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千人,沒用多會,留着兵刃的隻餘下了糜竺、糜芳兄弟二人。
待到将士們都繳出了兵刃,糜竺向他們喊了一聲:“将士們少待,本将軍這便前去知會于将軍,向他詢問我等該前往何處!”
繳出兵刃的荊州軍将士們,雖說是得了糜竺的承諾,心内卻還是多少有些忐忑。
沒有人應聲,将士們一個個都扭頭看着糜竺,目送着他轉身朝遠處的漢軍陣列走去。
糜竺前往于禁率領的漢軍陣列,糜芳并沒有跟他一同前去。
荊州軍交出了兵刃,将士們心内正不安穩,此時必定要有一個人留在他們身旁,萬一有甚麽緊要事體,也可當即處置。
快步走向于禁率領的漢軍,一路上并沒有人再前來攔截糜竺。
走到離于禁隻有十多步的地方,見還沒有漢軍上前攔阻,糜竺的膽氣也是多少大了一些。
于禁沒有派出親兵要他交出兵刃,顯然是對他們已經有了幾分信任。
面對于禁,糜竺并沒有突然發難能夠将他殺死的信心,即便有那信心,他也絕對不會在眼下想要投效大漢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蠢事。
到了距于禁隻有三四步的地方,糜竺停下了腳步,抱拳躬身對于禁說道:“将軍,某已令麾下将士放下兵刃,還請将軍示下!”
早已遠遠看到荊州軍将士們放下兵刃,于禁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對糜竺說道:“将軍果真是有心投效大漢,陛下若是知曉此事,必定不忘将軍功勞!”
“于将軍!”被于禁誇贊了一番,糜竺神色中流露出一抹惶恐,他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對于禁說道:“末将有一事相求,望将軍應允!”
“而今你我都是同殿爲臣,莫要再如此客套!”騎啊馬背上,嘴裏雖然說着同殿爲臣,于禁卻根本沒有下馬的意思,對糜竺說道:“将軍有話,但說無妨!”
得了于禁應允,糜竺連忙說道:“方才末将應允将士們,大漢将士斷然不會戕害他們……”
“某當何事!”沒等糜竺把話說完,于禁就咧嘴一樂說道:“将軍隻管告知将士們,某麾下将士,斷然不會戕害他們!待到日後返回洛陽,将士們若是有願投效大漢者,必有人前來揀選。不願從軍或是不能從軍者,也會有些土地、田産,從此好生回鄉去過日子!”
從于禁口中聽到這些,糜竺長長的籲了口氣。
他給荊州軍将士們的承諾,是漢軍斷然不會戕害他們,一旦漢軍向他們舉起屠刀,糜竺就要兌現承諾,在被殺的荊州軍将士們面前自裁。
于禁應允了不會對荊州軍将士們下手,糜竺也是再沒有任何的疑問,雙手依舊抱着拳說道:“我等該當如何,懇請将軍示下!”
糜竺問起投降的荊州軍該如何,于禁想了一下,才對他說道:“将軍請傳令下去,要将士們随同我等,且去見了司馬主簿再說!”
一直以來,都曉得這支漢軍真正做主的是一位主簿,根本沒有想過竟會有機會與這位主簿謀面,聽說于禁要帶他們去見司馬懿,糜竺趕忙說道:“末将這便告知将士們,緊随大軍身後!”
點了下頭,于禁沒再吭聲,隻是抱拳朝糜竺拱了拱。
率軍來到此處之前,于禁和司馬懿都曾懷疑過糜竺、糜芳兄弟二人投效大漢的誠意。
畢竟他們與劉備身旁的其他人多少有些不同。
劉備的糜夫人,就是這二人的嫡親妹妹
身爲兄長,背叛妹夫,确實是有些說不過去。
可偏偏糜竺、糜芳兄弟,見到于禁之後,所作出的表現,根本沒有半點倨傲,反倒是一派順從。
他們的舉止,讓于禁心内最後的一絲懷疑也被撇棄,徹底的相信了他們是真心前來投效。
當然,早先還同于禁厮殺過,眼看着走投無路跟随劉備沒了奔頭,再來投效劉辯,兄弟二人的做法,也是讓于禁打心眼裏有些輕視他們。
納降了糜竺、糜芳率領的這支荊州軍,于禁率軍回返的同時,在博望山谷下,一隊穿着荊州軍铠甲的漢子,正扯着嗓門朝山坡上喊着什麽。
在這些身穿荊州軍铠甲的漢子身後,漢軍将士列着整齊的隊伍,一雙雙眼睛,全都凝望向山坡。
排着并不算齊整的隊伍,兩百多名早先向漢軍投降的荊州軍,扯着嗓門高聲喊着:“兄弟們,快些下山吧!我等投效了漢軍,并未受到半點虐待!漢軍有肉吃,我等也是有肉吃!漢軍有衣穿,我等也是有衣穿!漢軍住的帳篷,也是分給了我等許多!我等在山下候着你們!莫要再給劉備賣命了!”
