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進來,看見陰世師的背影,這個背景他跟蹤多時,是如此的熟悉,他立刻叫道:“兄弟們,陰世師在此!”那幾人聽見,紛紛抽出腰刀,喝道:“兄弟們,圍住他,這次不能讓他跑了!”
陰世師又驚又怒,他沒有想到在此處還能遇見這幾人,真是陰魂不散,流年不利。他搶上兩步,戰馬正在悠閑的吃着馬料,他一把硬拽着牽走,朝着後門狂奔。此時前門已經全是敵人,隻有走後門了。
後門緊閉,上面還挂着一個鎖,此時讓人開門顯然來不及了。陰世師見那木門陳舊,提起腳來,朝着木門上猛踹,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反抗着陰世師的暴力。這時,兩名敵人呼喝聲近了,陰世師怒吼一聲,蓄滿了力氣,一腳踢去,木門“啪”的一聲,終于破了一個洞,陰世師大喜,沿着缺口又是幾腳,大門終于破了。
那兩人一轉彎,恰好看見陰世師将後門打破,兩人又是連聲大喝,一人喊道:“陰世師,不要走!”
另一人則大呼:“陰世師,留下命來!”
陰世師翻了一個白眼,心想老子不走留下命給你?此時大門被踹開,他牽出戰馬,不顧背上傷痕累累,翻身上馬,催馬狂奔,此時戰馬吃過馬料,又休息了片刻,有了一定體力。
那兩人見陰世師逃走,又是大呼小叫,朝着前門奔去,他們的戰馬都在前門。
陰世師策馬向着南方奔去,才奔出半裏,身後呼喝之聲傳來,追兵從後殺來,陰世師猛夾馬腹,戰馬跑了幾步,忽然一聲哀鳴,前蹄跪下,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該死!”陰世師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來,關鍵時刻戰馬竟然倒斃,這将陰世師逼上了絕路,他瞧了一眼前方,那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密林,他跄踉幾步,朝着密林奔去。
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陰世師朝着目标前進。就在他離密林還足有七八丈的距離的時候,追兵的戰馬噴着響鼻,已經近在咫尺,陰世師咬着牙又跑了兩步,傷口崩開,鮮血流出了出來,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幾乎就要跌倒。
那幾人哈哈大笑着,他們看出了陰世師的窘迫,他們隻是李世民帳下的騎兵,其中還有兩人是突厥人,他們身份低微,此刻看見陰世師這等平時高高在上的貴族,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心中越發開心。
“哈哈!”一個突厥士兵哈哈大笑着,用生硬的漢話說道:“納命來!”他手中的彎刀劈下,帶着風聲,直奔陰世師的脖頸。
陰世師在地上一滾,躲過了這一刀。他雖然躲過了這一刀,可是體力也幾乎耗盡,他躺在地上,猛烈的喘息不已,此時,背上傷口崩裂,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痛楚了。
突厥人哈哈大笑着,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他手中舉起了彎刀,盯着陰世師的頭顱,仿佛那是金燦燦的黃金!李世民曾經許諾,陰世師的人頭價值百金,這是一筆多麽大的财富!所以他們這幾人才會緊追不舍,靠着突厥人神奇的追蹤之術,終于找到了陰世師!
這一次,絕不會放過陰世師!突厥人手中的彎刀就要劈下,陰世師長歎一聲,他不甘心吶!他願意回到京城,接受殿下的懲罰,哪怕是被斬首,可他不願意被這幾個小兵殺死,這是一種恥辱,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啊!”的一聲慘叫,突厥人手中的彎刀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響。陰世師睜開眼,隻見突厥人的手掌上鮮血淋漓,竟然是被利箭射穿了,這人的箭法,竟然如此了得!
突厥人尚未大喝,這時,地面猛地震動起來,陰世師向着西方看去,隻見西邊黑壓壓的一片,竟然是一支騎兵!這一支騎兵至少有千餘人,才會有如此的聲威!
那突厥人也是愕然變色,在這個地方,竟然有一支千人的騎兵,難道說,他們已經深入到了京兆府的地界了嗎?!
就在這時,幾支箭羽激射而來,突厥人見勢不妙,隻能撥馬而回,此時他已經沒有了殺死陰世師的想法,就算那是黃橙橙的金子,也要有命去享用啊!
突厥人騎術精良,雖然一隻手受傷,但仍然熟練的控制着戰馬,逃了回去。
“哼,算你逃得快!”騎兵之中,一個身着明光铠,頭戴鐵盔的漢子說着,他走近了陰世師,目光在他身上定格:“啊,陰将軍!”
