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楊侑說出要招募新軍的時候,衛玄就意識到自己上了當。該死,代王年紀輕輕,想不到後招不斷,先是夜訪尚書府,麻痹了自己,在自己以爲将要奪回大權的時候,突然給予了一擊。
這一擊雖然不至于傷筋動骨,可是卻讓衛玄覺得很憋屈,就算以前面對陰世師,也沒有這樣被算計過。
“哼,衛尚書,想不到你居然也會被當成槍使!”元邁的話帶着譏笑、不滿。
“元侍郎,老夫想不到一輩子獵鷹,卻被鷹啄了眼!”衛玄長歎一聲,旋即變得很是冷淡:“不過你放心,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元邁笑道:“願聽衛尚書高見!”
衛玄一擡手,道:“請!”
兩人邁步走出皇城,進了一輛馬車之中。這是衛玄的馬車,又寬又大,外表裝飾的極爲華麗,裏面則用蜀錦鋪就,軟綿綿的,可以供衛玄卧躺在其中。
“這一次,我本來是想要讓尚武侄兒領兵,然後通過他,不僅可以消耗大興城的實力,還可以爲我們在李家那邊,埋下一個伏筆,日後李淵若是建立了新朝,你我依舊恩寵不減。”
馬車内,衛玄壓低了聲音。
元邁臉色一變,他想不到衛玄已經有了背叛的心思,但元邁也明白,如今的局勢,并不是談忠誠的時候,他需要爲家族考慮,這才是最大的利益。
想到此,元邁冷笑了一聲:“可是這一次卻是你我出家族之兵,損失的是你我家族的實力!”元邁本來一開始以爲衛玄與代王溝通一起暗算自己,不過在看到衛玄自願拿出家族之兵,就打消了這種想法。
衛玄老奸巨猾,他擡起手,示意元邁安靜,稍安勿躁之後,這才皺眉,道:“這個計謀,很是高明,依我看,一定是哪個李靖獻計。”今日朝會,最大的得益人就是李靖,故衛玄如此想。
不等元邁說話,衛玄笑道:“隻不過他這一計雖然高明,可是他卻不知道,嘿嘿,隻要我一封書信過去,李秀甯必然會配合我,演一出好戲。”
元邁臉色又是一變,他低低的聲音掩飾不住的吃驚,他聲音嘶啞:“你是說,你是說……”
衛玄冷笑一聲,道:“不錯,正如你所想,不過你和我都在一條船上,相信你該知道怎麽做。”衛玄說着,眯起眼睛看着元邁。
衛玄本來還想等一等,與李秀甯的關系也不可太深入,不過今日的朝會讓衛玄十分憤怒,他明白,代王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索性的,不如投奔李淵,才能博得最大的利益。
元邁看着衛玄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突,衛玄帶過兵打過仗,元邁隻不過是文臣,他在衛玄的注視下,感覺到了壓力。不過元邁不是笨蛋,他腦子一轉,就明白了衛玄的想法,他當即一咬牙,說道:“願聽尚書吩咐。”
看着衛玄滿意的點頭,元邁歎口氣,說道:“可是,尚武真的要帶兵打仗嗎?”
衛玄哈哈一笑,道:“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一直将它辦的妥妥當當,而且,尚武侄兒一定能升官!”
元邁心中一喜,他拱拱手,道:“多謝尚書幫忙!”
響午時分。
華陰縣永豐倉。
永豐倉的守将李孝仁聽到士兵的奏報,心中就是一沉,他背着手,走來走去低着頭沉思。
李孝仁與李孝常是同輩的李氏子弟,前些日子,李孝常暗中送來了一封書信,所以才有了李孝仁派人向朝廷求援的事情。按照計劃,還以爲這份奏折上去之後,在陰世師不在大興城的情況下,骨儀那個文弱書生一定手足無措,或許會如計劃一般的上當,如果計劃能夠成功,日後唐國公建國,這必将爲自己加官進爵增加了籌碼。
可是,代王殿下居然派了人前來,要接收永豐倉?李孝仁焦慮之感頓生。可惜,李孝常并不在這裏,并不能給李孝仁建議。
“你确定那人手中的,是代王殿下的诏書?”李孝仁不甘心的又問了一遍。
親兵後退兩步,道:”将軍,那人手中拿着诏書,卑職豈敢查看?”
“混蛋!”李孝仁怒罵一聲,他擡起手來,一巴掌扇了過去,道:“此人來曆不明,若是心懷不軌之人捏造诏書,失了永豐倉,你該當何罪?”
親兵被扇退兩步,嘴角溢出了鮮血。李孝仁正要說話,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是你,懷疑诏書有問題?”