喊話的荊州軍,并沒有向山上的人喊那些劉備背棄大漢的話。
對于尋常将士來說,行軍打仗,他們爲的隻是混口飽飯吃,并不是像漢軍将士,心内都有着一股執念。
向他們喊話,說劉備的壞話,把他說的如何一文不值,并沒有多少用處,最有用處的是,要告知他們,投效漢軍,得到的好處遠遠多于在山上與關羽一同被活活困死。
兩三百名荊州軍,站在山腳下喊着話,山上的荊州軍雖說聽的并不算十分真切,卻也能隐隐的聽到一些。
一個坐在大石頭上的荊州軍,細細聆聽着山下傳來的喊聲。
他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不過從那微微跳動的太陽穴,能看出他此時心内正經曆着極其強烈的波動。
“不許聽,不許聽!”正聆聽着山下傳來的喊聲,那荊州軍隻覺着後脊梁陡然一疼,一條皮皮鞭狠狠的抽到了他的脊梁上。
皮鞭抽在脊梁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險些趴在地上沒能爬起來。
疼的嘴裏直抽抽,被抽了一鞭子的荊州兵回過頭,朝抽他一鞭子的軍官瞪了一眼。
“他娘的!”被他瞪了一眼,那軍官滿心的不爽,罵罵咧咧的一把抽出長劍,沖他嚷道:“關将軍有令,任何人不得聽山下的喊聲。你莫不是不要性命了?還敢瞪某!”
軍官抽出了長劍,一旁有個年長的荊州兵趕忙上前,陪着笑對他說道:“官長,他并未聽山下喊聲。這娃兒有些傻,隻是坐在此處賣愣!”
老兵的解釋,讓軍官的火氣多少消了些。
沖那個被抽了一鞭子的荊州軍瞪了一眼,他氣沖沖的把長劍插回了劍鞘,提着皮鞭,又朝下一個倒黴的荊州兵走了過去。
軍官離去之後,被抽了一鞭子的兵士伸手朝背後摸了一把。
皮鞭抽打的位置,恰好是他摸不到的地方,不過手指扒在皮膚上,還是讓他感覺到傷口一陣火辣辣的疼。
“莫要與他們強拗!”湊到被抽了一鞭子的兵士身旁,老兵壓低了聲音說道:“漢軍送來的糧草,也是吃不得幾日,如今山下又被敵軍圍的水洩不通,關将軍因無法突圍而煩擾,自是不願我等聽山下的喊聲。”
被抽了一鞭子的荊州兵并沒有接老兵的話,而是雙手抱拳朝他深深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大哥仗義相助,若非大哥,某今日怕是要折在此處!”
“唉!”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老兵也是不再多說什麽,朝被抽了一鞭子荊州兵擺了擺手說道:“聽山下喊話,不若躺下睡覺!”
丢下這麽句話,他轉身走了。
被抽了一鞭子的荊州軍,目睹着他走到一片平坦的地界,慢慢的躺在了地上。
老兵躺下之後,眼睛很快便閉了起來,不過他的那雙耳朵,卻不聽話的微微顫動着。
若是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雖然勸着别人莫要聽山下的喊話,自家卻是借着睡覺的由頭,偷偷的聆聽着。
山上的荊州軍,一些軍官提着皮鞭,不時朝看着像在聆聽山下喊聲的荊州軍抽上一鞭子。
被抽了鞭子荊州軍,一個個雖是不敢吭聲,眸子中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憤怒。
跟随關羽,被困在這裏已經有了數日之久。
即便将士們并沒有從漢軍手中讨到多少好處,這些日子裏,他們卻從未懈怠的始終堅持着與漢軍對峙。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同漢軍對峙這些日子,并沒有喚來将軍對他們的信任,反倒是在将士們大多爲如何下山突圍而感到困擾的時候,派出一些愣頭青的軍官,見到像是聆聽山下喊聲的人,就狠狠的抽上一鞭子。
被抽鞭子的荊州軍兵士越來越多,聆聽山下喊聲的荊州軍,起先隻是一個個目光茫然,并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鞭子抽打在他們身上,發出清脆響聲的同時,這些被抽打的荊州軍兵士,一個個的眼神竟然清明了起來,就好像是突然明白他們該去做什麽了一樣。
學着老兵的樣,被抽了一鞭子的荊州兵也在山上找了處平坦的地方躺了下去。
躺下之後,他好似十分悠閑的閉上了眼睛,一雙耳朵卻是支楞着,比方才更加仔細的聆聽着山下傳來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