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通大怒,正要反駁,但一想到脖子上的匕首,身子不由軟了下來,“丘将軍,有話好好說!我李家待你不薄啊!你有何必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丘師利嘿嘿一笑,道:“大逆不道?”
李神通頓時臉色一紅,刹那間又變得煞白,說到大逆不道,他李神通也是其中之一,蕭瑀可以教訓丘師利大逆不道,窦璡也可以教訓丘師利大逆不道,但李神通就不能。
李神通在一瞬間,思緒如潮,他努力的思考着怎樣說服丘師利。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丘師利匕首一緊,道:“别讓他進來!”
李神通眨了眨眼,表示同意,他高聲喝道:“誰?有什麽事情?”
那人在大帳外回答,聲音有些驚慌:“啓禀副總管,隋軍來襲!”
李神通道:“從哪裏來,有多少人?”
那人回答:“從西邊來,約有五千人!”
丘師利有些奇怪,就在他沉吟間,帳外那人又說道:“副總管,剛才根據斥候回報,東邊的李靖似乎也有動靜!”
丘師利心中一震,他急忙說道:“讓士兵打開營門,放下武器,舉白旗投降!”
李神通有些猶豫,他本來想要周旋一番,但隋軍這個時候殺來,要是開了營門投降,事情就絕無回轉的餘地了,他李神通就會再次成爲甕中之鼈,哦,不,是階下之囚,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逃走了。
但丘師利兇狠的看着他,眼神有如鷹隼,李神通急忙說道:“你告訴兄弟們,打開營門,放下武器,舉白旗,迎接隋軍入營!”
那士兵“哦”了一聲,走了兩步,又高聲問道:“副總管,你剛才是說……”
李神通勃然大怒,他大罵了兩聲着:“混蛋,沒有聽明白嗎?要老子說幾次,投降,投降,都他媽投降!”
那士兵還想問些什麽,又被李神通一陣“混蛋、混蛋”的亂罵,無奈的走了,丘師利笑道:“副總管這一句投降,特别霸氣。”
李神通歎息一聲,臉上帶着苦澀,道:“丘将軍,你既然已經是勝利者,又何必出言諷刺?”
丘師利冷笑一聲,道:“不錯,按道理我本不該如此,但你李家,任人唯親。當初我等投靠李秀甯,何潘仁、向善志、我丘氏兄弟,那個不是有一兩萬的兵馬?可是如今?哼,你李神通又有何德何能,官居副總管?”
李神通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其實這也無可厚非,上位者必然要有制衡的手段,不然部下兵力過多,難以控制,就如某些功高震主的大臣必然被殺一樣。但李神通此時不敢頂嘴,生怕吃虧,隻能悶不吭聲,隻能将苦果往肚子裏咽。
就在這時,蕭銳率領的五千兵馬趕到,這是一支郡兵,但有些極爲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們随着蕭銳到了營外,人人均是詫異莫名,要用這五千人去攻打有一萬敵軍的大營嗎?
但很快,敵軍就給出了答案,哨樓上挂着一杆白旗,而敵軍手中都放下了武器,低着頭,垂着手,顯得無比的沮喪、失落、不解。他們不知道副總管爲什麽要下這個命令,但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盡管有着種種的疑惑,他們還是執行了李神通的命令。
蕭銳微微一笑,道:“将敵人全部捆起來!”
幾名士兵先是小心翼翼的進入大營,看到敵軍的确沒有反抗的意思,忙拿出繩索,将敵人捆綁起來。
經過半個時辰的忙碌,蕭銳的五千人幾乎将敵人全部捆綁起來,武器也都收藏了起來,片刻之後,接到消息的李靖也趕了過來。
李靖看到李神通的第一眼,他就眯起了雙眼,“副總管,我們又見面了啊!”
李神通心中嘀咕着,他雙眼帶着疑惑,看着李靖,但李靖卻不再看他,而且走了上去,笑道:“蕭将軍、丘将軍,兩位立下功勞,殿下必有厚賞!”
丘師利知道李靖是楊侑心腹,當即滿臉堆笑,道:“丘師利不過罪臣,還望李将軍多美言幾句!”
“丘将軍客氣了,以後都爲殿下效力,隻要盡心即可!”李靖說着,他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李神通,見李神通正一臉思索的模樣。
蕭銳這時說道:“敵軍士兵已經完全控制,接下來,李将軍該怎麽辦?”
李靖此時已經知道鄠縣的戰況,但他心思沉穩,說道:“丘将軍這一萬人由你整編,蕭将軍爲副。”李靖又笑笑,道:“當然此事隻是建議,還要聽國舅指示!”李靖雖然受到楊侑欣賞,但蕭瑀畢竟是國舅,論輩分還是楊侑爺爺輩,李靖不得不尊重蕭瑀。
蕭銳點着頭,道:“家父讓我一切聽從李将軍吩咐,不過,要我将李神通押回大營,有事要做。”
李靖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瞬間又消失了,他笑道:“既然國舅如此說,此地就由兩位處置吧!”
