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冰和顔悅色插話道:“老人家,剛才司徒師爺已經說的很清楚,你女兒有可能不是你女婿殺死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砍了你女婿的頭,豈不是很冤枉嗎?”
二老聽這話,都止住了哭泣。
“他們應該有孩子了吧?”賀蘭冰道。
“嗯,有一兒一女,才幾歲。”
“是啊,假如不是你女婿殺了你女兒,可是卻把你女婿錯當成兇手砍了頭,不僅他冤枉,你兩個孫子也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了!真正的兇手還在後面偷着樂呢,這應該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吧?”
“可是,不是他又會是誰?”老婦不甘心。
“要查清楚這一點,隻能剖屍檢驗。”
二老又相互看了一眼,終于長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見兩人答應了,司徒策便讓街道裏正去找木工借了一把鋸子,還有矬子、鐵榔頭。然後,一行人當即來到了北城郊外埋葬王老大妻子的墓地。
仵作挖開墳墓,撬開棺材,露出了裏面的屍骨。
這屍體已經高度腐敗,刺鼻的屍臭讓仵作們都捂着鼻子躲開了,甚至連死者的親屬都臉上變色躲了開去,在遠處嗚嗚哭着。
望見這具腐屍,司徒策心中一涼,腐敗的屍體發生器官自溶,很多傷痕以及病變都會被因此掩蓋,能否查清死因,隻能看自己的運氣了。
屍檢就在墳邊進行,在死者母親的旁觀下,司徒策開始了剖屍檢驗。
他先用剪刀把屍體衣服剪開,先進行體表檢驗。
整個體表沒有發現異樣,他仔細檢查了死者的脖子,沒有發現掐痕,當然,這不能排除掐死,因爲如果用軟質綢緞墊着掐頸,有的不會形成掐痕的。
他從檢驗箱裏取出一把解剖用手術刀,開始重點解剖脖子部位,如果是掐死,很多情況下脖頸部内部環狀軟骨等會發生損傷,便可幫助認定是否掐死。
解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開始剖開死者胸腹部進行檢驗,打開胸腹腔,沒有發現異常。
最後的希望,便隻有大腦了!
他先小心地用刀子刮掉死者頭發,檢驗頭皮,沒有發現明顯外傷。用解剖刀剖開頭皮,檢查頭骨,也沒有發現骨折。
現在,隻能剖開大腦看裏面了。他的現場勘查檢驗箱裏沒有骨鋸,他站起身,拿着借來的鋸子,開始鋸死者的腦袋。
“師爺!你!你這是幹什麽?”死者母親急了,紅着眼叫道。
司徒策沒有停:“要對腦袋進行檢驗,必須剖開頭部才行,不然誰能看到裏面怎麽回事?”
死者母親也是情急之下才出聲阻止,聽他這話,也覺有理,但畢竟剖開腦袋的是自己的女兒,心中悲痛,哀哀地坐在泥地上,哽咽着哭了起來。
司徒策鋸開死者頭骨,用矬子把頭蓋骨取了下來。
檢驗發現,死者硬腦膜下腔幾乎消失,左側腦部腫脹,并有大片的黑色腦内出血區,向對側移位。排擠對側半球使腦回變平,腦溝變淺。很顯然,這大腦大量急性出血,壓迫了腦組織導緻腦功能障礙,從而導緻死者急性猝死!
其餘部位進行檢驗後,沒有發現明顯異常。
司徒策站起身,高聲對遠處坐着的蔡知縣叫道:“東翁,剖屍檢驗已經完了,死因也查清楚了!”
一聽這話,蔡知縣急忙起身,快步過來了。死者父親也從遠處跑了過來。兩人看見被解剖得一塌糊塗的屍體,都是臉上變色,複又被惡臭熏得連着退了好幾步,又覺不妥,趕緊用手捂住口鼻,走了回來。
司徒策先指着死者咽喉部說道:“東翁請看,如果是掐死,死者的這個甲狀軟骨上角一般會骨折,舌骨大角也會出現骨折,但是我剛才檢驗了,這兩塊骨頭沒有任何骨折。而且屍體沒有窒息死亡的基本征象。所以,證明死者是掐死的證據,在這裏依然找不到!”
蔡知縣遠遠站在坑道邊上,惡臭熏得他都要倒了,而且,他對解剖學一竅不通,根本搞不清哪裏是甲狀軟骨,哪裏是舌骨,反正一切交給師爺,他說的就是對的。便連連點頭。
賀蘭冰破案完全靠推理,隻是對屍體進行體表檢驗,從來不剖屍,也不懂解剖學,自然也分辨不出司徒策說的是否正确,隻是瞧着他的臉,想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來,又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便也隻好點頭,問道:“既然找不到掐死的證據,那死者是怎麽死的你查清了嗎?”
“基本查清了!”司徒策搬動死者剖開了頭蓋骨的腦袋,指着裏面大片的黑色瘀血區,說道,“死者是死于大腦血管破裂導緻的急性出血,壓迫腦組織導緻腦功能障礙死亡。”
蔡知縣看着白花花的腦子暗黑色的血塊區,差點吐了,捂着嘴幹嘔了幾聲,扭開頭,憋着氣道:“她,她是腦袋裏出血死的?”
“是的。”
“腦袋怎麽會無緣無故出血?被人打的嗎?”蔡知縣又看了一眼,頓時肚子裏翻江倒海一般,趕緊閉眼,扭開腦袋。
司徒策若無其事用手指撥弄屍體大腦,說道:“肯定不是,因爲我檢查了死者頭部,包括頭皮和顱骨,都沒有發現外傷痕迹,所以,出血原因應當來自顱腦内部。可能是高血壓或者動脈粥樣硬化,也可能是腦血管畸形等等,至于具體是什麽原因,現在難以查清,因爲死者腦組織包括血管已經大部腐爛。但可能肯定的是,死者大腦存在大量的出血區。死者死于腦出血。當然,要确定這一點,我還需要提審人犯,查問死者當時死亡時的情況,如果死者死的時候,有劇烈頭痛,眩暈,惡心嘔吐,面色紅潤,或者昏睡不醒,呼吸深重,大聲打鼾,口角歪斜等症狀,便可以最終确定。”
蔡知縣聽不懂司徒策這一大串的現代醫學詞彙,但是他是用人不疑,既然已經聘請司徒策爲刑名師爺,自然是完全相信他說的話的。他也沒勇氣再看那恐怖的屍體一眼,擺手道:“好好,起轎回衙!”又一指死者的父母,道:“你們也跟着去等消息吧。”說罷,逃也似的走開了。
兩位老人急忙躬身答應謝過。
司徒策将屍體重新縫好,用死者家屬帶來的新衣服給屍體重新穿好,放回棺材裏,仵作重新釘上棺材,把墳埋了。
死者家屬見他把屍體處理妥當,心中這才感到些許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