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尚書,今日之事,你爲何一言不發,以至于功敗垂成,不能扳倒陰世師!”元邁說道。
“是呀,衛尚書受聖上之托,代王以師禮事之,若是衛尚書說話,殿下一定會聽你的。”韓紹附和。
“哼,糊塗!”卧在榻上的衛玄張開眼,瞧了瞧圍在一旁的衆人,緩緩開口:“你們真以爲,老夫開口殿下就能改變主意?”
“錯了,你們都錯了!”衛玄看着一臉不解的衆人,悠悠的說道。
“你們呀,都沒有發現今日殿下是要保陰世師?”衛玄說道。不過他的心中也有疑惑,今日代王的一舉一動,雖然不能說英明神武,但至少比以前大不相同。
朝廷上所說的方案,其實是最佳的方案。若是代王知道,爲何一開始不實行?非要等到霍邑這個要隘失守,才派人去守柏壁、龍門,似乎晚了一些。
看不透啊,看不透!衛玄的心中想着,難道說有人在背後指點?那又是誰呢?
“可是,衛尚書,豈能讓陰世師那個小人逍遙法外?”元邁很是不甘心。
“哼,一個跳梁小醜,也想和老夫分權?”衛玄心中冷哼一聲,卻是不動聲色,“諸位莫急,我想很快就有消息了。”
東宮。
楊侑用過了餐,休息了片刻,便翻閱着奏章。
衛玄“病”重不管事,骨儀、陰世師等人忙的不可開交,隻能是優先選擇了關于軍務上的事情。楊侑略一翻閱,不由緊緊的皺眉。
自己想得太樂觀了!從奏折上來看,薛舉已然起兵,稱帝于蘭州,并有東進趨勢,若不是蕭瑀在河池郡擋了一擋,恐怕就會進關了。
而隋末唐初赫赫有名的吃人魔朱粲,正在上洛州郡一帶燒殺擄劫。
當然,就目前而言,這兩大勢力乃至于李淵暫時不能威脅自己,而屬于關中群盜的李秀甯、何潘仁、李仲文、段綸等,已經占據大興附近的鄠縣、盩厔(今陝西周至,音同)、始平、藍田等縣,已經對大興呈包圍之勢,這才是當務之急。
發放赈糧,隻能減緩百姓學何潘仁李仲文去做反賊,或許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瓦解反賊。但,這絕對不是治本的辦法。
還是要自己拳頭硬,才能收服并消化這批反賊,進而爲自己效力,打天下。
而更爲重要的是,大興朝廷内外,并不一心,今日朝堂上所見,楊侑已經明白了大概。攘外必先安内,這點,楊侑懂,所以必須先要整合内部,打造一個齊心協力一緻對外的大興朝廷,才能逐步實現自己的計劃。
可是衛玄此人,縱觀史書,對他的記載并不一緻,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真的是因爲憂心大隋病死?楊侑隐隐的覺得,衛玄的身上,一定有什麽秘密!可是,究竟是什麽秘密呢?
就在楊侑想着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代王哥哥,我哥哥來了!”
楊侑聽了,精神就是一震,站起身來,道:“進來吧!”
獨孤雁的後面,一個身材頗爲高大的男子走了出來,此人長的方臉、闊嘴,鼻梁高挺、雙目炯炯有神。男子進來,跪在地上,說道:“臣獨孤武師見過殿下!”
“好了,不必多禮!”楊侑說道,拉着獨孤雁的小手,說道:“雁兒,代王哥哥有事要給你哥哥說,你先陪我娘親唠嗑去。”
獨孤雁嘴巴一嘟,哼了一聲,說道:“就知道你會這樣。”話雖這樣說,卻是走出了屋子,關上門之前,偷偷做了一個鬼臉。
“你,當年是因爲長甯王的事情,而被牽連革職?”楊侑問道。
“是,殿下。”獨孤武師說道。
楊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當年長甯王的事,孤雖年幼,但事後卻有耳聞。往事已矣,你還嫉恨陛下麽?”
“臣不敢!”獨孤武師突然跪下,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楊侑,說道:“自先帝時,臣獨孤氏一門便侍奉大隋,不敢有所怠慢。前番事情,臣自有責任,豈能有所怨言,隻恨如今反賊群起,臣不能報效國家,爲君效命!”
“好!說得好!”楊侑笑道,伸出手去,扶起獨孤武師。
獨孤氏一門,自從獨孤伽羅嫁給文帝楊堅之後,可以說兩家就緊緊的聯系在一起,獨孤開遠,也就是獨孤武師的父親,在江都爲了保護楊廣,力戰被擒,而獨孤盛則是戰死。當然,這些目前尚未發生,但來自後世的楊侑卻是知道。
可以說,獨孤家一門,除了極個别的例外,大多對隋帝還是忠誠的。這些,楊侑的心中都有數。隻不過……
“獨孤氏一門,果然忠心!來人,賜酒!”楊侑說道。
小桂子手中托着銀盤,走上前來,斟滿酒,遞給了獨孤武師。獨孤武師接過酒杯,微微躬身,說道:“多謝殿下賜酒!”說着,兩手捧住酒杯,就往嘴邊送了過去。
楊侑瞧在眼中,就在獨孤武師将要仰脖喝酒之際,卻是叫道:“且慢!”
