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到了樊城,并未與荊州軍有所聯系。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龐統爲什麽會在漢軍向樊城推進又撤回之後,提出要與他商議軍務。
報訊的漢軍已經離去,他也沒有理由不與龐統相見。
捏着下巴,張允臉上流露出一片糾葛。
“啓禀将軍,大漢右丞相來到!”前來知會他的漢軍離去沒多會,一個守在帳外的親兵就跑了進來,抱拳躬身向張允禀報了一句。
聽說龐統來了,張允趕忙站起,朝那報訊的親兵一擺手,對他說道:“快,随某一同前去迎接!”
“不必勞煩将軍,某已到了!”張軍話音才落,還沒來及邁出步子,帳外就傳來了一個聲音,随後兩個人便進入了帳内。
進入帳内的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正是身穿青布長袍一身文士裝扮的龐統。
跟在龐統身後的,則是一個穿着大紅衣甲的漢軍偏将。
進了帳内,那漢軍偏将手按劍柄跨步站到了一旁,龐統則雙手抱拳,朝張允拱了拱笑着說道:“軍務緊急,夤夜來訪,将軍莫怪!”
“丞相多禮!”雖說劉表的命令還沒來到樊城,張允卻也是不敢怠慢了龐統,趕忙抱拳對他說道:“不知丞相此來,所爲何事?”
張允問起他來此的目的,龐統放下雙拳對他說道:“某此番前來,乃是與将軍商議破城之策!”
“丞相請!”得知龐統是來與他商議破城之策,張允趕忙向他比劃了個請的手勢,待到龐統在帳内坐下,他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朝廷大軍來此,若是破城,不知算何人功勞?”
“自是将軍功勞!”微微笑着,龐統對張允說道:“将軍領軍圍城多日,那劉備困守城内,我等即便破城,将軍也是功不可沒!”
捏着下巴,張允臉上流露出一片糾葛,并沒有立刻應聲。
功勞倒是他的了,他更想問的是,一旦破城,這樊城究竟是由朝廷派遣官員統轄,還是依然屬于荊州治下。
從他的神色中,龐統已是看出了端倪,臉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說道:“将軍不必糾葛,我軍來此,隻爲擊破劉備。如今朝廷已是派出人手前去與景升公接洽,擊破劉備之後,這荊州依然屬景升公治下!”
聽說擊破了劉備,荊州還是屬于劉表治下,張允趕忙向龐統追問了一句:“丞相所言果真不差?”
“某乃大漢丞相,如何會出戲言!”張宇的問話讓龐統頓時拉下了臉,語氣也是生硬了許多說道:“莫非将軍信不過某,還信不過當今陛下?”
這個帽子,給張允扣的着實不小。
荊州軍雖說早先曾向朝廷發兵,可近來劉表心内糾葛,懼怕的就是朝廷記仇。
身爲劉表麾下将領,張允當然不敢在劉表發話之前,同朝廷來的人産生隔閡。
這也正是漢軍抵達樊城,荊州軍雖說沒有得到配合的命令,卻也始終沒有向漢軍發難的緣由。
“末将乃是武人,說話有所唐突,丞相莫怪!”見龐統臉上露出不快,張允趕忙抱拳向他行了一禮,陪着不是說道:“隻是不知丞相有何破敵良策?”
“可否破敵,均在将軍!”張允陪起了不是,龐統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凝視着他說道:“城内敵軍在城牆上澆淋桐油,且又在城外堆積木柴,無非是要阻止我等攀登城牆。某料想,若是木柴足夠,便可将城牆燒的像是火爐一般。試想城牆滾燙,人又如何立足?”
“敵軍難以立足,我軍也是無法登城。”龐統的話剛說出口,張允就皺着眉頭說道:“即便将整座城牆燒紅,又如何可将之擊破?”
張允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龐統卻是微微笑着說道:“将軍試想,城上無有兵馬,我軍可否長驅直入,直搗城門?”
“丞相的意思是,破門而入?”龐統一句話,便打消了張允的顧慮,他眼睛陡然一睜,滿心欣喜的說道:“如此甚好!将士們攀登城牆,着實是要受上不少苦楚……”
計策得到了張允的認同,龐統手捋着胡須,面帶笑容點了點頭。
“有如此破敵良策,丞相尚等甚麽?”沒等龐統說話,張允便先一步開口說道:“丞相但有驅使,末将無不遵從便是!”