陰世師擡起頭,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李将軍!”他想要說些什麽,背上的傷口被扯動,痛得他一呲牙。
李靖赫然變色,陰世師在此地出現,還全身帶傷,這證明龍門出大事了!是李淵渡過了大河,還是其他勢力殺了進來?縱然李靖沉穩老練,此刻心中也不由有些慌亂了,陰世師的意外失敗,打亂了殿下的計劃!
龍門渡一失,蒲津渡可能也會面臨敵軍的威脅!想到此,李靖急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一名士兵喂了陰世師幾口水,陰世師精神這才略略一振,他強撐起身子,将昨日的情況說了出來,随着陰世師的述說,李靖的臉色變得鐵青。
千算萬算,在關中局勢看似就要打定的情況下,李淵的一支騎兵殺入了馮翊郡,這大大的不妙,不妙啊!
李靖的眼中閃爍着奇怪的神采,在聽完陰世師的話之後,李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陰世師說了半天,也累得夠嗆,他不停的喘息着,道:“幸好在這裏遇見了你們!”
李靖眯起了眼睛,道:“你知道這是在那裏嗎?”
陰世師搖搖頭,他一路向西逃奔,可以說慌不擇路。但李靖的答案讓他大吃一驚,想不到在一夜之間,他竟然從馮翊郡跑到了京兆郡,位于鹹陽以北的一處山村之中。
這一夜不知不覺竟然奔出了四五百裏,這讓陰世師愕然,難怪戰馬倒斃。若是高陵縣一帶南下,就能到達大興城了,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李靖這時候吩咐道:“你二人送陰将軍回大興,務必要找大夫好好治療!”說着又吩咐着士兵,将這個驚人的消息帶給在鄠縣的代王殿下。本來按照計劃,李靖是要趕往鄠縣,但此時,他決定臨時改變計劃。
鄠縣。
看着李秀甯大軍無奈撤走,楊侑的臉上露出笑意。兵書上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是曹刿論戰裏面說的,楊侑此時,就是想要消耗李秀甯的鬥志。楊侑還有一萬多士兵不見蹤影,這是李秀甯所懼怕的,一旦她輕易攻城,當着一萬多的隋軍殺出來的時候,李秀甯就會腹背受敵。
這個結果,以李秀甯的聰明,必然能夠想得到。所以楊侑才會如此的笃定,李秀甯不會大怒攻打營寨。
楊侑在營中,吃過了午飯,略略休息了一會,又開始翻閱着奏折,其實多是一些雜事,比如趁着這些日子,又從永豐倉運回了一些糧食,又比如衛玄、元邁、宇文家的田地已經清點完畢,在萬年、高陵、鹹陽、新豐各縣,幾家的田産都已經收歸國有,楊侑的計劃就是下一步要将這些良田發放給百姓,好讓他們安心生産。
關隴貴族占據了關中太多的資源,實際上據楊侑所知,曆史上的隋唐,均田制都無法順利實施,一來是士族、貴族的抵抗,二來是耕田不足,不能足額發放。這些貴族要用,但也要有所限制,不然就成了掣肘。
楊廣遷都洛陽,一部分關隴貴族跟着在洛陽紮根,分散了關隴貴族的勢力。同時,也因爲楊廣去江都,又帶着了大批以關隴貴族子弟爲主的禁軍骁果,這才讓楊侑能夠借着衛玄的案子,痛下殺手,一舉拿下了衛家、元家、宇文家。
這是敲山震虎,它帶來的後果有兩種,一種就是關隴貴族服服帖帖,而另一種就是背叛。如果是服從,楊侑會留着他們,如果是另一種,楊侑隻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對敵人仁慈不是仁義,而是犯罪,無論是戰争還是政治鬥争,都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點善意。
将近黃昏,楊侑終于得到了蕭瑀傳回來的消息,丘師利迫于壓力,終于選擇了投降,他以犒軍爲名,趁機生擒了李神通,李神通的一萬大軍不戰而降,可以說,這一戰幾乎沒有什麽損失,但卻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丘師利還表示,願意去勸降在盩厔縣的三弟丘行恭。說道丘行恭楊侑對他比較有印象,此人英勇善戰,立下戰功無數,卻是一個酷吏,同僚都很怕他。貞觀末年,有人告發代州都督劉蘭成謀反,劉蘭成被擒獲後,被判腰斬之刑,丘行恭竟然生吃了劉蘭成的心肝,十分殘忍。
這種人,可用,但楊侑必然會有掣肘他的手段!此時的楊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還不知道東北方已經發生了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