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隻能到山腳下,因爲山路崎岖,馬不方便行走,所以留下一名捕快看馬,其餘的人步行上山。
二道溝是因爲山村下有兩條小溪而得名。山路行走就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終于看見了那山村。
這山村隐在綠樹叢中,半山腰白雲缭繞,随着山風忽高忽低,飄飄渺渺,遠遠望去,恍若仙境一般。
司徒策感歎道:“這樣的地方,當真令人心曠神怡。”
“是啊,這等人間仙境,想不到卻暗藏殺機,能将一個人連捅三十二刀,這需要怎樣的仇恨啊!對一個人的仇恨大到如此地步,其中又有怎樣讓人感歎的隐情呢?”
“人與人的仇恨大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可悲了。走吧,咱們去将這個可悲的人找出來!”
一行人沿着山道彎彎曲曲走了又差不多半個時辰,這才到了山村裏。
捕快要去通知地保,賀蘭冰擺手說不用了,反正她曾經數次來過這裏查案,已經很熟了,便徑直來到洪大郎家。
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坐在門口玩石頭正高興,聽到腳步聲響,一擡頭,看見捕快們挎着腰刀兇巴巴的過來,頓時吓了一跳,大的一個拉着小的跨過高高的門檻逃也似的進屋去了。
賀蘭冰來到門口,掃了一眼屋裏,雖然兩年過去了,屋裏陳設如舊,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兩個孩子躲在屋角處,用怯生生的目光瞧着他們。
唐糖變戲法似的手心裏出現兩塊麥芽糖,托着過去,蹲下,甜甜地給了一張笑臉,道:“喏,吃糖!”
兩個小孩伸出髒兮兮的小手,小心地取了那兩塊糖,卻不塞進嘴裏,而是背在了身後。
唐糖有些奇怪:“咦,怎麽不吃啊?”
小的孩子奶聲奶氣道:“給娘留着哩。”
“哦,真懂事,你娘呢?在家嗎?”
兩個孩子一起搖頭。
“去哪裏了?”
“地裏幹活。”
“這樣啊,帶我們去好不好?我們是衙門來的,找你娘有點事情。”
兩個孩子又一起點頭。
唐糖牽着他們的手,來到門口,對司徒策和賀蘭冰道:“他們娘在地裏,我跟孩子去找她回來吧?”
“行,去吧!”賀蘭冰道。邁步進了屋裏,四下裏望了望,轉身對司徒策道:“還是老樣子,沒什麽變化。”指着靠近門邊的地方,道:“喏,這裏就是發現屍體的地方。”用手一邊比劃着一邊說:“屍體當時是面朝向趴着的,頭朝門的一方,兩隻手彎曲向前,兩腿一直一屈的伸着。背上全是傷口,胸腹和頭也是。身下有一攤血泊。”
然後,賀蘭冰推開廂房門,往裏瞧了瞧,陳設依舊,招手叫司徒策過去,說道:“這是他們夫妻的卧室,當時床上有血迹,并有滴狀血迹一直從床前出門到堂屋屍體處,我判斷死者是躺在床上時被兇手突然襲擊中刀,重傷之下,掙紮着想逃走,跑到門口,重傷不支倒地。兇手追上,又朝他後背連紮。緻其死在當場。”
“當時門是開着的嗎?”
“鄰居來的時候,是開着的。發現了屍體,這才趕緊去報告地保的。”
“房屋其他門窗呢?是否開着?”
“沒有,後門是從裏面闩上的,窗戶都是管着的。”
“這麽說,兇手是從正門進入屋内,然後進入卧室行兇的?”
“應該是這樣。”
“死者當時躺在床上,他妻子和孩子卻在地裏幹活,莫非死者生病了?”
“嗯,我們問了死者妻子,說那天死者身體很不舒服,反胃嘔吐,全身無力,所以就沒有下地,在屋裏床上躺着休息。因爲山村民風淳樸,白天裏家裏有人,大門一般都不會關的,估計是虛掩着的,方便家人進出,死者生病了也不方便起來開門關門的,所以卧室門估計也是虛掩着的,這才給了兇手可乘之機,從正門潛入進入卧室行兇。”
司徒策望着那兩扇門,心中感歎,可惜了,如果是案發當日自己在現場,便可以提取到兇手在門上留下的指紋,或許還能提取到地上的腳印甚至血腳印。那破案就方便多了。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地上的血早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看不出一絲痕迹了,門上和地上的痕迹隻怕也早已經被其他人的手印、腳印所覆蓋,已經失去了指向價值。
司徒策将整個屋子各處都看了一遍。這房子前面沒有院落,而後門是通向後園菜地的。菜地用籬笆牆圍着。
他轉完了回來,便看見堂屋裏多了一個人,是個年輕的少婦,身材嬌小,眉清目秀,但是可能是營養不足的緣故,頭發有些幹枯,用一根麻線和一把木簪紮着。身穿一件粗布短衫,大腿褲子,一雙黑布鞋,沾滿了泥巴。纖細的腰間紮着一根麻繩。古代妻子給丈夫守孝三年,本來應該是披麻戴孝的,但爲了下地勞作方便,所以隻保留了頭上的麻線和腰間的麻繩,表示正在服喪。
那少婦并不看司徒策,隻是低垂着眼簾望着地上,兩個孩子躲在她身後,依舊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着衆人。
賀蘭冰道:“這位就是死者洪大郎的原配顔氏。顔氏,隻是我們衙門的刑名師爺司徒策。”
顔氏輕擡眼簾看了一眼司徒策,然後歇步福禮,卻不言語。
司徒策拱手還禮,道:“我需要提取你的指紋,希望你配合。”說罷,從勘察箱裏取出指紋墨盒,在堂屋中間供桌上放好,叫顔氏過去,道:“請把你的兩手伸出來給我。”
顔氏木讷地擡手送到司徒策面前,那是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皮膚粗糙,還裂了好幾道口子。由此可見,丈夫死了之後,這婦人帶着兩個孩子,過得怎樣的艱辛。
司徒策有些感慨,拿過她手掌,分别取了十指指紋,然後取了一張紙給她擦手。
他本來想取小孩的指紋的,但是,見這兩個小孩才七八歲,案發時才五六歲,跟刀柄上的指紋顯然不符,所以不可能是這兩個小孩的,也就沒有提取。
他進了旁邊廂房,把門掩上,然後取出數碼相機,調出刀柄上最先發現的那枚比較模糊的血指紋圖片進行對比,果然是顔氏的!
血指紋是顔氏的?她是兇手?司徒策皺了皺眉,這不可能啊,聽賀蘭冰說,當時顔氏帶着兩個孩子在地裏幹活,不在現場啊。是案發後地保派人去地裏叫她回來的。也就是說,她沒有作案時間,不可能是兇手。
那爲什麽兇器上會有她的血指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