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他才對諸葛均說道:“征伐沙場刀劍無眼,倘若爲兄再不能回到江東,日後朝廷大軍擊破江東,你家嫂嫂與我那幾個孩子……”
“兄長放心!”沒等諸葛瑾把話說完,諸葛均就抱拳應了一聲說道:“但有小弟在,定會代兄長照料家眷!”
說完這些,諸葛均站了起來,對諸葛瑾說道:“倘若兄長别無他事,小弟告辭。請兄長回營籌備,自此多加保重!”
并沒有起身,諸葛瑾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跳上乘來與諸葛瑾會面的木筏,諸葛均轉過身面朝着諸葛瑾,雙手始終抱拳沒有放下。
諸葛瑾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
兄弟二人都清楚,這一别,待到再次重逢,隻怕是戰事已經有了結果。
回到岸邊,諸葛均剛上岸,就向迎上來的親兵吩咐道:“立刻傳令下去,藤甲兵備辦藤甲,夜間渡河!”
“諾!”應了一聲,親兵轉身離去、
親兵離去後,諸葛均的目光落向了遠處的象兵。
在河岸邊上駐紮下來,象兵把戰象集中在一處,戰象或站或卧,彼此緊緊相挨着,還在大象是群居動物,并沒有因給它們的區域狹窄而惹出麻煩。
大軍渡河,隻要有木筏就行,戰象渡河卻是給諸葛均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木筏雖是能承受一些重量,戰象的體重卻是超出了木筏的承重能力。
一隻木筏,恐怕連一隻戰象也是承受不住。
正望着象兵陣營,迎面有幾個人朝他走了過來。
走過來的,正是孟獲夫婦和一衆漢軍将領。
諸葛均與諸葛瑾相見,衆人都是把心懸到了嗓子眼裏。
二十萬大軍,其中有近十萬是孟獲和祝融夫人率領的蠻兵。
除了諸葛均,漢軍将領之中,還沒有哪個能鎮的住孟獲和祝融夫人,他們雖然已是投效了大漢朝廷,可諸葛均一旦出了意外,夫婦二人會不會追随大軍繼續東征還很難說。
即便他們繼續追随大軍東征,在大軍的指揮權上,恐怕也是不會服從漢軍将領們的調撥。
相比于孟獲夫婦,漢軍将領們,更是擔憂諸葛均的安危。
見他上了岸,孟獲等人趕忙迎了上來。
眼看着快要到了諸葛均近前,孟獲咧着嘴,粗着嗓門喊道:“諸葛将軍,你這一去,可是要我等擔心壞了!”
迎着孟獲,諸葛均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承蒙大王挂心,末将惶恐!”
上了河岸,在一衆人的簇擁下,正往帥帳走着,先前得了命令前去向藤甲兵傳令的親兵折了回來。
到了諸葛均身側,那親兵抱拳躬身說道:“啓禀将軍,已是告知藤甲兵,今日晚間渡河。”
點了點頭,諸葛均擺了下手。
親兵離去後,孟獲夫婦與一衆漢軍将領都是滿臉愕然的看着他。
孟獲更是脫口問道:“諸葛将軍,莫不是今日晚間便要向江東軍進攻?藤甲兵不過區區兩千,江東軍可是有五六萬人……”
“兩千藤甲兵,雖說不足以擊破敵軍,卻可鋪橋開路!”回頭望着河岸對面,諸葛均對孟獲等人說道:“我軍人數衆多,倘若乘坐木筏渡河,敵軍隻須死守岸邊,我軍渡河便隻是如夢而已!”
