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黃巾漢子齊齊呐喊着,一手持着盾牌擋在身前,另一隻手持着短矛,列着隊朝劉辯和周倉守着的房門推進了上來。
“且慢!”黃巾漢子們剛有所動作,在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喝。
已經快推進到門口的黃巾漢子都停下了腳步,一個個手持盾矛,扭頭看向身後。
剛剛降下的夜幕中,一個頭裹黃巾,身披铠甲的粗壯大漢帶着兩名黃巾漢子朝劉辯和周倉守衛的房門走了過來。
還沒到門口,那大漢就向站在門内的周倉喊道:“屋内可是周倉将軍?”
對方直呼周倉名諱,周倉朝劉辯看了一眼,見劉辯向他點頭,才朝門外喊道:“正是周倉,敢問閣下何人?”
“某乃龔都。”确認了周倉的身份,屋外那漢子連忙快步走到門口,雙手抱拳給周倉行了一禮說道:“某仰慕将軍已久,向來無緣得見,方才兵士向某描述将軍形貌,某揣度應是将軍,不敢怠慢,趕忙來見。”
“原來是龔将軍。”周倉先是朝劉辯看了一眼,見劉辯微微向他點了下頭,他才抱拳給龔都回了一禮說道:“某今日護送先生北進,途徑此地,不想卻被自家黃巾軍困住,着實是不爽利的很。”
“還不退下!”龔都微微側了下頭,冷聲喝了身後持着短矛盾牌擋住房屋出路的黃巾軍一聲,随後又陪着笑,對周倉說道:“早先聽聞将軍與裴元紹将軍上了卧牛山,不知爲何來到此處?”
屋外的黃巾軍被龔都喝了一聲,不敢怠慢,連忙都朝後退了幾步,收起手中兵刃,筆直的挺立在一旁。
“若非嚴政那厮,此刻某還在卧牛山上。”周倉撇了撇嘴,随後側身朝邊上站了站,面朝着劉辯,對龔都說道:“此位乃是某家先生,若龔将軍念及往日同爲黃巾軍的情面,今日某等在此處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
“周将軍喚爲先生,必是當今大才!”周倉介紹過劉辯,龔都連忙轉身朝劉辯抱拳行了一禮說道:“敢問先生大名?”
看過演義的劉辯還記得,若按照演義裏所描述的曆史走向,龔都後來是投靠了劉備,既然如此,他與董卓之間必定不存在任何的瓜葛。
雖然龔都給他的感覺是能信的過,可他身後和屋内畢竟還有着其他人,劉辯還是不好直接說出名諱,隻得抱拳給龔都回了一禮說道:“某乃是落難士族子弟,家道中落,實乃屈辱,名諱不提也罷。”
劉辯不願說出名諱,龔都臉上浮現出一抹失望,不過他并沒有強行追問,畢竟周倉還站在劉辯身旁,對以勇武聞名的周倉他多少還是有些忌憚。
“先生、周将軍,某可否進屋内一看?”身爲這些黃巾軍的将領,龔都自然是知道他們在這裏如何布局,劉辯與周倉好端端的站在門口,那麽先前算計他們的幾個黃巾軍恐怕已是兇多吉少。
“将軍請進。”劉辯點了下頭,撤身朝屋内退了幾步,轉身走到躲在牆角的唐姬身前,将唐姬擋在身後,看着龔都走進屋内。
“于先生!”剛一進屋,龔都就看到了被捆作一團的六個人,連忙上前給唯一沒有昏迷過去的老翁松綁。
周倉朝站在屋内角落的劉辯看了一眼,見劉辯沒有反應,他也就沒上前阻止龔都的動作,隻是手握長劍,一邊警惕的關注着門口那些黃巾軍的動向,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瞟着龔都。
“龔将軍。”繩索解開後,老翁一邊揉着被捆的麻木了的手臂,一邊對龔都說道:“這位先生可是了不得,我于吉活了上百年,不曾想卻着了僅十多歲的少年道兒。”
手臂的酸麻感稍稍消退了一些,于吉雙手抱拳,朝龔都拱了拱,對他說道:“煩勞将軍轉告渠帥,于吉乃是修道之人,自在閑遊慣了,這些日子承蒙渠帥照料,不勝感激,自此别過。”
于吉報出名姓,劉辯兩眼猛的睜圓了一些,一臉詫異的看着站在龔都對面雞皮鶴發的老者,心中暗暗嘀咕着:“于吉不是被孫策給殺了麽?……呃,我怎麽這麽笨,眼下江東之虎孫堅尚在壯年,孫策還未成年,見到四方雲遊的道人于吉也算不得什麽怪事。”
“珍重!”向龔都道過别,于吉轉身面朝劉辯,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雙手抱拳拱了一拱,道了聲珍重就轉身朝屋外走去。
“于先生請留步!”見于吉真的要走,龔都連忙喊道:“先生若不面辭渠帥,末将着實擔當不起。何況眼下天色已晚……”
于吉并不理會龔都,出門之後,他一邊朝着遠處的大山疾走,一邊放聲高歌:“鴻鹄高飛,一舉千裏。羽翼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弓矢,尚安所施!聖君今出,天下将亂,我等還是遠遠避之爲上!”
