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匆匆趕來,他讓劉弘基留守蒲津關,自己帶着百餘人朝着李淵大營奔去。此時,屈突通大敗一場,不久得到土城被攻克的消息,心中郁郁,隻能加派人手,守衛河東城。
李淵早就得到消息,對于二兒子的優異表現,他需要做個一番表示,他親自出寨相迎,李世民遠遠的看見李淵,忙走上幾步,半跪在地上:“爹,請恕孩兒甲胄在身,不能跪拜。”身後房玄齡、孫華等人忙施禮。
李淵呵呵一笑,扶起李世民,笑道:“世民,你做得很好!”
李世民站起身來,臉上帶着喜悅之色,他得意洋洋的瞧了李建成一眼,隻見李建成臉上也帶着笑意,是那種出自于内心的喜悅,這讓李世民有如打拳擊一般,蓄足了力氣,卻打在了棉花之上,對手毫無反應。
他又看了一眼裴寂,隻見裴濟一臉沉吟,似乎死了親爹一般,李世民忍不住冷哼一聲。
李淵這時看着房玄齡,笑道:“這位一定是房先生了,這一次仰仗先生了!”李淵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房玄齡很是受寵若驚,他連連施禮,道:“唐公興義師前來,爲民伐罪,乃是替天行道,我等不過是順從天意罷了。”頓了一頓,房玄齡笑道:“這一次還是孫将軍的功勞,多虧有他投靠唐公,拿下陰世師大營,玄齡不敢居功!”
孫華在房玄齡身後,聽到房玄齡将功勞推到他身上,頓時面露喜色,道:“唐公,我不過一介莽夫,多虧房先生曉之大義,這才棄暗投明,孫華願意追随唐公,共創大業!”
李淵哈哈一笑,這兩人說話得體,李淵很喜歡,他眯起眼睛,道:“這一次兩位立功不小,我自當賞賜!”
李淵又爲房玄齡、孫華介紹了李建成、裴寂等幾人後,衆人進入中軍大帳坐下,李建成坐在左首,裴寂在他下方,而右首則是李世民,劉文靜在他下方,餘下柴紹、唐儉等人按位置坐着,房玄齡和孫華在最後。
趁着人到齊,李淵讓人挂起地圖,他站起身,用手指着地圖,道:“諸位,如今我軍拿下蒲津渡,湊夠地理上來說,可以順利入關,但不瞞諸位,我軍實在有着巨大的隐患。”
李淵掃視了一眼衆人,道:“自從前年開始,無論是河東道各郡,還是關中道各郡,因爲戰亂的緣故,糧食歉收,而太原到此,路程遙遠,運輸不便,一旦冬天大雪封山,糧食不可能運輸,也就是說,冬天一旦來臨,我軍就會缺糧!”
其實軍中上層決策者都知道這一層,因此李淵這話說出來,沒有絲毫的隐瞞。
衆人也知道這是實情,一時之間,互相讨論着。房玄齡輕輕咳嗽一聲,李世民頓時醒悟,道:“爹,孩兒願領一萬大軍,趕赴華陰,拿下永豐倉!”
李淵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坐下來,道:“永豐倉是關中糧倉,北靠渭水,建在秦嶺餘脈上,地勢險要,很難攻打!”
裴寂看着李淵臉上若隐若現的笑意,心中頓時米白了。這些話題他曾與李淵讨論多時,當時兩人就達成意見,那就是派人說服華陰縣令李孝常,利用他奪取永豐倉,以滿足唐軍的需要,這個時候,李淵舊話重提,就是想要激将。
裴寂忙說道:“唐公,我以爲此事必須要智取,不可力敵!”
李淵滿意的點頭,這時,劉文靜眼珠一轉,他不甘裴寂邀功,急忙說道:“唐公,此事我有一個想法!”
裴寂冷笑一聲,掃了他一眼,他對劉文靜很熟悉,見他開口,心中猜到八九分。這厮一定是想要說服李孝常,拿下永豐倉。這件事情功勞雖大,但首先提出這個建議的,乃是他裴寂,就算劉文靜說服了李孝常,他裴寂也有功勞,更何況孤身入關,非常危險,裴寂自持身份,不會去冒險。
李淵哦了一聲,問道:“肇仁,你有什麽建議?”肇仁乃是劉文靜的字。
劉文靜沉吟片刻,道:“我曾聽聞華陰縣令是李孝常,我願去華陰說服他!”
李淵沉默不語,他掃了一眼裴寂,見他沉默不語,心中頓時有了結果:“如此,就請肇仁走一遭了!”
劉文靜大喜,他作揖道:“唐公放心,我此去一定馬到功成!”
鄠縣。
收編俘虜已經接近尾聲,李靖和侯君集忙的不可開交,這個時候,縣衙内,楊侑踱步思考,杜如晦在一旁,道:“殿下,我擔心蒲津渡有事!”
楊侑也想通此節,蒲津關失守,蒲津渡失守必定是早晚的事情,他瞄了一眼杜如晦,道:“先生有何良策?!”
