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鵬的動作比他略快一些,已經等在門口了,當下把司徒策領到了自己的書房,牆角放着一口大木箱,挂着鎖,刁鵬掏出鑰匙打開,裏面滿滿登登都是卷軸,刁鵬道:“就是這些了。”又指着另一箱東西,道:“這些都是我從城裏騷客雅士哪裏借回來的,都加有字條,表明了書籍的出處,從先秦一直到本朝的都有。先生看如何?”
司徒策道:“很好,不過得請大人回避,因爲我做法的時候,是不能有旁人在場的,否則就不靈了。“
刁鵬已經從眼線哪裏知道了司徒策這種規矩,忙答應了,退了出去。
司徒策将一卷卷字畫卷軸取出,展開觀瞧,但從字畫本身上看,都是些山水魚蟲或者各種字體的書法。從提撥落款看,不少都是曆史上有名的人物的字畫,比如王羲之、歐陽詢、褚遂良、顔真卿、蘇轼、黃庭堅、趙孟頫等等,甚至還有明朝風流才子唐伯虎的字畫!
司徒策看得好笑,若是這些名人的字畫都藏在一個不起眼的墓葬裏,那這些人的字畫也太不值錢了,看來,這些東西很可能是後人模仿作假的赝品。
他本來對這些就不懂的,看了這些名人題款印章之後,更是覺得好笑。也不想太費精神替東廠做事,他對東廠的厭惡并沒有因爲刁鵬的道歉賠罪賠錢而有什麽改變,決定随便檢驗一下交差了事。
他從第一個卷軸開始進行檢測。他不懂文物鑒定,所能做的,就是鑒定這些字畫筆墨和紙張在顯微鏡和紫外燈光照射下的不同反應,以鑒别是否屬于同一時代的東西。
因爲數量比較多,他又沒有心情替東廠做事,所以懶得一個個精心鑒别,他先用紫外燈照射了刁鵬借來了的那些古書,把筆墨和紙張的不同熒光反映記錄下來,然後,他用紫外燈挨個照射那些卷軸字畫,把各個卷軸按反射熒光相同進行分類。
這樣初略甄别之後,發現這一箱子字畫,有一大半都是明朝的。隻有少部分是元朝時期的,而宋朝的有四副,唐朝的隻有一副。所謂秦漢三國兩晉的,則沒有。
這個結果沒有出乎司徒策的預料,也印證了他預料的這些字畫都是作假的赝品的推測。
不過,畢竟有這樣五幅畫是唐宋的,還是打點精神好好鑒别一下的好。司徒策便決定把鑒别重點,放在了這五副上面。
他使用的辦法,就是顯微鏡觀察法,觀察方法有兩方面,一個是觀察紙張結構,是否與唐宋時期的相同,各個朝代的紙張有明顯的不同的;另一個,是觀察筆墨是否流暢,有沒有填充勾筆痕迹,如果有,那一般可以肯定是他人臨摹作假的赝品。
一番觀察之後,他發現,唐朝的那一副是假的,而宋朝的四副中,有兩幅是假的,另外兩幅,從紙張和墨迹上看,沒有造假的迹象。
盡管他使用了比較初略的鑒别辦法,但是這一箱子一百多副字畫鑒别完成,也用了一個多時辰。
鑒别完之後,司徒策讓一直等候在院子裏的刁鵬進來。
刁鵬臉上滿是崇敬,剛才他一直在院子裏候着,看見窗戶不時閃過一道道紫色銀光,驚駭得臉色都變了,不知道那是司徒策紫光燈發出的光芒,還以爲是司徒策在施展道法呢。
所以進到屋裏,刁鵬點頭哈腰,比先前更加敬畏有加。司徒策拿起那宋朝的兩個卷軸,道:“喏,這兩個是宋朝真迹。其餘的,都是赝品。——不過,我先申明,我不懂字畫鑒别,這純粹是我用法術探查紙張和墨迹得到的結果,也可能就是畫家書法家本人的真迹,同時,也可能是那個朝代别人臨摹名家的字畫,所以做不得準的。錯了你可别怪我。”
刁鵬滿臉堆笑,小心翼翼接過那兩個卷軸,展開看了,頻頻點頭:“嗯,真的很不錯,肯定是本人真迹!多謝!多謝司徒先生!”
