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臉的緊張,額頭上都布滿了汗珠,每走幾步,就會朝着門外望上一眼。
“不好了!”正向着院門張望,早先在街道上目睹審配抓了一隊袁軍的漢子跌跌撞撞的沖進了庭院,到這年輕人的面前,滿臉惶恐的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早已是滿心不安,聽到那漢子的喊聲,年輕人連忙問道:“究竟怎的?快快道來!”
“審配回了邺城,在街市口将一隊驅趕刁民的兵士抓了!”被年輕人揪着領口,那漢子惶恐不安的喊道:“還是快些跑吧!”
揪着漢子領口的年輕人不是别個,正是許攸的内弟。
審配向來在邺城都是鐵面無私,從不會徇私舞弊,聽得他回來了,許攸内弟心内陡然一緊,連忙說道:“快!快些收拾細軟,我等即刻便走!”
“往哪裏去?”許攸内弟慌慌張張的,正要和那漢子往内院走,一個貴婦人帶着六七名婢女從内院走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柳眉擰着向他喝道:“夫君将家業交于你來操持,惹事你倒是毫無顧忌,而今出了事便要逃走!”
攔住倆人去路的,正是許攸的夫人。
被姐姐當頭喝了一聲,許攸内弟也是不敢吭聲,趕忙低着頭站在一旁。
給他報訊的漢子身份卑微,更是不敢多言語半句,抱拳躬身立于一旁,神色很是惶恐的看着許攸夫人。
俏臉冷着,一雙美目盯着站在她面前的親弟弟,許攸夫人沒好氣的說道:“審配不就是個治中麽?難道他還真的敢殺了先生的家眷不成?殺了幾個小民,多賠些錢糧便是!”
“姐姐說的是!”有許攸夫人撐腰,他的内弟膽氣頓時又足了起來,連忙谄笑着說道:“姐姐,可得讓先生救你家弟弟……”
“自家做了些喪天良的事情,倒是要先生給你收拾!”翻了弟弟一個白眼,許攸夫人朝他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滾吧!若是審配來了,姐姐自會應付!”
“将許攸的宅子圍起來!”許攸内弟正要離開,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鬧哄哄的吵嚷聲,一個喊聲傳進了院内衆人的耳中:“莫要走脫了一人!”
喊聲剛落,一隊袁軍便沖進了院子。
沖進院子之後,一半袁軍留在外院,另外一半則徑直沖到了後園之中。
“你等好大的膽子!”見有一隊袁軍沖進了院子,許攸夫人柳眉一擰,向那些袁軍兵士們喝道:“不知此處是何地?竟敢闖入官員家中!”
“正是知曉,方才闖入!”領着兵士沖進院子的軍官并沒有答話,院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雙手背在身後,審配進入院子,目光冰冷的凝視着許攸夫人。
與審配目光相對,許攸夫人隻覺着渾身升騰起一股寒意,連忙把頭低了下去。
“将這裏的人,悉數拿下!”許攸夫人把頭低了下去,審配卻沒有打算放過她和許攸府上的人,厲聲向院子裏的袁軍喊了一嗓子。
一衆袁軍應了一聲,紛紛上前,将許攸家中連同仆役全都給拿了個結實。
“審治中,我等何罪?”身爲女子,被兩個粗壯的漢子擰着手臂,許攸夫人擡起頭瞪着審配,向他質問道:“因何将我等擒住!”
“強搶民女、濫殺無辜,尚敢說無罪!”瞪了許攸夫人一眼,審配向袁軍兵士們喝道:“全都帶走!”
進了許攸家中的袁軍,搜索了一番,将庭院裏裏外外所有能找到的人,全都押解了出去,随着審配,向官府去了。
不過兩三日的光景,從邺城内傳出的消息便到了官渡戰場。
連日随着袁紹登上高牆,遠望曹軍陣營,許攸雖是曉得審配回了邺城,卻處置他内弟之事,卻并不曉得審配會如何處置。
同在袁紹帳下爲官,平日裏與審配關系也隻是一般,可許攸卻是相信,審配應不會對他的家眷如何,頂多将他内弟抓去,痛打一番,再罰上些錢糧了事。
在高牆上站了一上午,許攸才回到他的帳内,帳外就傳來了一個親兵鬼鬼祟祟的聲音:“先生,邺城傳來消息!”