杜如晦道:“我以爲,李淵拿下蒲津渡,大軍暫時不敢過河。”
楊侑笑道:“哦?這是什麽原因?先生不妨說說看!”
杜如晦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李淵遠來,必定糧食短缺,而河東城未下,他大軍必定不敢盡數入關。”
楊侑點點頭,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到,不過杜如晦是楊侑的幕僚,就要讓杜如晦開口,不然旁人都以爲楊侑如楊廣一般,不喜歡納谏。杜如晦得到楊侑的肯定,又說道:“但李淵肯定會出兵關中。”
楊侑知道這才是正題,于是問道:“先生以爲,李淵出兵,第一目标會是哪裏?”
杜如晦這時走到沙盤前,他指着渭河以南的一塊高地,道:“殿下,我若是李淵,一定會派兵渡河,拿下永豐倉,解決糧食不足的問題!”
楊侑點點頭,此時王行本駐守在永豐倉,有一千人,雖然仗着地勢,不容易被攻下,但永豐倉事關重大,一旦有失,大隋就會陷入糧食危機,同時,李淵必定士氣高昂,此消彼長之下,形勢對楊侑會極爲不利。
永豐倉,絕不容有失!想到此,楊侑吩咐着門外的親兵,道:“宣李靖!”忽然,楊侑一擺手,又道:“慢!宣侯君集!”
杜如晦有些奇怪,他雖然投靠楊侑不久,但也看得出來李靖是一個帥才,而侯君集不過是一員猛将,永豐倉事關重大,爲何宣侯君集而不是李靖?
楊侑笑了一笑,顯然不願意解釋,楊侑走上兩步,看着沙盤,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至今尚未對李孝常下手,這也是一個反骨仔,必須要除掉,這個任務可以交給獨孤武師。
就在楊侑想着的時候,侯君集在帳外道:“殿下,侯君集求見!”
楊侑道:“進來吧!”
侯君集進來施禮,禀告着:“殿下,願意回家的士兵米糧、銅錢已經發放完畢,他們的戶籍所在也已經詳細記錄。”
楊侑點頭,道:“做得好!侯愛卿,孤教你前來,乃是有事托付!”
侯君集精神一振,道:“殿下,可是去司竹園擒獲李秀甯?”
楊侑翻了一個白眼,心想若是捉拿李秀甯,前番的努力豈不是付之流水?楊侑咳嗽一聲,道:“侯愛卿,剛才孤與杜先生商議了一番,認爲李淵很快就會拿下蒲津渡,出兵關中!”
侯君集被楊侑一個白眼鎮住,當下不敢多言,靜靜的聽着,“李淵入關,第一件事情,應該是要拿下永豐倉,孤給你五千人,你能守住永豐倉嗎?”
侯君集一抱拳,道:“殿下,李淵敢來,我便殺他一個落花流水,取了他的狗頭獻給殿下!”
楊侑搖搖頭,道:“侯愛卿,你要記住,敵人與你兵力相當,可出戰,若是過萬,隻可守營不出。”
侯君集愣了一下,道:“殿下,若是他們引兵攻打永豐倉,又該怎麽辦?”
楊侑道:“圍魏救趙,你可引兵偷襲李淵大營!”
侯君集應着,楊侑讓他連夜出發,趕赴華陰,侯君集退下去之後,杜如晦道:“殿下,李靖将軍文韬武略,爲何這一次不讓他帶兵?”
楊侑踱了幾步,道:“杜先生,此事你日後便知!”
司竹園。
已是黃昏,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一間屋子裏,燭光跳動,人影不停的晃動着,燈花不時崩裂,發出一聲輕響。
李秀甯坐在軟榻上,秀眉皺着,顯得心事重重,眼光直勾勾的看着楊梅。楊梅還沒有醒,在下午的時候,大夫已經爲她清理了傷口,用繃帶綁好,此時,鮮血已經不在流淌,但她的臉蛋依舊蒼白,口中不時喃喃自語。
李秀甯沒有吃晚餐,她沒有胃口,他很擔心楊梅的傷勢,按道理這個傷勢不重,應該醒過來了,但楊梅依舊昏迷,表示她的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比健康的人需要更多的時間。
夜色漸漸的深了,李秀甯困意漸漸上來,但她仍然不肯睡覺,就在她頭不斷下垂又擡起的時候,她身子猛地一激靈。她分明聽到了“小姐”兩個字,她急忙看向楊梅,隻見楊梅睜開了眼,十分虛弱的看着她。
李秀甯心中一喜,眼淚流了出來:“你醒了!”
楊梅的聲音很低:“小姐,這是在哪?”
李秀甯擦了擦眼淚,她這是開心的笑,她安慰着楊梅:“這是司竹園,楊小妹,你放心,到了這裏就安全了!”
楊梅掙紮着要起來,李秀甯急忙按住她,道:“不要動,免得震裂了傷口!”楊梅點點頭,安靜的躺在被窩裏。李秀甯掖了掖被角,走出房間,讓女傭煮點粥端上來,這個時候,她感覺有些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