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來到周瑜駐地,伺候他們的婢女尚且敢對他們做出僭越的舉動,可想而知,他們以往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扶着大喬的手腕,小喬心中是一陣的悲戚。
周瑜已經對她說過,若是強行留下大喬母子,孫權必定會對周瑜有所忌憚,可否暗中下毒手,也是難說的事情。
救下大喬,就要逼着周瑜做出背棄孫權的舉動。
小喬一時之間,也是有些犯難!
從小喬一臉的糾葛,大喬看出她心内還是拿不定主意,雙腿一屈,又要給她跪下。
身爲妹子,如何能讓姐姐連着給她下跪!
小喬連忙攙扶起大喬對她說道:“姊姊不必如此,此事妹妹代姊姊辦了便是!”
得了小喬應允,大喬才沒有跪下,擡手抹了把眼淚,向小喬謝了一聲,随後按着孫昭的小腦袋,對他說道:“昭兒,快!快謝過姨娘活命之恩!”
孫昭雖是年幼,卻也聰明剔透,大喬要他跪下,他趕忙雙腿一屈跪伏在地上,以稚嫩的嗓音對小喬說道:“昭兒多謝姨娘活命之恩!”
趕忙彎下腰,将孫昭抱了起來,小喬用手掌根替他擦幹了眼淚,柔聲說道:“昭兒乖,姨娘定不會要你母子二人再受苦楚!”
大喬帶着孫昭,求小喬救他們母子一命,成功與大喬近距離接觸的蔣幹,此時卻是滿心的歡喜。
從大喬的舉止,蔣幹能夠看出,她對孫昭的在乎,遠遠超過了對她自身。
利用大喬對孫昭的疼愛,做出了一番假若不想方設法留在周瑜駐地,返回吳侯身邊,早晚會被戕害的言論,自是能輕易将大喬說服。
曉得大喬去找小喬,必定是懇求小喬從中斡旋,将此事促成,蔣幹回到營房内,立刻吩咐七名周瑜贈于他的舞娘,備辦酒菜,與衆舞娘同樂。
自打被周瑜送給蔣幹,七名舞娘每日晚間,都會有至少兩人要陪同蔣幹安睡,其他人即便當晚不會被蔣幹撻伐,第二日或是第三日,也必定會輪着。
蔣幹吩咐備辦酒食,舞娘們當即便曉得,到了晚間,怕是又會與他有一番大戰。
一名舞娘離開蔣幹住處,找尋軍需,請置辦一桌酒食去了。
住在軍營内,蔣幹是周瑜的客人,每日裏都會有江東兵暗中監視着他,對他的招待,雖說不及前些日子那般周到,卻也不會差了肉食和酒菜。
舞娘找到軍需,請他置辦一桌酒食,曉得周瑜若是得知此事,也定然會滿足蔣幹,軍需并沒有多說什麽,當即吩咐人手,爲蔣幹準備了一桌還算是豐盛的酒宴。
營房内,蔣幹擺起酒宴,與七名舞娘對飲。
從下午一直飲到日落西山,蔣幹已是有了七八分醉意。
正打算摟着兩個舞娘去安歇,房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開。
出現在門外的,正是臉色鐵青的周瑜。
推開房門,聞到屋内蹿出一股濃烈的酒氣,周瑜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說道:“子翼倒是好興緻!”
聽到周瑜說話,被兩個舞娘攙扶着的蔣幹扭頭朝他看了過來,眨巴着朦胧的醉眼,臉上露出一片谄媚的笑容說道:“公瑾,天色漸晚,因何來此?”
“子翼怕是有些明知故問!”冷冷一笑,周瑜跨步進入屋内,朝攙扶着蔣幹的兩名舞娘擺了擺手,對屋内的幾個舞娘說道:“你等且出外候着,某與子翼有些話要說!”
周瑜發了話,舞娘們不敢違拗,趕忙應了,紛紛退出了房間。
“子翼坐吧!”待到舞娘們離去,周瑜才朝蔣幹擺了擺手,淡淡的說了一句。
周瑜來到住處,蔣幹雖說有了七八分醉意,心内卻是清明的緊。
在江邊對大喬說的那通話,必定是打動了大喬。
大喬去求小喬,小喬又如何不會向周瑜提及此事?
氣沖沖的來到蔣幹住處,根本不用明說,蔣幹都曉得周瑜是要向他問些什麽。
抱拳躬身,向周瑜行了一禮,蔣幹才在屋内坐了。
蔣幹坐下,周瑜才氣哼哼的坐了。
剛一落座,周瑜就向蔣幹問道:“子翼今日可否與人說過甚麽?或是做過甚麽?”
“沒啊!”周瑜才發問,蔣幹就裝出一臉無辜的說道:“某整日在軍營内,又不四處走動,如何與人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
“子翼未有與大夫人說些甚麽?”緊緊的鎖着眉頭,周瑜向蔣幹追問了一句。
被他這麽一問,蔣幹才恍然道:“公瑾來此,竟是爲了此事?”