李孝仁聞言擡起頭,隻見一人雖然身着铠甲,但整個人身上有着一股濃濃的書生味,這讓李孝仁心中一驚,暗想怎麽派了一個書生過來?此人正是王行本,他在接到代王楊侑的命令之後,知道此行任務的重要,他做了一些準備之後,率領幾名心腹親兵,趕到了永豐倉。
駐守永豐倉的是隋軍的精銳,可是王行本趕到之後,看見的是一群紀律散漫的隋軍,他的心中微微歎息,他也知道,曾經骁勇善戰的隋軍落入今日的境地并不是沒有原因的,可是此刻後悔無益,痛哭無益,隻有想辦法控制這支部隊。
這支隋軍雖然軍紀不嚴,但面對代王楊侑的旨意,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王行本進去之後,立刻鎮住了大多數的士兵,可是眼尖的他還是看見一名士兵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王行本立刻猜到,這個人一定是不曾出現的永豐倉守将李孝仁的心腹,他帶着幾名親兵,立刻尾随那名親兵,見到了李孝仁。
王行本雖然是讀書人出身,可是畢竟從軍多年,他一雙鷹目盯住李孝仁,讓李孝仁感到一陣壓力。
聽到王行本淡淡的語氣,看到王行本鷹隼一般的眼神,李孝仁心中突突,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才是永豐倉的守将,這個人,自稱帶着代王楊侑的旨意前來,可是誰知道,誰知道?
想到此,李孝仁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擅自闖入軍事重地,來人,還不将此人拿下?”
跟随在李孝仁身邊的幾名士兵頓時抽出腰刀,圍了上去。
“鼠輩膽敢?我有殿下手谕在此,不怕死的盡管上來!”王行本冷眼掃過衆人,左右幾名心腹抽出雪亮的橫刀,擋在王行本的面前。
王行本手中高舉印有代王大印的手谕,環顧一眼四周,隻見李孝仁的幾名親兵臉上,帶着怯意,一副猥瑣不前的摸樣,王行本冷笑一聲,走下台階,冷眼看着李孝仁。
李孝仁眼珠一轉,他明白此刻的情形非常不妙,怎麽辦?一個大大的問号盤旋在李孝仁的腦海之中,如果真如心腹所說,代王是要奪自己兵權,從而将兵權拱手讓給此人,那麽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李孝仁,接殿下旨意!”王行本說道,口中非常冷淡。
“哼,膽敢在此假傳殿下旨意,其罪當誅!來人,将此人就地斬首,殿下必有賞賜!”李孝仁喝道,他明白,不管此人手中的旨意是否爲真,他都要先将此人拿下。
王行本眯着眼睛看着李孝仁,說道:“李孝仁,你以爲你的計謀我不知道嗎?難道要殿下拿出證據你才伏誅?”
李孝仁臉色一變,心中猜測着,難道說,殿下真的已經知道,所以派此人前來?想到此,李孝仁抽出利刃,喝道:“來人,随我誅殺假傳聖意的賊人!”
王行本也不答話,他猛地從腰間抽出橫刀,大步向前行去。李孝仁的親兵被王行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後退,等到王行本大步跨過,幾人想要動手,卻被王行本的心腹攔住。
王行本步子極大,他隻是幾步,就到了李孝仁的眼前,這時候李孝仁手中的腰刀已經舉了起來,可是王行本卻夷然不懼,手中橫刀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劈下!
王行本看着書生意氣,可是在沙場征戰多年,比起李孝仁有着更爲豐富的作戰經驗,王行本這一刀,劈的是又快又準,恰好在李孝仁新力剛生之際,就将其擊潰。
兩人兵刃相交,“铛”的一聲,随後就是李孝仁一聲慘叫,左肩上鮮血淋漓,腰刀也抛在一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王行本一招得手,更不留情,手中橫刀一停,反削過去,一片血光之中,李孝仁的頭顱飛在半空之中。
“李孝仁勾結反賊段綸,今奉代王之命,已将其斬首,餘者從黨,若是能放下武器,改過自新,其罪不究!”王行本喝道。
李孝仁的幾名親兵聞言,看着場中躺在地上沒有了首級的李孝仁殘軀,心中均是一震,幾人遲疑着,頓時有人慘叫着中刀,一條手臂被活生生砍下。
“還不放下武器!”王行本大喝。
“铛!”有人手中的兵刃落地,發出一聲脆響。“我投降!”一人說道。
王行本冷冷的看着永豐倉的守兵,在李孝仁被斬殺的情況下,守軍的士氣已潰,王行本瞧在眼中,又大聲呵斥了一遍,終于,連接不斷的聲音響起,士兵們将手中兵刃放下,表示服從。
王行本一指永豐倉的副将,道:“你去給我召集士兵,我有話要說!”
“諾!”副将說道,轉身走出。
王行本看着副将離去,叫過親兵,讓他送一封書信回大興,奏報永豐倉的事情,然後他走了出去,他明白,這支軍隊還需要短暫的整編,才能将其控制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