“将軍所言不虛?”來到張允的軍營,龐統目的就是給他送來一場功勞,凝視着張允那張滿是期待的臉,他語帶雙關的問了一句。
“擊破樊城,某定要取那劉備首級!丞相放心,但有驅使,某無不上前!”站起身,張允朝着龐統抱拳一躬說道:“末将雖說尚未得到景升公軍令,一朝丞相也是不會诓騙末将,此番末将便是賭上一賭,隻求那劉備項上人頭!”
提起劉備,張允是咬牙切齒。
看着他臉上的表情,龐統曉得,此人憎恨劉備,恐怕不會比呂布差上多少。
率領漢軍抵達樊城的主将呂布,與率領荊州軍圍困樊城的主将張允,對劉備都是恨到了咬牙切齒。
樊城一旦被攻破,劉備的命運着實堪憂。
龐統倒是不在意劉備的死活,他在意的,隻是如何能讓張允下令讓荊州軍向城牆下堆放木柴。
前往樊城城牆下,必定要承受城頭上射來的堅守,堆放木柴的将士們,也是會有不少的傷亡。
漢軍隻來了三萬人,每日傷亡數十日,連續十多日下去,傷亡人數便是漢軍難以承受的數量。
轉嫁傷亡,又要在樊城腳下堆起足夠将城頭燒成火石的木柴,唯一的辦法,隻有說服張允,讓荊州軍去送死。
直截了當的提出這樣的提議,顯然不符合情理,也很難得到張允的首肯。
龐統要做的,是想個法子,說服張允,讓荊州軍将士們抱着木柴沖向樊城城牆。
身體微微前傾,張允凝視着龐統,等待着他把話說下去。
龐統卻并沒有急于說話,隻是面帶笑容看着張允。
與龐統相互對視着,過了片刻,覺着不太自在的張允才向他問道:“丞相,因何欲言又止?”
“張将軍,朝廷大軍來到樊城,卻苦于地界不熟、兵将稀少,有些事情,着實是有心無力!”直到張允開口問起,龐統才對他說道:“我軍今日晚間向樊城推進,正是要在城下堆起木柴。”
“如何?”張允更關心的,是何時能夠擊破樊城将劉備擒獲,龐統說出漢軍前往樊城城下是爲了堆起木柴,他趕忙追問了一句。
從張允的臉上,龐統看出了焦躁,心内曉得他必定是耐受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可惜前往城下的兵士人少,并未堆起太多木柴。如此往複,少說也得旬月,才可在城下将木柴堆起!”
龐統說得要旬月才能将木柴堆起,張允臉上的焦躁要比早先更盛了幾分。
皺着眉頭,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向龐統問道:“丞相莫非無有更好的法子?”
“法子隻有一個!”盯着張允,龐統對他說道:“請将軍麾下兵馬與我軍協同堆放木柴,城上敵軍會向城下射出箭矢,我軍強弩手弩箭要比敵軍更遠,可自陣後阻撓,隻是如此一來,我軍便是無法派出足夠兵馬前往城下!”
聽說龐統想要荊州軍前去城下堆放木柴,張允臉上流露出了一抹難色。
雖說是個武人,他卻并不蠢笨。
兵士前往城下,要承受的是城頭上劉備軍射來的箭矢。
雖說有盾牌防護,傷亡卻是必不可免。
城外向城頭上射出的羽箭,向來攻城,都是并無多少用處,頂多能對敵軍壓制一些罷了。
看出張允臉上流露出爲難的神色,龐統站了起來,抱拳朝他一拱說道:“若是将軍爲難,此事便就此作罷,我等大軍且做準備,克日攻城便是!”
“丞相且慢!”丢下一句話,龐統轉身就要走,張允趕忙喊了他一聲。
強行攻城,耗費兵械無數,将士們還要擡着雲梯向樊城沖鋒。
到時面臨的就不再隻是城牆上射下來的羽箭。
心内略一核算,張允已經算清了這門賬。
每日派出兵馬前往城下,雖說會有一些傷亡,由于不用強行登城,将士們的傷亡畢竟不會十分慘重。
兩相權衡下來,倒是龐統提出的計策更爲可行。
正打算離開張允帥帳,聽到他出聲招呼,龐統曉得他是已經入了彀中,臉上雖是沒有半點異常的表情,心内卻是已經曉得,這次來到荊州軍軍營,并沒有白走一遭。
轉身面朝着張允,龐統并沒有說話,隻是凝視着他,等待着他把話給說下去。
臉上流露出一片爲難,張允最終還是開口說道:“丞相之計,果真是破城妙計,隻是不曉得我軍該當如何向樊城腳下堆放木柴?”
張允如此一問,龐統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喜色,抱拳對他說道:“将軍大義,破城不過旬日之間!待到劉備授首,某定爲将軍向陛下及景升公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