司徒策道:“要是沒有别的事,那我就告辭了。”
“好好,”刁鵬壓低了聲音,湊到司徒策耳邊道:“這兩副小弟馬上找買家脫手,得了錢财,咱們三七開!我七你三!”說到這,刁鵬又覺得這樣有些不合适,忙有改口道:“啊不,六四好了,我六你四,——嘿嘿,我手底下還有不少兄弟要打點,這六成其實我最多能占到三四成就不得了了,其餘的要分給手下兄弟,有錢大家一起花嘛,所以,咱們兩其實是對半分的。嘿嘿嘿”
司徒策本來想說不要的,可是話到嘴邊轉念又一想,憑什麽不要,自己不要,老百姓也不會多得一文錢好處,卻給這東廠的占了去了,不義之财該取就得取!
想到這,司徒策拱拱手道:“行啊,那我就告辭了。”
刁鵬一直把司徒策送上了轎子,這才揮手作别。
司徒策坐轎回到衙門,太陽已經偏西。
賀蘭冰還是沒有回衙門,這一整天了,賀蘭冰都沒有來,這讓司徒策多少有些擔憂。玲珑看出來了,告訴司徒策說,賀蘭冰讓人捎了信給知縣老爺請假了,說身體不适,在家休息,今天不來衙門了。
司徒策心中稍安,但是又開始牽挂賀蘭冰的身體,早上他離開的時候身體都很好,該不會突然患了什麽疾病了吧?
司徒策接着看他的卷宗。
過了好一會,玲珑又來了,低聲道:“先生,錦衣衛的龍大老爺又來了,在後院後門那裏等着呢,說有要事找您!見還是不見?您要不見,我就說您出去了。”
換做以前,玲珑絕對不會說後面這兩句話的,也是上午看見賀蘭冰跟司徒策有些鬧别扭,也知道是因爲司徒策幫錦衣衛忙的事,現在錦衣衛又找上門來請幫忙,若司徒策再去了,會不會給他跟賀蘭冰之間已經有些僵的關系再加上一層霜雪?
司徒策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那隻是片刻的事情,他立即便做出了決定,道:“我去!”
司徒策邁步往後門走,玲珑跟着,司徒策像是在跟玲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錦衣衛、東廠跟他們手裏的命案是兩回事,我幫的是破案,爲死者伸張正義,而不是跟錦衣衛、東廠什麽‘混在一起’,雖然最後是錦衣衛得了便宜,看着是幫了他們,可隻要爲被害的人伸張了正義,就是做的對,這沒錯吧?”
玲珑愕了一下,左右看看并沒有旁人在,想着是跟自己說話呢,忙道:“可不是嘛,釘是釘,鉚是鉚,一碼歸一碼,您是刑名師爺,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命案不去破吧。奴婢覺得您做的沒錯!”
司徒策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烏溜溜的黑眼睛亮亮的,感覺到了她話的真誠,不由有些感動,道:“玲珑說沒錯,就沒錯!”
玲珑有些害羞,道:“奴婢可不懂什麽的,瞎說的,不對先生可别笑話。”
“說的挺好!以後就這樣!”
司徒策快步來到後門,果然,龍翔依舊一襲白衣站在那,背着手,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不停轉着圈,兩隻眼都熬紅了,顯然已經好幾夜沒有好好睡覺了。他見到司徒策,急忙過來,長揖一禮,道:“柳川兄!昨晚那東西……,怎麽樣了?”
涉及到紫外線模糊印章鑒别這樣高科技的東西,司徒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這件事,便含糊道:“還沒結果呢。有事嗎?”
“當然了,小弟是來找柳川兄救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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