歌到最後,于吉的聲音已顯得很是遙遠,聽在劉辯等人的耳朵裏,還帶着幾分飄渺的意味。
與于吉接觸,不過是傍晚這一會的工夫,在内心深處,劉辯不認爲于吉歌中的“聖君”是暗指他的出現。
可站在劉辯身後的唐姬卻不這麽想,于吉離去時放聲唱出這段歌謠,她看着擋在身前的劉辯,眸子中神采竟是又多出了好些癡迷。
哪個女人不希望她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劉辯本就是大漢朝的皇帝,隻是由于董卓篡權,才暫時流落在外。
自從離開小樓的那刻開始,他就表現出了一個真正男人該有的擔當,在唐姬的心目中,于吉唱出的這段歌謠,正是暗指着劉辯将來能夠君臨天下。
雖然跟随劉辯,可周倉一直都不清楚劉辯的真實身份,以仆從自居的他也不好向劉辯詢問。
于吉的歌聲越飄越遠,周倉和站在還昏迷着的幾條漢子身旁的龔都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幾分迷惑。
“這老道倒也是。”于吉走的遠了,龔都撇了撇嘴,對周倉說道:“渠帥近日迷戀修仙之術,頗爲倚仗他,可他着實不知好歹,連與渠帥面辭都不肯,也太托大了些。”
周倉沒有說話,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站在門口的那群黃巾漢子,過了好一會才向龔都問道:“龔将軍口中渠帥,可是劉辟?”
“正是。”龔都應了一聲,證實了周倉的猜測之後接着說道:“除了劉渠帥,何曼也在附近,彼與渠帥之間呈犄角相望,此處又多有山巒林地,便于我軍隐匿蹤迹,官軍也是不敢輕易圍剿。”
提到何曼,周倉微微皺起了眉頭。當年他在張寶麾下,與這位截天夜叉也是相熟。倆人雖說都是黃巾軍的悍将,可脾性并不相投,因此也沒多少交情。
“周将軍既然來到此處,何不就此留下?”見周倉沒說話,隻是微微擰起眉頭好像在想什麽,龔都連忙說道:“與官軍轉戰數年,我軍眼下已是人丁寥落,雖說渠帥麾下尚有兩萬餘名百戰之士,勇将卻是……”
“龔将軍莫要多說。”龔都的話還沒說完,周倉就擡手止住了他繼續說下去,對他說道:“眼下某已跟定先生,先生在何處,某便跟到何處。”
周倉這麽一說,龔都是越發的失望,他朝站在房間角落裏,被黑暗籠罩着的劉辯看了一眼,無論如何想,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羸弱的少年,手中一沒兵二沒權,如何能讓周倉這樣死心塌地。
“既然如此,某不敢相強,周将軍與先生今晚且在此處歇着,某先行告退。”心内大失所望,可龔都臉上卻沒表現出來,隻是微微一笑,朝周倉和劉辯拱了拱手,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龔都朝門口的黃巾軍哝了下嘴,幾個頭裹黃巾的漢子随後便鑽進屋來,像拖死狗一樣把還處于昏迷中的五條漢子給拖了出去,沒過多會,屋外的人就走了個幹幹淨淨。
“先生、夫人且安歇着,某出外看看。”等到屋外的人都走了個幹淨,周倉才朝劉辯和唐姬微微躬身抱拳一禮,在劉辯朝他點過頭之後,轉身走出了屋子。
周倉出外檢視,在劉辯看來并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今晚在這裏留宿,完全是因爲劉辯認爲即使他們此刻離開,也是走不多遠,就會被劉辟手下的黃巾軍追上。
龔都離開前的眼神已經很說明問題,他們希望周倉能夠留下。黃巾軍并不是正規的軍隊,他們甚至還存留着一些匪性。
有着匪性的軍隊做事,從來都是出人意表的。
“先歇息吧。”周倉出門後,劉辯轉身摟住唐姬的腰,走向靠左側的耳房。
“夫君且歇着,妾身爲夫君打些水來洗漱。”到了耳房門口,唐姬輕扭腰肢,脫離了劉辯的懷抱,微微欠身福了一福柔聲說道:“行了一日山路,洗洗再睡,多少會爽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