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的反應太過于迅速了,而且,李世民沒有想到隋軍主營的身邊,有這麽多的障礙物,他并不知道,這是楊侑提前做出的計劃,那是楊侑在考慮到,一旦戰事不利,就會推出的第二方案。
與李淵的對決沒有用上,而在此刻,對付的是李淵的次子,李世民,這個設計終于發揮了作用。此時,那條狹窄的路口,已經堆滿了屍首,戰馬也在冷風中抽搐着,寒風中帶着濃濃的血腥味。
這時,路口漸漸被堵上,李世民眼中閃動着神色,他将目光瞧向了另一側,那是戰場的前方,他一揮手,“跟我來!”
頓時至少兩百騎兵一拐彎,以風一般的速度從障礙物旁掃過,跟随着李世民的腳步,向東方沖去,盛彥師、翟長孫略略猶豫之後,也立刻帶兵朝着東邊趕去。
點将台上,楊侑将這一幕看在眼中,南邊巨大的障礙物的确不是唐軍一時半會能打破,而此時天色逐漸黑了,再拖下去,他這支奇兵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不過,走東邊?楊侑冷笑一聲,他既然能防住西南,那麽東面更沒有防不住的理由了。
短短的須臾時間,李世民已經繞過了足足一裏的障礙物,這時,呈現在他面前的,是無數的死屍,這裏面有隋軍的屍首,也有唐軍的屍首,代表着,這曾經是激戰的地方之一。
此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馬平川的地勢,前方并沒有隋軍的障礙物,就算地面上的屍首和淩亂的刀槍鐵戟,也依然阻擋不了李世民的決心。
“兒郎們,前方正是隋軍王爺,捉住他!”李世民在戰馬上大聲叫喊,他的聲音有些嘶啞,這不僅是緊張,也是因爲他聲嘶力竭的緣故。
“殺,殺!”
“活捉代王,封疆拜侯!”
騎兵們大聲叫着,臉上帶着興奮的表情,這時,一名突厥騎士大喝一聲,沖鋒在前,此人正是康稍利,在李世民帶兵沖鋒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障礙物,于是讓突厥人減緩了戰馬速度。
康稍利雖然不是帥才,但也不是笨蛋,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會去做炮灰,直到李世民将兵馬轉移到東面,此時前方已經一馬平川,這個時候,就是他康稍利奪取功勞的時候了。
康稍利的戰馬是大草原上的汗血寶馬,身高馬大,足足有一個精壯漢子那麽高,此前他又蓄養馬力良久,此時沖鋒,立刻将旁人遠遠甩在後面,他口中赫赫叫着,宛如一個神農架野人。
他那高大的戰馬,健壯的身軀,還有那異于中原百姓的叫喊聲,讓楊侑警覺,他轉過頭,已然看見康稍利的鐵騎朝着自己奔來。
獨孤千山贊道:“好一匹寶馬!”
楊侑微微一笑,他一伸手,一名親兵遞過硬弓,楊侑搭上箭,瞄準了就是一箭!這一箭如閃電一般,正中康稍利的額頭,鋒利的箭镞刺穿了康稍利的頭顱,他身子如同爛泥一般倒下,而那戰馬,在沖出十幾步之後,停了下來,慢慢走回康稍利身邊,伸出舌頭,不斷的****着康稍利的臉蛋。
這一幕被李世民看在眼中,他很驚訝,從那人的打扮穿戴來看,應該便是代王楊侑。他射出的這一箭,雖然他李世民自信能夠做到,但他李世民自幼開始學武,弓馬娴熟,這個生長在皇宮中的王爺,竟然也有這一手箭法?
李世民的心中震驚,在震驚的同時,他決定決心,要除掉此人,不然以後是大患!
這時,突厥騎兵已經殺到楊侑身邊五十步的地方,隋軍迅速組織起來的弓弩手雖然進行了一輪抛射,但威力已經不如剛才了,畢竟剛才隋軍在不要命的射擊之後,體力也出現了極大的消耗。
李世民露出了一絲笑意,他“駕”的一聲,朝着前方沖殺而去。
楊侑在前方,他不停的彎弓射出箭羽,基本上每一箭都能射倒一人,在他射出第五箭的時候,唐軍騎兵距離隋軍已經不足二十步了,而這裏,早就沒有了死屍、器械的阻礙,隻要一分(注)的時間,就能屠殺隋軍了,沖在最前面的突厥騎兵哈哈大笑,揮舞着手中的彎刀,他們要爲死去的康稍利報仇!
