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李弘芝是在被勸降之後,被薛仁果突襲斬殺的,此時的情況,雖然有不同,但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李弘芝被死了,唐弼逃竄到扶風,所不同的是曆史上他被窦璡拒絕,如今卻被窦璡所接收。而薛舉拿下了李弘芝,東出之路,已經沒有了旁人的阻礙,兵鋒可直抵扶風郡。
扶風郡直接面臨着薛舉的威脅,同時,由于地勢逐漸開闊,薛舉的騎兵随時可以繞過扶風郡,對京兆郡進行騷擾。
楊侑回到大帳,急忙讓人找來李靖、杜如晦,丘氏兄弟也赫然在列,丘行恭是數日前到達的,因爲馮翊郡北部郡縣紛紛投降,以他的兵力根本拿不下龍門渡,此事隻能就此作罷。
衆人在大帳裏坐下,楊侑清了請嗓子,慢慢的說了起來。
馮翊縣的唐軍大營,西風凜冽,軍旗獵獵作響,站在塔樓上巡邏的士兵,不斷的哈着手,來回在塔樓上踱步,以便身體更暖和一些。
這時,遠處走來了幾人,勁風吹得他們東歪西倒,但他們仍然朝着唐軍大營走去,爲首的一人,穿着厚厚的衣裳,豎起的衣領擋住了臉,讓人看不清他長什麽模樣。
幾人還沒有到大營前,早有巡邏的唐軍發現,一人大喝一聲,道:“什麽人?”
一個人擡起頭,扯着喉嚨,喊道:“這裏是唐公大營嗎?”
守兵高聲回答着,那人聽了,心中一喜,道:“請速速傳報,我是李秀甯!”
“李秀甯?”守軍不認識,但既然姓李,可能有些關系,他急忙跳下塔樓,跑向中軍大帳,向李淵彙報。此時,李淵在大帳中,正與李世民、裴寂、唐儉、柴紹等人商議事情,此時李建成也奉命參與了這次會議。
會議的論點,是究竟要不要進兵,如何進兵?大帳内,衆說紛纭,意見并不統一,甚至,還有人覺得在缺糧的情況下,應該暫退河東,以保存實力,這其中的代表,居然有長孫順德、長孫無忌這等心腹。
李淵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這也正是他顧忌的一個原因之一,義軍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所以他李淵才會按兵不動。但李淵按兵不動,不是坐以待斃,而是在尋找楊侑的缺點,在尋找戰機,然後在關鍵時刻,給予緻命一擊。
就像古代的那些刺客一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取人性命!
然而,内部各種分歧,由不得不讓李淵慎重考慮,這個時候,李世民認爲,應該分兵一支,直撲大興城,按照他的猜想,隋軍主力出擊,國都一定空虛,正是偷襲的好時機。
一向比較傾向于李世民的柴紹卻否定了李世民的想法,他帶領一千騎兵日夜兼程,最終的結果,非常凄涼,他被閹割的事情,除了李淵,隻有邵禹知道,其他的都被蒙在鼓裏。
至于李建成,他認爲要穩紮穩打,才能拿下大興城,他提出的觀點,讓李淵很是欣賞,那就是舊隋已經大勢已去,馮翊郡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隻要廣爲宣傳,唐公之旗,所過之處,必定是百姓箪食壺漿而迎,那時,大興城就在掌握之中了。
李淵很猶豫,他認爲大家說的都有一定道理,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士兵禀告着,說有一個叫李秀甯的人來訪。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表情各一,有人驚訝,有人驚愕,有人歡喜,柴紹的臉上帶着複雜的情緒,他“啊”的一聲,站起來,朝着門外狂奔,李世民也跟着站起來,迎了出去,他與李秀甯的關系,非常好。
李建成撫着短須微笑,他的心中也非常高興,隻不過他性格内斂,喜怒一般不表現出來。李淵也心中歡喜,他快步走了出去,想要看一看可憐的女兒。
李淵剛走了一半路程,心情複雜的柴紹、一臉開心的李世民已經帶着李秀甯進來,李秀甯看見李淵,心中一酸,若不是有外人在,她幾乎想要撲上前,痛痛快快哭一場。
她眼中淚花閃動,李淵柔聲道:“乖女兒,你受苦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李秀甯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領導群雄時的種種壓力、喪失孩子的痛楚,在這一刻,盡數的宣洩了出來,裴寂、唐儉等人看到這種情形,默默退下,隻留下李淵一家人,讓他們歡聚。
這時,李淵又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西秦薛舉已經拿下了蕭關,其實這件事情早就發生,隻不過李淵因爲情報不通,這時才由李秀甯告知。這個消息讓李淵心中一緊,他自然能夠猜透薛舉拿下了蕭關之後要做什麽。
一旦薛舉殺入關中,這對于李淵來說,是有喜又憂的事情,喜的是薛舉能夠牽制隋軍兵力,使得隋軍首尾不能相顧,憂的是,就算自己順利拿下大興城,接下來面對的,便是薛舉的隴西精騎。
李淵聽完之後,見李秀甯一路奔波,鼻子已經被凍的通紅,便讓柴紹帶了她下去,休息休息,轉過頭,李淵讓親兵召集衆将,這一次,他下定了決心,出兵!一定要搶在薛舉之前,拿下大興城。
李秀甯跟着柴紹走進大帳,柴紹坐在木墩上,不知道怎麽說,畢竟兩人是夫妻,這事兒是瞞不住的,他臉上變幻莫測,欲說還休。他咳嗽一聲,道:“三娘。”
李秀甯聽到柴紹這話,眼中立刻流出了淚水,她猛地撲進了柴紹的懷中,哭了起來,聲音先是很壓抑,後來變得漸漸的大了,幾名親兵識趣的走遠,留下兩人,互相述說别離之後的苦楚。
李秀甯錘着柴紹的肩頭,柴紹緊緊的摟着她,将她摟在懷中,心中有着一絲甜蜜,李秀甯這樣待他,可是第一次。就在這時,李秀甯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柴紹猛地推開了李秀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顫聲道:“你是說,我們的孩子,沒了?”
