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策和賀蘭冰決定直接詢問郭祝。郭祝有些惶恐,坐在那望着兩人。
司徒策問道:“昨晚上,你送完孩子到江家之後,你幹什麽去了?”
“沒幹什麽啊,我回來接着打馬吊。”
“不對!去江家來回隻需要兩盞茶,而你出去了一頓飯功夫,這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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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祝撓撓頭,道:“是這樣的,我昨晚打牌也不順,錢也不多了,想再找點錢;本來想回家的,但是家離得遠,而且我那渾家看着就煩,也做得回去,就想到了我朋友馬偉。他家隔著兩條街,我就去了,找他借了一點錢,然後返回來接著打馬吊了。”
司徒藜和賀蘭冰交挨了一下眼神,賀蘭冰問道:“你朋友家在哪裏?”
郭祝說了住址。
賀蘭冰讓他下去,等在這裏不許亂走。然後帶着楠快去了馬偉家核實,馬偉證明他的确來過,借了兩吊錢走了。而從郭祝姘頭家到江林家再到馬偉家,快走的話的确需要一頓飯功夫。如果再去晏家,則時間不夠。這樣,郭祝的作案嫌疑也可以排除了。
所有嫌疑人的嫌疑都排出,罪犯究竟是誰?
案件陷入了僵局。
第二天,司徒策用502熏染法在死者衣服上熏現了幾個指紋。但是,讓他大失所望的,是上面的指紋,都是死者晏老太爺的,沒有陌生指紋!
這個案子當真讓人感到奇哉怪哉,——明明是熟人作案,可是所有的熟人的犯罪嫌疑都排除了,明明兇犯劫财時翻箱倒櫃找财物,可是丢失财物的大木箱上卻隻有死者晏老太爺的指紋,沒有别人的指紋!難道,是兇犯威逼死者自己打開了箱子讓兇犯取走錢财?
有這種可能,但是,現場的情況又跟這一堆斷不符,因爲現場明顯的翻動痕迹,而且是大面積翻動,能翻的地方都找了,如果是兇犯威逼死者打開箱子取錢,就沒必要大面積翻找。晏老太爺住處丢失的值錢的東西,便隻有那四百兩銀子。
這就奇怪了,還有一種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兇犯帶了手套!
現在雖然入秋了,但是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的,天氣還比較熱,根本不需要裁手套;這種情況下,裁手套隻可能是爲了作案時防止留下指紋。可是,古人不知道指紋的同一性,沒有這方面的反偵察能力。所以,不可能用裁手套的辦法來反偵查!這是一種不可能的可能。
司徒策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破案的方向。難道,這件案子就成了無頭案了嗎?
這還是司徒藜遇到的第一件可能成爲無頭案的案件,這讓他十分的沮喪。
而讓他更加焦急的事情接踵而來。
嚴世蕃的緊急公文送到了他的手裏,看罷公文,司徒策頭都大了,——晏老太爺的大兒子,翰林院侍讀學士晏大人,竟然是嚴嵩的親信!
前面嚴嵩這邊東廠鷹組殺了錦衣衛同知的家人,反過來,現在嚴嵩的人又被殺了,會不會是對方幹的呢?嚴世蕃的秘密公文裏就反映出了這樣一個擔憂。所以,急令司徒策加緊辦案,力争早日破案!
可是案件現在已經陷入了死胡同,又怎麽來偵破呢?
接濤而來的,不僅是這個讓他頭大的消息,另一個更讓他頭大的消息也緊接著來了,一一徐階的重要助手,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肖怛,到鎮海縣公幹,嚴世亮下令司徒策,派出鷹組殺手刺殺肖恒!
這是司徒策擔任東廠鷹組寅顆管事後的第一個任務。
司徒策對這肖恒根本不熟,嚴世蕃似乎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在指令後面竟然附了這肖恒的若幹罪行。好讓司徒策知道,他殺的隻不過是一個惡貫滿醜的家夥。
司徒策自然不會相信嚴世萎的話,雖然錦衣衛也是臭名昭著的;特别是北鎮撫司,統颌诏獄,可以不經正常司法程序對百官甚至藩王進行獨立偵訊、逮捅、判決、關押枸禁。直接聽命于皇帝,連錦衣衛指揮使都管不到。權力非常大,這樣的人,肯定不是什麽好鳥。但是,他還是決定進行梭實。
了解京官的事情,自然從熟悉的京官著手;而他們家,就住着十幾個京官的家屬!
