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午時分,楊侑身着平民化的衣裳,出現了利人市,獨孤武師等幾人跟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四周。獨孤武師對利人市頗爲熟悉,他一邊走,一邊爲楊侑介紹着。
盡管在前世對這個時代有着了解,但楊侑親臨利人市,卻更加感受到了這種繁華。當然,在這個時候,利人市琳琅滿目的商品隻能是富人的奢侈品,一般百姓隻能是望而興歎了。
衆人走了了半條街,一路上很多異族人,有穿緊身胡服的突厥人,還有鐵勒人、吐魯番、高昌等西域人氏。他們突厥人風俗差不多,如果注意,看不出有什麽分别。
不過在利人市最多的,是來自于蔥嶺一帶的栗特人,他們頭戴卷檐虛帽,腰佩革帶,上面鑲金嵌銀,腳穿長筒革靴。栗特人高鼻深目,大多留着八字胡,與其他民族特征較爲明顯。
栗特人能歌善舞,以經商聞名,他們往來于大隋和中西亞以及歐洲等地,是勤勞的小蜜蜂。
這時,前方是一家的商家,據獨孤武師說,這是利人市最大的一家,商品很全,價格也算公道,楊侑信步走了進去。
這家商家的店主是栗特人,有着很明顯的栗特人特征,他熱情地迎了出來,哈哈一笑,道:“尊敬的客人,有什麽能爲你效勞的嗎?”
楊侑笑笑,這時他的目光已經掃過店鋪,這是一家不小的店,擁有兩層樓,櫃台裏放滿了貴重東西,有來自于北方的皮毛,波斯的金銀器、象牙等等。
這個栗特人善于察言觀色,他看出楊侑年紀雖小,卻似乎是世家子弟,見他沉默不語,栗特人并沒有生氣,反而哈哈一笑,道:“尊敬的客人,米托托願意爲你奉上最好的服務!”
“米托托?”楊侑頓時響起,栗特人的昭武九姓,其中就有米國,這人看起來身份不低呐。
楊侑笑道:“有琉璃嗎?”
“噢!尊敬的客人,琉璃不值多少錢,我這裏還有更好的東西,有拂菻國的玉器。波斯的地毯!”米托托說道,他張開了雙手,用很誇張的語氣說着。
楊侑微笑看着他,他覺得這個人很有趣,米托托繼續用高昂的語氣,向楊侑推銷着櫃台裏的寶貝,不過,楊侑等他說完之後,隻是豎起了手指,學着他的語氣,道:“噢,我隻想看琉璃,那種能變大變小的琉璃!”
米托托愣住了,他看着楊侑不語的時候,以爲已經打動了客人,可是沒有想到忙活半天,換回來的卻是這個結果,他眼中的熱情冷了下來,他嘟囔着:“失敗的産品有什麽好看的。”
楊侑拿出一錠金餅,金光閃閃的模樣頓時吸引了米托托的目光,楊侑笑道:“将所有的次品拿出來,它就是你的。”
米托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猛地驚呼了幾句,大聲的朝着屋内喊着,很快,幾名栗特人跑了出來,其中還有兩個女人,一老一少,他們跑到米托托的身邊,看到金燦燦的金餅的時候,也是瞪大了眼睛,眼中全是貪婪。
看到這種情況,米托托大聲的叫罵着,幾名栗特人四散開來,四處尋找起來。
這時,米托托已經沒有了不滿,他親自端來一個盤子,裏面是一壺熱騰騰的酪漿,此外還有幾個杯子,他親手倒滿了一杯酪漿,獻給楊侑:“尊敬的客人,感謝你的光臨!我們正在尋找琉璃,相信不久,就能尋找到。”
楊侑看着這個勢利的栗特人,慢慢的喝着一口酪漿,這時,樓上有人罵道:“直娘賊,夥計呢,都跑到哪裏去了?”
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他一邊說,一邊走下樓來,看到衆人,他愣了一下,他看出楊侑身邊的大漢不好惹,尤其獨孤武師的那一雙眼睛,帶着殺氣,他從一邊走了過去,手中拿着一塊玉佩,問道:“這塊玉佩,值多少錢?”
米托托接過玉佩,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青年,他眯起了眼睛,道:“一千吊錢!”
“一千吊錢?”青年聽了,他挽起袖子,正要大罵,這時,米托托卻眼神一轉,瞧了瞧楊侑幾人,努了努嘴。那青年心中一突,低聲道:“哼,算你狠,走着瞧!”
青年走了出去,楊侑絲條慢理喝了幾口酪漿,米托托殷勤爲楊侑将杯子添滿,這時,楊侑忽然說道:“那塊玉佩讓我看看!”