李秀甯點點頭,臉上還挂着淚水,卻咬牙切齒,道:“這一切,都是楊侑造成的。”
柴紹擡起頭,他的眼中頓時紅了,有如一隻憤怒的豹子,他身子不停哆嗦,雙拳握緊,他擡起頭,怒喝一聲,“楊侑小賊,我柴紹一定要殺了你!”
遠在百裏外的楊侑,身子猛地一抖,打出幾個噴嚏,他不好意思笑笑,道:“諸位,如今的局勢就是這般,薛舉提前出兵,打亂了孤的計劃,爲了避免兩面受敵,孤決定進兵馮翊縣,逼退李淵。”
杜如晦沉思,道:“殿下,李淵兵馬衆多,臣以爲,此戰雖然不可避免,但不可力敵。”
李靖瞄了一眼杜如晦,他對杜如晦了解并不深,隻知道他是主動來投奔殿下,也不知道有幾分真材實料?其實李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但既然杜如晦肯說,他樂意靜觀其變。
楊侑又咳嗽一聲,道:“杜先生,你且說說看。”
杜如晦拱拱手,道:“殿下,河東城依然掌握在我軍手中,屈突通的手上,總計還有三萬兵馬,足可一戰,臣建議讓他出兵,拿下唐軍在河東的大營。”
“同時,令侯将軍沿着渭水東進,趁着我軍主力在馮翊縣與李淵主力對峙之際,突襲拿下蒲津關,如此一來,李淵後路斷絕,軍心必定大亂。”杜如晦緩緩說道。
楊侑負手思考,他的目光定定,看着沙盤,猶豫不決。這個計策,就将李淵逼入了絕地,但這其中有兩個關鍵點,那就是侯君集必須要拿下蒲津關,而一旦拿下蒲津關,必然面臨李淵大軍的反撲,侯君集必須要守住。
另一個關鍵點,就是李淵的禦下能力有多強?如果他能夠将被動化爲主動,不利化爲有利,激勵三軍,則在死拼之下,楊侑沒有一定勝利的把握。這個情形,就好比韓信的背水一戰,不是每個人都能用好這一招,也不是每個人背水一戰都能像韓信一樣取得勝利。
簡單的說,這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李淵必定會受到極大的打擊,甚至是煙消雲散;而一旦用不好,楊侑反而會被一群逼到死路上的亡命之徒擊敗。
楊侑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這時,他看見李靖若有所思的模樣。楊侑笑道:“李愛卿,你有什麽建議?”
李靖瞧了一眼杜如晦,道:“殿下,克明的計謀是一條好計。”
楊侑颔首,杜如晦心中帶着滿意,他知道李靖是楊侑心腹,又在馬邑郡多年,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如果他認爲這是好計,那就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
但這時,李靖話鋒一轉,卻是笑道:“不過,臣認爲,這個計劃還可以更加完美。”
楊侑“哦”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杜如晦涵養極好,他也轉過頭,看着李靖,目光炯炯。
李靖笑道:“殿下,克明,李淵遠來,軍中缺糧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按理來說,他必須要速戰速決,才對他有利。可是他自從到了馮翊郡,便按兵不動,臣以爲,這是他在觀察我軍。”
“觀察我軍?”楊侑輕聲。
“不錯,李淵久經沙場,必然不是等閑之輩,他一定是在尋找戰機,隻要我軍露出破綻,他就像獵豹一樣,将獵物擒獲!”李靖緩緩的說道。
“那依你之見,我軍又當如何?”楊侑詢問。
“撤退!”李靖毫不猶豫,說出了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