聽了諸葛均的這番話,衆人面面相觑,并沒有人能提出反駁的意見。
藤甲兵铠甲堅厚,若是不采用火攻,對他們幾乎無法造成有效的殺傷。
更重要的是,藤甲與尋常铠甲不同,跳入水中,藤甲的浮力可以讓兵士輕松渡過河流。
而且渡河之後,藤甲兵可以憑借着堅厚的铠甲和盾牌,展開防線,即便江東軍發起全面進攻,一時半會也是難以擊破他們的防線,足以支撐到更多的漢軍和蠻兵過河加入到戰鬥之中。
諸葛均的盤算,就目前來說,确實是最适宜大軍渡河的法子。
江東軍來到這裏,他們人數并不是很多,至少相對于漢軍來說,他們的人數根本不足以支撐一戰。
隻要能把漢軍拖在河邊,時日久了,人數衆多的漢軍必定因供給不足而後撤。
諸葛瑾爲人謹慎,做事是一絲不苟,極少會有冒進的念頭,領軍來到郁河,擺出這樣的态勢,對他來說毫不讓人意外。
對付求穩的對手,往往最好的辦法,就是突進。
白晝裏的大軍,在一片忙碌中度過。
将士們整理兵械,一些士兵甚至還在河邊找到青石,用青石磨起了刀劍。
江東軍已經在河岸對面紮營,漢軍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盡收眼底,尤其是砍伐了樹木紮起木筏的漢軍,每個舉動都牽着江東軍的神經。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最終落到了地平線以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半空中并沒有月亮,夜空中隻是布滿了星鬥,
如同水洗過一般純淨的夜空,星星也是格外的明亮。
一閃一閃的星光,并沒有給大地帶來多少的光亮,流淌的河面上,卻是翻卷着一朵朵的白浪。
郁河雖不寬闊,河水卻很是平緩,雖說有些雪白的細浪翻卷,水流發出的聲響卻并不是很大。
河邊上,一些漢軍将士還在青石上磨砺着刀劍,而一處亂石嶙峋相對隐蔽的地方,正晃動着成片的黑影。
蟄伏在亂石中的黑影,一個個貓着腰,朝着河邊靠攏過去。
到了河邊,最前面的黑影先是用手探了探水溫,覺着水溫不是很冷,才朝後面招了招手。
他們下水的動作很輕,進入河中也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下了河的黑影,漂浮在水面上,他們仰面朝上,雙手在身邊輕輕撥着。
手掌攪動着河水,一個個黑影借着夜幕,向河岸對面遊去。
河岸對面,一些負責監視漢軍的江東軍,注意力都被在岸邊磨刀劍的漢軍吸引了過去。
過河的黑影,選擇的地方離那些漢軍很遠,也正是因此,江東軍才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
兩千多條黑影,就這麽在江東軍的眼皮子低下過了郁河。
最先上岸的黑影,在與留在河岸對面的同伴一起,牽起了一道道粗長的繩索。
他們并沒有攜帶木筏,光秃秃的繩索橫亘過河面,在夜色之下,即便仔細去看,也不容易發覺。
越來越多的黑影到了河岸東面,他們上了岸,并沒有向江東軍摸去,而是就地蟄伏了下來,在河岸邊上選擇了一處不易被發現的地方,遠遠觀望着江東軍。
江東軍軍營内很靜。
或許是面對二十萬漢軍,讓江東軍将士們對這一戰的結果都沒了信心,偌大的軍營裏,竟是連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遠遠觀察着江東軍,領頭的黑影朝身後擺了擺手。
看到他的手勢,立刻有個黑影轉身朝河岸邊摸去。
那黑影剛走出兩步,領頭的黑影陡然把手勢一變,整個人趴伏在了地上。
後面的黑影見了他的動作,其中一人伸手拽住正要從身旁跑過的黑影,朝前面指了指。
被拽住的黑影蹲了下來,順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的竟是三個巡夜的江東軍,正朝着他們這邊走來。
兩千餘條黑影蟄伏在岸邊,一雙雙眼睛全都看向了那三個正走過來的江東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許多人甚至已經把手按在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上。
帶領兩千餘人登岸的軍官,也是屏住了呼吸,望着那三個越來越近的江東軍。
當三個江東軍走到離他們隻有十來步的地方時,他按在劍柄上的手,都在微微的發着抖。
沒有按在劍柄上的那隻手朝後擺了擺,他的臉色一片凝重。
三個江東軍的目的地應該就是河岸邊上,不解決他們,已經過了河的兩千多人就會暴露無遺。
可要解決他們,而且不能讓遠處的江東軍發現,對領頭的漢軍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藤甲兵原本是蠻族的特色,與蠻人厮殺中,諸葛均發現,這樣的铠甲和盾牌,在厮殺時遠遠要比漢軍将士們的铠甲和盾牌更實用,才整編了一支兩千人的軍隊。
這支軍隊中,夾雜着漢人和蠻人,當然,帶領隊伍的,自是漢人軍官。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三個走過來的江東軍,軍官朝後面擺了擺手。
幾個兵士見了他的手勢,一個個都擺出了随時出擊的架勢。
河岸邊上,聚集了兩千餘人,卻靜的讓人窒息。
才過河的漢軍将士們,甚至在呼吸時都能聽到他們自己的呼吸聲。
完全沒感覺到有任何不妥的三個江東軍,眼看着已經走到距離漢軍隻有五六步的地方卻停了下來。
他們東張西望,朝四下看了看,其中一個江東軍對另外兩個說道:“河面上平靜無奇,應不會有人渡河。将軍也是,平白的怎想起要我等來此查看!”
“将軍下了命令,要我等來此,還是好生探查一番,也好回去向将軍複命!”先說話的江東軍牢騷剛發完,另一個江東軍接過了他的話頭,不過從語氣中,也能聽出對這道命令多少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