然而,下一刻,異變突起!一名最先踏入十步之内的突厥騎兵轟然倒下,地面猛地陷落了下去,頓時塵土飛揚,讓人看不清前方。衆多的騎士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反應過來,也無法停下奔馳的戰馬,就這樣一頭掉進了坑中。
“該死!”李世民看到這種情況,他忍不住暗罵一聲,隋軍居然在點将台前,挖了一道深坑,這出乎他的意料。他猛地勒住了戰馬,戰馬奔馳了七八步之後,這才勉強停住,而這時,他離深坑隻有十來步的距離了。
這時,漫天灰塵落下,視線頓時一清,李世民正要說話,這時,他就覺得亮光一閃,他來不及多想,一側頭,一支箭羽擦着臉頰滑了過去,他雖然躲過了箭镞,但鋒利的白色翎羽卻将他的耳朵割的生疼。
李世民勃然大怒,他抽搐弓箭,正要還擊,這時,遙遠的東邊,傳來轟隆的馬蹄聲!巨大的馬蹄聲響徹天際,比他的一千騎兵氣勢還要生猛,這讓李世民不覺愕然失色!他定睛瞧了瞧,将目光收回,決定先還一箭。
這時,有人喊道:“是隋軍回來了!”
“隋軍回來了?”盛彥師勃然變色,他看向李世民,隻見他拉開弓箭,正要射擊,他急忙上前,一把拉過李世民的缰繩,道:“走!”但他話音剛落,前方又是一箭射來,這一箭,正射在李世民戰馬上,戰馬倒地,李世民差點摔倒在地上。
盛彥師急忙道:“敦煌公,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李世民狠狠的看着楊侑的方向,咬牙切齒,最後一跺腳,尋了一匹無主的戰馬,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這時,楊侑也是輕歎一聲,此時他并不知道此人就是李世民,但他知道,正是此人,一箭射在了李智雲的身上,是個大有來頭的人。此人太過于警覺,兩箭都沒有要了他的命,是他的運氣。
唐軍撤退的很快,有如驚弓之鳥,當東邊的騎士趕來的時候,李世民的軍隊已經撤了個幹幹淨淨,而楊侑的卻是步兵,無法追趕李世民。
不久,楊侑知道及時趕回來的,正是李靖。
李靖在燃起大火之後,曾經試圖引誘唐軍大營的主将李琛,但唐軍大營堅守不出,使得他最終無功而返,而李靖回來,卻恰恰解救了這場危機。經過李靖的述說,楊侑忍不住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這一戰,竟然如此險惡,若不是李靖虛晃一槍,點燃大火将李淵欺騙,恐怕最終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隋軍點起了火把,不久,追擊的隋軍也逐漸回來,丘行恭的馬尾巴上,挂着一個小袋子,裏面至少有十幾個人的耳朵。
天色黑透的時候,隋軍已經全部回營,早有下邽的民夫煮好了飯食,還宰殺了不少大肥羊,煮的滿滿的一鍋,肉香四溢,他們将食物陸續端上來,鏖戰了一日的隋軍早就饑餓,紛紛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即使是大冬天,仍有不少壯漢脫掉了衣服,光着膀子猛吃猛喝。
士兵們在吃喝,中軍大帳内,杜如晦、李靖、丘行恭等人也在大帳中,商議着軍情,這時,因爲李仲文、何潘仁在失去蒲津關之後,立刻率兵猛攻,使得楊侑并不知道蒲津關如今在誰的手中。
衆人一邊吃,一邊說着士兵,這就是上位者的辛苦之處,他們需要考慮得更多。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回報,說侯君集派人回報軍情,楊侑聽了,精神一振,立刻宣他進來。
來人進來,半跪在地上,從懷中抽出一份書信。書信已經被打濕,料想是來人的汗水,杜如晦接過,他急速的将書信打開,然後遞給楊侑。
楊侑一目十行,匆匆閱過,心中不由大喜,吩咐着人将穿令人帶下去,好好安歇。然後,他舉着書信,道:“諸位,侯将軍已經拿下蒲津關,而屈突将軍也奪回了蒲津渡,據說桑顯和還擊傷了李孝恭。”
衆人聽了,心中皆是大喜,作爲再一次獻上良策的李靖,心中更是格外高興。計劃成功,代表着他的價值更大。他的目光帶着喜悅,但他看到楊侑的時候,卻發現楊侑眼簾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楊侑的确在思考着,如今李淵大敗,根據丘行恭的說法,他已經逃往了澄城。痛打落水狗的道理,楊侑不會不懂,但李琛駐守的唐軍大營,約莫有兩萬人,那下一步,是要先攻打那裏?
此時,隋軍的傷亡統計尚未出來,但依據楊侑的估算,應該在一萬上下浮動,這個損失是巨大的。如果隋軍乘勢攻打澄城,由于兵力不足的關系,肯定無法分兵拿下李琛。
此時的楊侑,不僅有些懷疑,他奉行的精兵政策,是不是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需要?畢竟,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