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隆中一帶的山林中,十多個人正騎着健馬緩辔而行。
山路崎岖,卻并不似嵩山的山道那般險要。
中原一帶尚是寒意濃重的早春,隆中的山林中,卻已是一片蔥翠、生機盎然。
領着十多騎健馬,走在山林中的不是别個,正是劉辯的首席謀臣徐庶。
洛陽城内,謀士和能言善辯者頗多,卻是無有一人與諸葛亮有故交,隻有徐庶,當年曾和諸葛亮有過兩次謀面。
思慮再三,徐庶還是決定,由他親自前來隆中,勸服諸葛亮前往高麗。
山林之中,一條小路蜿蜒而上,林子裏的鳥兒吱吱喳喳的鳴唱着,由于山中人家極少出外狩獵,鳥兒也是不甚怕人。
一隻小黃鳥蹲在枝杈上,當徐庶等人從它所在的這棵大樹下經過時,它歪着黃橙橙的小腦袋,一雙像黑豆般的眼睛,凝望着自樹下經過的這隊人。
當徐庶等人從樹下走過,背影漸漸遠去的時候,小黃鳥撲棱了兩下翅膀,如同一道利箭般刺向了雲霄。
走在林子裏,徐庶的目光始終凝望着前方。
遍地都是蔥翠的草木,一眼根本望不到盡頭,雖說早聽聞諸葛亮在山中躬耕,徐庶卻是并沒有看見開辟在山中的田地。
跟在他身後的十多個漢子,都穿着尋常百姓的衣衫。
不過從漢子們的體格來看,他們個個都是異乎常人的健壯,尤其是腰間佩戴的長劍,更是昭顯了他們武士的身份。
這十多個漢子,都是高順自羽林衛中調撥的好手,承擔的任務,便是一路随同徐庶,沿途保護他的周全。
穿着平民衣衫的羽林衛們,并不像徐庶看起來那麽焦急,不過他們的神色中,卻是隐隐的流露出了一絲警惕。
騎在馬背上,每個羽林衛的手都按在劍柄上,生怕突然從側旁竄出猛獸或是刺客,對徐庶不利。
走在最前面的徐庶,反倒沒有顧及這些,此時的他,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些見到諸葛亮,早些說服他前往高麗。
沿着林中小路,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徐庶勒住馬,一雙眼睛死死的凝視着前方。
就在他視線所及之處,出現了一片并不算是很大的田地。
田地頂多隻有六七畝,其間生長的青苗,也隻是剛剛抽出嫩芽兒。
隻能看到田地,并不能看見住宅,徐庶卻是曉得,此處離諸葛亮的住處絕不會太遠。
山林之中隐居的人,開墾田地,雖說不會開在住宅門外,卻也不會離住處很遠。
“已是快要到了!”擡手朝前面的田地一指,徐庶對跟在身後的十多個羽林衛說道:“加快些腳程,用不多會,想來就可看見房舍!”
得知已是快要到了,一路護送他的羽林衛才都松了口氣。
雖說天下間許多人想要秦王的性命,并沒有幾個專程針對徐庶,可他畢竟是秦王麾下持掌大權的謀臣,将他殺死,對秦王的威懾和震撼也是極其巨大的。
承擔着保護他的職責,這些羽林衛自是不敢有半點懈怠。
在秦軍之中,他們是三衛精英,可他們卻是曉得,若論劍術,他們要比龍騎衛差上許多,僅憑十多個人,想要保護徐庶不受劍術高超的刺客傷害,還是有些難爲。
早些見了諸葛亮,早些将事情辦的妥當,徐庶早點返回洛陽,這十多個羽林衛便可早些交付了差事。
跟着徐庶,十多個羽林衛最期盼的,就是能夠馬上見到諸葛亮。
出了林子,一路朝着前方開墾出的田地走去。
在快要到達田地邊的時候,徐庶隐隐的看見,更遠一些的地方,有着幾間宅子。
宅子是由青石建成,頂上鋪着的是墨色的瓦片,雖說是在山林之中,卻也顯出了幾分厚重。
隻朝遠處的宅子看了一眼,徐庶的嘴角便微微牽了起來,向身後跟着的十多個羽林衛一招手,雙腿朝着馬腹上輕輕一夾,催着健馬又走快了一些。
騎着馬一路疾走,不過是兩三柱香的光景,衆人便到了宅子門外。
翻身下了坐騎,徐庶跨步走到宅子正門前,伸手抓住門環,用力的砸了幾下。
門環發出“咣咣”的幾聲響,直到宅子内傳出一個人的應門聲,徐庶才止住了敲擊。
分做兩扇的木質房門從内測打開了一條縫隙,自門縫探出個腦袋。
探出門縫的,是個兩側頭發挽成兩個髻子的腦袋。
隻從發髻和臉面,徐庶一眼便能看出,此人是個不足十五歲的小童。
小童把腦袋探出門縫,将徐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開口問道:“先生何故敲門?”