獨孤武師停住,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楊侑哈哈一笑,用手指着酒杯,朗聲問道:“若這酒中有毒,你可敢喝?!”
獨孤武師微微一驚,但眼神随即平淡,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這酒中有毒,便是殿下要臣的性命有用,臣這殘軀,又有何懼?”
“既然如此,那你就喝了這杯毒酒罷!”楊侑冷笑一聲。
“呼!”獨孤武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臣遵命!隻願臣走後,殿下能夠力挽狂瀾,剿滅反賊!”
楊侑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看着獨孤武師再度用雙手捧起酒杯,放到了唇邊,猛地,獨孤武師毫不猶豫的一仰頭,将杯中毒酒一飲而盡!
“獨孤将軍,果然不怕死!”楊侑笑着,鼓起掌來。
獨孤武師舔了舔嘴唇,說道:“殿下……”
“酒是美酒,不過卻沒有毒!”楊侑笑了笑。當今陛下久居江南,因此愛上了女兒紅這等美酒,大興城中,常備不少。
“如今,将軍待孤之心,果然忠貞。”楊侑走上前,自己斟了半杯,一口喝了。又對着小桂子說道:“讓他們撤下去罷!”
很快,獨孤武師就聽見金戈之聲,漸漸又離得遠了。獨孤武師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暗想幸好自己本就忠臣,不然就會被亂刀分屍了。
一切平靜下來,楊侑這才說道:“孤有一個計劃,不知将軍敢當否?”
獨孤武師應聲道:“臣萬死不辭!”
楊侑低聲說了起來,這讓獨孤武師的心中,暗暗吃驚。
原來,楊侑的計劃,就是要建立一個組織,楊侑取名叫錦衣衛,顧名思義,他的職責就類似于曆史上明朝的錦衣衛了。
按照楊侑的想法,目前錦衣衛的職責主要就是偵查、暗殺,随着局勢的逐步穩定,還要負責軍情的刺探以及配合大軍的行動等等。
錦衣衛的職責隐秘,絕對是見不得光的一個部門,因此,楊侑隻能是尋找心腹,暗中設立。獨孤武師之所以吃驚,是因爲楊侑将這段話說出來,有條不紊,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的。
獨孤武師沒有想到,年輕的楊侑居然如此心思細膩,不過結合剛才的事情,獨孤武師便覺得是正常的,如果代王殿下如此,或許大隋還有一些希望。獨孤武師當即表示可以做到,獨孤家雖然不比當年,但武藝高強的心腹還是有的。
這讓楊侑心中稍安,兩人又商讨了一些細節之後,楊侑讓獨孤武師回去,整理一個名單出來。然後開始監視大興城中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某些人的府邸。
獨孤武師領命而去,楊侑這才松了一口氣。本來,按照楊侑的想法,是要先整頓内宮,不過,獨孤武師似乎更适合做錦衣衛,這才讓楊侑臨時改變了主意。
但内宮重地,絕對要一個心腹鎮守,就目前的大興城而言,陰世師可以擔任,但卻要領兵在外,就隻能另擇人選了。
骨儀、李仁政、崔毗伽,這幾人在李淵攻破大興城之後,是被處死的,也就意味着,他們不是李淵派系的人,絕對不會投靠李淵,可以任用。但他們與自己的侍讀姚思廉一樣,都是文人,何以帶兵?
這讓楊侑想起曆史上王世充帶兵攻打洛陽皇宮之時,元文都雖然力保楊侑,可是居然被一把鎖着的大鎖困住,不能帶兵從後面偷襲王世充,因此喪失了良機。
“前車之鑒”,楊侑不會犯這種錯誤。
在書房中踱着步子,看來這個人,要用軍伍中選。屈突通?不行,此人要對抗李淵,對于楊侑來說,就算不能徹底消滅李淵,隻要能拖延李淵入關的日子,也是好的。
突然,楊侑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兩個人來。這兩人,此刻跟着屈突通在河東抵禦李淵,一個是聖上還在藩邸之時的随侍堯君素,此時官任河東通守、鷹擊郎将,另一個則是他的部下,王行本。
這兩人,在大興淪陷之後,依然堅守蒲坂,彈盡糧絕仍不放棄。後來,堯君素被部下殺害,守在城外的王行本率兵入城,斬殺了叛賊,繼續抵抗,直到武德三年,天下已經沒有哪怕是名義上的隋帝,這才投降李唐,但旋即被殺。
想到此,楊侑急忙讓人招來姚思廉,寫了手谕,讓内侍前去召回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