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呼嘯西風,獨孤懷恩心情複雜。鄠縣的情況他已經知道,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了楊侑的手段,他有些後悔,當初爲何站錯了隊?他負着手,長籲短歎,心中悔恨。
就在這時,一個家奴走了過來,輕聲地說着什麽。
獨孤懷恩雖然因爲做錯了事,在獨孤家交出了手中的權利,但實際上,在京兆郡和馮翊郡等地,他暗中還有不少的産業,隐藏得極深,并沒有交出來,比如眼前這人,就是負責酒樓生意的。
此時,他将一張紙遞給了獨孤懷恩,獨孤懷恩打開一看,心中吃了一驚。這張紙上,将馮翊郡近日發生的情況一一說了。獨孤懷恩眯着眼,他心中有些活絡了,沒有想到李淵竟然在這個時候,拿下了朝邑縣、蒲津渡,通往關中的大門已經被打開,接下來就要看李淵如何行動了。
獨孤懷恩在沉思着,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得到楊侑的重用了,但他并不甘心就此沉淪下去,做一個富家翁,他想要擁有更多的東西,他思考片刻之後,低聲對着那人吩咐了幾句。
那人匆匆而去,獨孤懷恩目送他離去,這一次,他将命運壓在李淵的身上,能夠翻盤嗎?
李靖回到大興城,已經是醜時時分,他趕到皇宮,向楊侑禀告了事情,楊侑又詢問了一番之後,讓他回去休息。
楊侑伸伸懶腰,還沒有半點休息的意思,實際上,他已經有些困乏了,但他還在等待着。剛才去監牢,已經徹底的擊潰了段綸和李秀文的心理防線,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的表現了。
小桂子端上熱騰騰的酪漿,楊侑喝了幾口,身上有了一絲暖意,他看着酪漿,想着啥時候改良一下茶葉,要不這玩意也難喝了。
這時,崔毗伽、李仁政前來報告,說糧草已經準備完畢,楊侑點着頭,又吩咐了幾句,讓他們留守京師,兩人這才退了下去。送走兩人,楊侑走到沙盤前,慢慢的将馮翊郡原本赤紅色的旗幟換成了紅白色。
這樣一來,河東和關中東部,就連成了一片,雖然還有河東這個釘子牢牢的釘在其中,但局勢似乎越來越不妙了。難道說,拼盡了全力,還是這樣的結局嗎?
楊侑皺着眉頭,踱步苦思,然而,此刻的他,渾然不知道在隴西之地,薛舉已經做着準備,要東出蕭關,拿下扶風郡了,如果此時的楊侑知道,前不久在薛舉的皇宮之中,郝瑗進行了一番勸說的話,楊侑心頭的那塊巨石,恐怕更加沉重了。
其實上,楊侑覺得在大部分的時間裏,他都占據了主導,占據了優勢,比如算計李秀甯,比如算計衛玄,比如這一次算計柴紹,每一次都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但事情,最終還是朝着不利的方向發展了。
此時的李淵已經以馮翊郡爲基地,要謀取大隋的江山,謀取他的性命,什麽手段他都會選擇,隻要能取勝。
不久,小桂子低聲說着什麽,黃雲進來,手中遞過一卷黃紙,楊侑接過,仔細看完,問道:“沒有别的了?”
黃雲搖搖頭,道:“殿下,他爲人十分警惕,臣怕他發現,所以隻能探聽到這些。”
楊侑深深呼吸一口氣,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黃雲下去之後,小桂子道:“殿下,既然是這樣,爲何不殺了他!”
楊侑站起身來,他的心情複雜,雖然隻是簡單的幾句話,但還是證實了一些東西。以前隻是猜測,此刻卻幾乎可以肯定了。他狠狠的一拳頭擊打在案幾之上,案幾震動,陶瓷杯子骨碌碌滾下,碎了一地。
幾名宦官吓得一動不動,小桂子勸慰道:“殿下,此人既然有鬼,奴婢去殺了他。”
楊侑深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平緩了一下心情,他恨聲道:“孤對他,可謂仁至義盡,他竟然如此!”
頓了一頓,楊侑又将黃紙放在眼前,又仔細的看了看,突然,他一展眉,道:“難道是這樣?”
夜黑風寒,劉文靜悄然起身,他看了看,兩名女仆在外睡的正香,他輕輕的穿上衣裳,從軟榻邊撿起了鞋子,輕輕穿上,屋子裏幾乎一片黑暗,他輕輕的站起,摸着牆壁前行。
突然,他腳踢着了一個東西,發出嘭的一聲響,他眼疾手快,急忙将花瓶給扶住,這才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前行,繞開了兩名女仆。
好不容易摸到門邊,劉文靜輕輕的撥動門栓,生恐吵醒了兩人,終于,在他不懈努力之下,門栓打開,他輕輕打開門,蹑手蹑腳走了出去,又将門關上,他生恐們被風吹開,又用繩子将門扣子給捆上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擦了擦冷汗。
擡起頭,看着天上月亮,劉文靜走出院子,他貓下腰,快速的奔跑着,他知道李孝常的府上,巡邏的護院不多,這個時候又是人最困的時候,是他的好機會。
果然,一路上很是順利,到達了後院,劉文靜躲在牆角,學了幾聲貓叫,頓時,外面傳來了回應聲:“汪汪汪!”
