杜如晦應着,一低頭,眼中卻是閃過了一絲笑意。
“好,說說南陽的事情!”楊侑喝了一口酪漿,振作了精神,道:“楊士林是淮安郡人,朕打算讓他前去安撫淮安郡,将淮安郡争取過來!”
杜如晦點點頭,道:“他與田瓒都是淮安郡的豪族,應該沒有問題。”
楊侑故意不讓田瓒去,便是爲了防止出事,誰知道田瓒還會不會殺死楊士林?最好的辦法便是将他們分開。
“至于田瓒,就讓他帶兵守南陽,呂子臧爲南陽太守!”楊侑緩緩說道。
丘行恭摸摸頭,道:“陛下,那我呢?”
“随朕南下,包夾江陵!”楊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