米托托遞過玉佩,楊侑将玉佩拿在手中,仔細地端詳起來,玉佩上雕刻着一隻鳳,活靈活現,楊侑看了幾眼,立刻判斷出這塊玉佩應該是一對,一龍一鳳。
民間是不能私自雕刻龍鳳的,也就是說,這塊玉佩來自于皇室。楊侑的目光向下滑去,這時他看見了一個“蕭”字,目光再向下瞧去,卻是蕭梁皇室幾個字了。
竟然是蕭梁家的皇室之物,楊侑心中吃了一驚,難道是蕭瑀的?還是皇奶奶?楊侑心中思索着,這時,米托托看出了異樣,他笑着道:“尊貴的客人,這塊玉佩就作爲你我初次見面的禮物吧,還請收下!”
楊侑笑了,他一揮手,道:“武師,待會讓人送錢給他!”楊侑何等身份之人,自然不會占這個便宜,不過,楊侑并沒有看見米托托一轉身眼中露出的笑意,他以退爲進,又賺了一筆。
當初賣玉佩的那人說會回來贖回,沒有想到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原本以爲會爛在手中,想不到這個傻小子買了去,恐怕他不知道蕭梁皇室是什麽意思罷?
楊侑又等了片刻,幾名栗特人拿了一些琉璃出來,楊侑拿起一個,仔細地觀察着。這種琉璃不知道什麽原因,成品的時候,凹凸不平,放在眼前,就宛如凹凸透鏡一般了。
楊侑沉思着,他知道古代中國早就能制造無色玻璃,而且一度領先世界水平,可是後來或許是因爲戰亂,總之這種技術就失傳了,這個時候,大隋能制造出來嗎?楊侑心中并不肯定。
楊侑想着,他忽然擡起頭,問道:“這種東西,你能給我弄多少?”
米托托以爲聽錯了,這種次品有什麽好?他愣了好一會,才道:“波斯國和拂菻國那邊倒是很多,都沒人要的,倒是很容易采購,隻是路途遙遠,恐怕不容易運輸。”
楊侑點點頭,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又問道:“你能給我弄道一套琉璃技術嗎?”
米托托搓搓手,臉上露出爲難神色:“這個,這個……”
楊侑笑了,他一伸手,獨孤武師從懷中掏出一塊金餅,足足有二十兩重,楊侑将兩塊金餅總計三十兩,放在米托托的前面,“你若有,這就是你的!”
金光閃閃的金餅迷花了米托托的眼神,他眯起眼睛,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他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這時,楊侑又是微微一笑,他再度拿出一塊十兩的金餅。
整整四十兩!這是好大一筆财富啊!米托托頓時被金錢迷失了心智,他将四十兩黃金塞入懷中,然後匆匆上樓。
楊侑并不着急,更不怕此人耍詐,他慢條斯理的等待着,此時他知道,米托托已經動心,想要的東西唾手可得。不久,米托托奔了下來,手中捧着一個盒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開,取出裏面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楊侑看了看,似乎是古羅馬語,在一旁,還有漢語注解。楊侑仔細看了看,心中理清了頭緒。制造琉璃的技術并不難,以大隋的技術,應該能夠制造出來。
想到這裏,楊侑站起身來,走出商鋪,帶着人直奔皇城。這時,米托托興高采烈,抱着金餅狂笑不已,想不到數年前一個士兵臨死之前交給他的東西,在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場,換回了四十兩金子,米托托決定給那名士兵供奉一些好吃的。
楊侑回到皇城,便直奔軍器監。軍器監的官員設有監一人,另有軍器丞一人。此時,軍器丞何永正在宮中處理政事,聽到殿下過來,心中吃了一驚,這是那陣風将殿下吹來了?
他急忙率領大小官員迎接楊侑,楊侑與何永說了一句,便拿出琉璃,問是否可以制作。
何永接過一看,心中頓時犯難,要說制造武器,改良武器,他們很有心得,但說到制造琉璃,似乎有些專業不對口。但何永不敢說這話,他親自招待楊侑,讓人去尋找年老的工匠,是不是懂得琉璃制造之法。
一個多時辰後,楊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已經喝了不少水,入恭好幾次了。何永的額頭上也冒出了大汗,心中暗罵底下人辦事效率太低。
終于,有人找到一個年老的工匠,據說曾經制造過琉璃,軍器監的大小官員,群星拱月,将那位老工匠一路護送,好言伺候,讓老工匠熱淚盈眶。
老工匠在楊侑面前顫巍巍的想要跪下施禮,楊侑扶起他,道:“老人家,你懂得琉璃制法?”
老工匠道:“小老兒年輕的時候,曾經協助家父制作過琉璃,可惜最後卻失敗了。”
老工匠的話讓楊侑一陣郁悶,心中涼了大半截,他想了一想,道:“老人家,如果有圖紙,有制作工藝,你能捉摸出來嗎?”
“小老兒願意一試!”老工匠說着。
楊侑點點頭,道:“何監丞,你派幾個機靈聰明,又有經驗的好手跟着老人家,一定要盡快制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