劉文靜大喜,他走上幾步,打開了後院大門,七八個黑衣人闖了進來,劉文靜道:“低聲。”
這幾人是負責保衛劉文靜安全的人,但劉文靜沒有将他們帶進李孝常府中,就是爲了以防萬一。此時,他已經想明白,既然李孝常搖擺不定,那麽他就不客氣,逼李孝常動手了!
幾名黑衣人點頭,魚貫而入,在劉文靜的帶領下,朝着李孝常的住處走去。
李府不大,最多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走到,但劉文靜擔心被守夜地護院發現,一路上很是小心,他隻有這七八人,若是被發現,一定擋不住李府的家丁護院。
他剛轉過一個花園,忽然,他就聽到了一個聲音,“誰!”
劉文靜探頭看去,隻見兩名護院,手中拿着火把,正警惕的看着他這邊,其中一人還走了過來,劉文靜示意衆人不要動,他咳嗽一聲,提了提褲腰帶,道:“兩位兄弟,是我!”
一個護院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道:“呀,原來是劉先生!”
“哎,晚上也不知道吃了什麽,總是肚疼。”劉文靜說着,又提了提褲子,看着天,道:“這麽冷的天,兩位兄弟受苦了!”
“是啊,這鬼天氣,真是讓人遭罪!”另一個護院抱怨道。
劉文靜嘿嘿一笑,從懷中掏出兩吊錢,扔了過去:“兩位兄弟辛苦了!去買點酒,暖暖身子!”
這時候那裏還有酒賣,不過這兩吊錢讓兩個護院喜不自禁,兩人紛紛拱手,道:“多謝劉先生!”
劉文靜這時臉色一變,指着前方,道:“什麽人?”
兩名護院回頭一看,隻見黑漆漆的一片,劉文靜卻是焦急地道:“剛才前面有人,怕是賊人進來了!”
一個護院拱手,道:“多謝劉先生!”兩人一前一後,追了上去,劉文靜卻是冷笑一聲,他知道李孝常會在環兒的屋子中安歇,當下帶着黑衣人奔去。
接下來竟然頗爲順利,想必是李府的家丁沒有想到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還有人會出來興風作浪,劉文靜帶着七八人,圍住了李孝常的房間,一名大漢走上前,擡起腳,一腳踹開了房門。
“咣當!”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是如此的突兀,那名大漢将門踹開,立刻沖了進去。
寂靜的夜裏,正在熟睡的李孝常被巨大的響聲驚醒,他有些茫然的坐起,這時,身邊的環兒揉了額眼睛,膩聲道:“怎麽了,大半夜的,睡吧。”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李孝常變了臉色,如果是家中護院,他們絕對不敢如此,他正要下床,一個人如旋風一般闖了進來,這人眼睛在黑夜之中,依然清晰的看見了李孝常。
李孝常正要彎腰,那人看在眼中,狠狠一腳,将李孝常一腳踹倒,旋即,那人手中的匕首已經貼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們是什麽人?!”環兒一聲尖叫。
“臭婊子,在亂叫殺了你!”另一個黑衣人喝道,狠狠地賞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十分有力,就聽一聲脆響,環兒臉頰頓時紅腫起來。
“各位英雄,有話好好說,不要動刀動槍,很危險的!”李孝常說着。
這時,一個黑衣人拿出火石,将蠟燭點燃,屋子裏一亮,劉文靜微笑着走出來,道:“李縣長!”
李孝常一見他,驚訝地合不攏嘴,“你,你,是你!”
劉文靜一笑,他在胡椅上坐下,絲條慢理的看着李孝常,“我們談一談?”
這時,門外響起聲音,有人驚呼門怎麽破了,幾名護院的聲音響起:“老爺!”
劉文靜目視着李孝常,李孝常忙眨眨眼,示意他明白該怎麽辦,脖子上的匕首緊了一緊,李孝常高聲道:“我沒有事,你們都走吧!”
幾名護院有些奇怪,一人正想要說話,李孝常又大聲的道:“天氣冷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幾名護院對視了一眼,心中雖然不解,但也隻能離去。
護院走遠,一點聲息也無,李孝常喘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你不要傷害我!”
劉文靜嘿嘿一笑,道:“很好,你不要耍任何花樣,不然你會痛不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