“正是!”見蔣幹承認了與大喬說過話,周瑜緊蹙着眉頭,對他說道:“大夫人前去找尋小喬,要某将她母子留于此處!假若某如此做了,日後如何同吳侯相見?”
“公瑾!”周瑜的話還沒說完,蔣幹就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敢問公瑾,大夫人乃是何人之妻?小公子乃是何人之子?”
蔣幹突然這麽一問,周瑜反倒是被他給問的愣了。
緊緊鎖着眉頭,凝視着蔣幹,周瑜沒有吭聲,臉上卻是流露出了一片疑惑。
他已經明白蔣幹接下來要說什麽,他疑惑的隻是,蔣幹打算如何說服他。
“大夫人乃是伯符之妻,小公子乃是伯符之子!”并沒有等候周瑜吭聲,蔣幹接着說道:“公瑾如何做上這大都督?若非伯符當年知遇之恩,公瑾怕是無有如此尊榮!”
蔣幹一句話,着實是點到了關鍵上。
孫策活着的時候,對周瑜是極其信任,離世之前,也是曾向周瑜托孤。
周瑜當日是滿口應承,沒想到,孫策才過世,吳老太就做出了決斷,由孫權接管江東。
雖說受了孫策相托,覺着将江東交給孫權對不住孫策,可吳老太畢竟是孫策的母親,即便是周瑜,也不敢違拗她的意思。
江東由孫權接管,周瑜原本是打算将大喬母子安頓妥當,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孫權竟然早他一步做出了決定,将大喬與孫昭安置在離他不遠的府宅中。
而周瑜,則在被卓拔爲大都督之後,分派到了此處練兵。
想到這些,周瑜的臉色更加陰沉的可怕。
他緊鎖着眉頭,眼睛微微眯了眯,向蔣幹問道:“雖是如此,卻又如何會成爲子翼在大夫人面前亂說的由頭?”
“亂說?”周瑜的問題剛問出口,蔣幹就冷笑了一下說道:“公瑾,某如何亂說了?”
蔣幹不承認亂說,周瑜緊鎖眉頭,對他說道:“若非子翼,大夫人如何想到要去找尋小喬,又如何想到,小喬會前來與某厮鬧?”
“夫人與公瑾厮鬧?”歪頭看着周瑜,蔣幹嘴角挂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對周瑜說道:“不瞞公瑾,某此番前來江東,原本是有一事要告知公瑾。隻是眼看公瑾對江東孫氏忠心耿耿,才不忍說出口!”
“究竟何事?”蔣幹的話,讓周瑜感到一陣隐隐的不自在,他瞬間聯想到了身在洛陽的劉辯,趕忙追問了一句。
從周瑜臉上的表情,蔣幹也看出他是聯想到了劉辯,微微一笑,對他說道:“公瑾,當今陛下南征北讨,十數年來,已是先後平定了中原豪雄。如今隻餘下荊州劉表與江東孫氏尚未平定!以公瑾看來,大漢鐵騎南下,尚有多少時日?”
蔣幹的一番話,把周瑜說的愣了愣。
臉色一片凝重,周瑜向蔣幹問道:“若是漢軍南下,江東該當如何?”
“天下乃是大漢的天下!”微微一笑,蔣幹說道:“莫非公瑾要助着吳侯,與大漢朝廷爲敵?”
被蔣幹直截了當的一問,周瑜嘴巴微微張了張,竟是不曉得該如何回應才好。
劉辯是大漢的皇帝,大漢将士南下,平定南方豪雄,也是皇帝削弱各路豪雄的舉措。
無論說到哪裏,同漢軍對敵,拒絕交出手中兵權的豪雄,都是亂臣賊子!
在江東地位尊崇,畢竟隻是一方豪雄的幕僚。
同漢軍對敵,若是能勝,保得江東,或許數十年内還會在江東存留個好的名頭。
可是一旦兵敗,不僅是他,恐怕就連小喬與他的一應宗族,都會因助江東孫氏謀叛,而遭到滅門!
心内糾葛着,周瑜半晌沒有言語。
凝視着周瑜,蔣幹也是好半天沒有吭聲。
與舞娘飲酒的酒勁,在同周瑜說話時已是散去了不少,此時蔣幹的心内,要比方才更加清明一些。
看着周瑜,見他好半晌沒有說話,蔣幹才微微一笑接着說道:“公瑾,思量的如何了?”
“子翼來此,竟是爲了此事!”眼睛微微眯了眯,周瑜冷冷的說道:“莫非子翼不怕某将你斬殺于此?”
“某來到此處,公瑾便是曉得,必定不隻是與昔日同窗重逢那般簡單!”微微笑着搖了搖頭,蔣幹對周瑜說道:“某來此處,乃是要于公瑾一條活路!公瑾心内明晰又如何肯戕害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