抱拳朝小童拱了拱,徐庶對他說道:“敢問小哥,此處可是諸葛孔明住處?”
“正是!”徐庶報出了諸葛亮的名号,小童更是滿臉的狐疑,向他追問道:“敢問先生何事找尋我家先生?”
“煩勞小哥通禀一聲,就說秦王麾下徐庶前來求見!”放下抱起的雙拳,徐庶報出了他的名姓。
哪知聽到徐庶的名号,那小童卻并沒有轉身返回宅内通禀,反倒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家先生雲遊去了,先生若無他事,還是請回吧。”
聽說諸葛亮雲遊,徐庶嘴角牽起一抹笑意,對小童說道:“還是煩勞小哥通禀,在下于門外等着便是。”
“你這位先生!”徐庶不信諸葛亮雲遊的說法,小童便是有些急了,沒好氣的說道:“某好生告知你,我家先生雲遊去了,你如何還是這般不識趣?且請回去,先生過幾日回返,某必定告知!”
小童語氣甚是無理,跟在徐庶身後的十多個羽林衛臉上都流露出了不忿的神色,其中領着這些羽林衛的軍官跨步上前,沖那小童說道:“你這小厮,也忒是無禮!我家軍師前來求見,你家先生閉門不見倒也罷了,因何連你都敢與我家軍師大呼小叫?”
軍官說話時,語氣很是生硬,那小童被他吓的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連忙将脖子縮了回去,飛快的把宅門關上。
見宅門關上,徐庶扭頭看想軍官,笑着擡起手指,朝他的鼻尖上點了點。
小童關上了宅門,軍官還以爲是闖了大禍,見徐庶臉上帶着笑容,才算是放心了一些。
“軍師,這厮無禮,小人将門給踹開,軍師隻管入内搜尋便是!”徐庶并沒有動怒,軍官膽氣也是大了一些,對他說道:“區區鄉野匹夫,竟敢對軍師如此,我等如何咽得下這口鳥氣!”
說過話,軍官跨步就要上前去踹宅子的大門。
“不得無禮!”他才走到宅子大門口,剛擡起腳,還沒朝着門上踹,徐庶就趕忙叫住了他。
聽到徐庶叫他,軍官收起腳,有些納悶的轉過身,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才退到一旁。
小童躲進了宅子裏,就好似被吓壞了一般,許久都沒見再出來。
站在宅子外等了足足兩三個時辰,徐庶是一臉的淡然,就好似渾然不覺得自家是被人關在門外不肯接見一般。
十多個羽林衛卻是一臉的焦躁,若非徐庶在此,他們一準已經跨步上前,去将房門給踹開了沖進去。
來到宅子外時,尚且是在下午時分。
等了兩三個時辰,斜陽已經西下,宅子的大門依然緊閉着,莫說諸葛亮,就連宅子内的小童,也是沒有出來過一次。
就在徐庶等人站在門口等待時,一個扛着鋤頭的年輕人從他們身後走了過來。
遠遠看見徐庶等人站在宅子外,那年輕人停下腳步,狐疑的打量了他們一番,才跨步走上前來。
到了徐庶等人身後,年輕人抱拳說道:“敢問各位因何在我家兄長宅門前?”
年輕人朝他們走來時,十多個羽林衛已經有所察覺,隻不過見他扛着鋤頭,才沒有特别在意。
并沒有羽林衛兵士們那麽高的警惕性,直到年輕人說話,徐庶才發覺身後有人。
趕忙回過頭,他仔細的将扛着鋤頭站在身後的年輕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這年輕人看起來大約二十二三歲年紀,他的發髻顯得有些蓬松,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褲腳上還沾着厚厚的泥土,渾身都透着一股土性。
年輕人的臉膛很白,一雙丹鳳眼幾乎眯成了兩條縫隙,不過從眼縫中,卻是能看出那雙眸子閃爍着聰慧的光彩。
此人稱呼諸葛亮爲兄長,必定是他的兄弟諸葛均無疑。
心内已是明了對方的身份,徐庶抱拳朝着諸葛均一拱,面帶笑容說道:“敢問閣下,諸葛孔明先生,可否在家?”
徐庶等人在宅子門外站了許久,家中也是無人給他們開門,諸葛均已是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将鋤頭往地上一放,他抱拳給徐庶回了一禮說道:“兄長如同閑雲野鶴,時常離家,某也不曉得此刻在與不在。眼下天色将暗,山中狼蟲虎豹頗多,閣下可雖某一同進入宅中,兄長若是不在,明日一早再走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