丘師利、蕭銳兩人點着頭,道:“此事一定辦妥!”
李靖又道:“我還有事要辦,就不在這裏耽擱了!”說着,他邁步走出,經過李神通身邊的時候,李神通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李靖身形略略一頓,走了出去。
随後,李靖率領一千騎兵絕塵而去,鄠縣出現意外情況,接下來,就是要幫助殿下拿下鄠縣了。以李靖的聰明,他也沒有想到鄠縣的情況一波三折,雖然沒有大戰,但卻是險之又險,隻差一步,就能捉住李秀甯。
蕭銳這時吩咐着士兵,将敵軍押往大營,丘師利與蕭銳一同回到隋軍大營,兩人進了大帳,向蕭瑀、窦璡施禮。
這時,士兵将李神通押解了上來,窦璡看着李神通,心中長歎一聲。李神通是李淵的從弟,也就比窦璡低了一個輩分,是他的外甥,老年人的心境是逐漸向善的,窦璡卻是不忍心。
蕭瑀笑道:“李神通,你可服嗎?”
李神通搖搖頭,道:“我不服,這一次不過是有奸人背叛罷了,算不得本事!”
丘師利冷笑一聲,踢了李神通一腳,道:“敗軍之将,幾多口舌!”
蕭瑀笑道:“丘将軍不必動怒,如今李神通已經被擒獲,還需請你盩厔一行!”
丘師利抱拳,道:“國舅放心,三弟之事,包在我身上!”
一匹渾身是傷的疲馬,沿着小路慢慢的溜達着,陰世師猛地喘了一口氣。經過一晚上的奔馳,此刻不僅是他,就**馬都吃不消了,體力幾乎消耗殆盡了。他隻能放任戰馬慢慢走着,吃着地上的枯草。
前方出現一個村莊,依稀還能看見袅袅青煙升起,這證明村莊中還有人居住,他思考了片刻,跳下戰馬,手中拿着缰繩,朝着村子走去。此時,他身邊的親兵已經不知在何處,有的力戰而死,有的爲了引開追兵,生死未蔔。
而陰世師的身上也布滿了鮮血,此刻已經凝固,成爲暗紅色,牢牢的依附在戰甲之上,顯得很是吓人。
當陰世師一踏進村莊,村民們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很快,人人四散奔逃,回到家中,将房門牢牢關上,生怕這個吓人的士兵殺了自己。
一間酒肆老闆是一個中年漢子,他已經看見陰世師,正要關門,陰世師一步走上前,聲音嘶啞而低沉:“烙幾張餅,上點水,再把馬兒喂一喂,用上好的馬料!”
中年漢子哆嗦着:“軍爺,小店已經關門了!”
陰世師一瞪眼,道:“你以爲我沒錢嗎?”他伸出手去,在懷中摸了摸,不由苦笑,還真沒錢。他從身上取出一塊玉佩,看着佩玉上的字迹,沉默了半響,遞給漢子,“這個就當酒錢,你速速辦來!”
漢子隻看了一眼,看出那佩玉價值不小,當即搖搖頭,道:“軍爺,小店還不值這塊玉佩,你就收回吧,我這就去做餅,給你充饑。”
陰世師想想,将玉佩收回,這是前妻所送,可惜前妻早死,不曾留下一男半女,隻剩下這塊玉佩睹物思人,他自然是舍不得了,“你放心,我回到大興,會讓人送上酒食錢!”
漢子一愣,他隐約看出陰世師不是普通人,他忙下去,吩咐妻子做些好菜,自己帶着戰馬去喂了馬料。
片刻之後,幾張胡餅端了上來,老闆娘又弄了一大碗酪漿,陰世師也顧不得其他,先端起大碗,咕嘟咕嘟喝了,這才一抹嘴,用手抓起胡餅咬了起來,他實在是饑渴交加,而且時間緊急,也顧不得什麽貴族禮儀了。
陰世師吃了幾塊胡餅,這才覺得體力稍有恢複,他速度這才慢了下來,這時,老闆娘又端上幾碟小菜,有豆腐、豆子,居然還有幾條渭水小鯉魚,用面裹了,炸的金黃焦脆,聞着很香。陰世師也不客氣,抓起鯉魚就吃,鯉魚的骨頭已經被炸脆,陰世師不費什麽力氣,很快就将幾條鯉魚給吃了。
老闆兩口子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想這人是不是餓了幾天?想一個餓痨鬼似的。但這話不敢說,陰世師身上的血斑足以讓他們閉嘴了。就在這時,從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更有人高聲喊道:“老闆,快上些吃的,老子要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