當然,這個京官是被錦衣衛下獄砍頭的。負責這件案子的,就是北鎮撫司。京官家屬會不會對這人有成見,這個可能完全存在。
但是,司徒策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進行調查。
并不是利害關系人就不能做證人,隻要方法得當,一樣可以問出〖真〗實情況來。
司徒策首先找到了京官的夫人,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婦,現在是他家後園管園子的。
司徒策沒有直接問她對肖恒這個人印象如何,而是問她對京城哪些官員印象不好。或者說那些官員有劣迹,老百姓很反感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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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剛開始不知道他這樣問目的是什麽,司徒策隻說自己将來有可能進京做官,擔心将來不了解這些京官遇到麻煩。這下子打消了老婦的顧慮,立即滔滔不絕地跟他擺了起來。這老婦對京官很走了解,說的頭頭是道,司徒策讓她着重說那些官德敗壞,做了些什麽壞事,老婦也是如數家珍。
其實,官員到底如何,老百姓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是真的爲百姓辦事,是營私舞弊貪贓枉法幹壞事,還是真心實意爲民造福爲國分憂,老百姓都看得很清楚,更不要說一個京官的家屬,那就更走了解一些内幕了。
說着說着,便說到了這肖恒。老婦對這些官員的點評都不是直裁了當下結論,而是舉例子,用事實說話,說到這個肖怛的時候也是這樣,從她說的事例來看,這肖恒雖然說不上像嚴世蕃所說的那樣惡貫滿盈,但是也絕對不是一個老百姓稱贊的好官,也有不少讓人厭惡的惡迹。
這對于負責監管百官的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長官而言,官員家屬有這個印象,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但這次的了解,多少讓司徒策心中有了些底,等老婦說完之後,謝過了,出來又找了自己的内宅門房和内宅女管賬,也就是京官的兩個兒媳婦了解,他們所說的跟老婦所說大同小異。
司徒策心中有數了,這個人是否罪不至死他不知道,但是,絕對是個壞官,司徒策擔心的就是錯殺好人。但是,他還是決定最後再問一個人,那就是賀蘭冰。
賀蘭冰的舅身很神秘,但是絕對是個大人物,賀蘭冰對朝廷的很多事情也很了解,問她應該有主意。
把東廠的絕密消息告訴一個局外人,這本來是大忌,但是,司徒策并沒有把賀蘭冰當作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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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冰聽罷司徒策所言,瞧着他,道:“你真的已經決定要替東廠做事了?”
“不是,我隻是想問問,如果這人該殺,殺掉也無妨,不管是幫誰;如果不該殺,就算是正人君子讓我殺,我也不幫。”
“你覺得東廠的人會有正人君子?”
“任何地方都可能有正人君子,當然也可能有僞君子,而不限于他是否在東廠。”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希望你趟這趟渾水,不管這個人是否值得你殺。”
“不是我去殺。”
“你派殺手也是一樣!相當于你自己殺,你一旦殺了對方一個人,便會陷入其間不能自拔。那時候,你這一輩子就别指望能脫離他們之間的争鬥;那時候,你才是真的欲罷不能了。這一次嚴世蕃讓你殺的是有惡行的人,你殺了,也就等于把柄落在了嚴世蕃手裏。下一次,嚴世蕃讓你殺一個正直的人那時候,你去不去?你不去,他以此威脅你把這個消息透漏給錦衣衛怎麽辦?要知道,你殺的這個肖怛雖然有惡行,但是徐階和錦衣衛那邊并不這樣看,他隻知道你是他們的敵人,還會善罷甘休嗎?那時候你才走進退兩難!”
司徒策呆住了,他沒有想這麽多,回味賀蘭冰的話,果然如此,這個頭一開,那以後就沒完沒了,完全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了。歎了口氣,道:“謝謝你的提醒,你說的沒錯,我還是破我的案子好了,這些事情,還是交給他們東廠自己處理。”
賀蘭冰露出了微笑。
司徒策便去了東廠衙門,将這密信交給刁鵬。刁鵬很是高興,連聲感謝,司徒策不明白,對于刁鵬這種人來說,這是立功的機會,還以爲是司徒策将這種機會讓給他呢。
從東廠衙門出來,司徒策沿着街慢慢往前走,心中有一種輕松,自己差一點陷入了東廠跟錦衣衛或者說嚴嵩跟徐階的争鬥之中。這種風生水起的政治鬥争,絕對不是自己這樣的小法醫所能駕馭的,幸虧賀蘭冰把自己點醒。否則,嚴嵩和徐階雙方,他都惹不起,還是躲開的好,不要去趟這趟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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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策一對不想就這樣返回衙門,反正晏老太爺被殺的那件案子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所以信步閑遊,慢慢來到前衙,準備從前衙繞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