曉得審配返回邺城,聽得親兵說從邺城傳來消息,許攸連忙說道:“速速入帳說話!”
帳外的親兵聽到許攸召喚,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抱拳躬身立于帳簾處。
“邺城究竟如何?”親兵剛站妥,許攸便迫不及待的向他問了一句。
在邺城,許攸是出了名的貪官,雖說袁紹多有賞賜,可利欲熏心的許攸,卻是并不滿足,常常會收受下層官員的好處。
也正是因此,他的内弟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仗着他的名頭,去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以往在邺城,許攸家中的家奴和親眷,也都會做些讓人切齒的事情,隻是袁紹庇護,才始終沒有被人深究。
而今袁紹的注意力全都在官渡戰場上,并沒有心思去管他的家人在邺城做的那些事情。
審配回到邺城,根本沒有如同許攸猜測的那樣給他留下顔面,親兵抱拳躬身,面對着許攸,話還沒有開口,神色間已是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慌亂。
“究竟怎的?快說!”見親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許攸心頭不禁大怒,向他喝了一句。
被許攸如此一喝,親兵怔了一下,連忙說道:“回禀先生,審治中回到邺城,将先生家人悉數擒獲……”
聽說家人全被擒獲,許攸倒抽了一口涼氣。
如此一說,審配回到邺城,根本就是想好要拿他的家人治罪,恐怕就算他出面向袁紹讨人情,也是來不及了。
不等許攸從驚愕中醒轉過來,親兵接下來的一句話,瞬間就将他僅存的希望完全打破:“審配已然将先生家中女子發配官奴,男子當街問斬!”
“什麽?”聽說審配已經将他家中的女子悉數發落爲官奴,而男子都被當街問斬,許攸猛的站了起來,兩個字剛說出口,一口氣血就湧了上來,“噗”的一聲,将鮮血從口中噴出。
噴出的鮮血形成了一蓬血霧,在帳篷内飄散。
“審配”咬着牙,許攸嘴角挂着血珠,怒目瞪着帳簾處,低聲吼道:“某若不殺你,便枉爲世人!”
說了這句話,許攸對報訊的親兵說道:“爲某備馬!”
向許攸禀報了邺城之事,親兵也是曉得,他必定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他竟會怒的噴出一口血來。
聽得許攸吩咐備馬,親兵深怕他将怒火牽連到自家頭上,趕忙應了一聲,出了帳篷。
不過是片刻光景,那親兵又折了回來,進入帳内抱拳對許攸說道:“啓禀先生,馬已備妥!”
得知馬已備妥,許攸也不吭聲,冷着臉,跨步走出了帳篷。
出了帳篷,許攸翻身上了駿馬,雙手抖了下缰繩,兩腿朝着馬腹上一夾,策馬朝着高牆大門奔去。
許攸在袁紹身邊,也算得是個紅人。
見他朝高牆奔來,守門的兵士雖是不敢打開大門,卻也不敢強行攔阻,領着這隊兵士的軍官看到許攸騎着馬朝大門一陣疾馳,連忙上前高聲問道:“先生何往?”
“袁公令某出外行事,你等速速打開大門!”勒住駿馬,許攸冷聲回了那軍官一句。
平日裏許攸總是跟在袁紹身邊,袁軍将士們也都是曉得他的地位非同尋常,聽得他如此一說,軍官連忙向守門的兵士喊道:“速速打開大門!”
讓兵士們打開大門時,許攸心内也很是緊張。
他很是清楚,在袁紹面前,他和審配的地位多少還是有些差距,審配殺了他的親眷,将女子悉數發落爲官奴,事後即便袁紹申饬,也不過是罵上一頓了事。
這等深仇,許攸又如何可忍?
若審配隻是被罵上一頓,他斷然是咽不下這口氣,要殺審配,唯一的辦法就是投靠曹操,借助曹操的力量,将審配誅殺!
心内已是做了決斷,雖說袁紹尚且不曉得,許攸此時也是斷然不敢面對袁紹。
好在守門的袁軍對他說的話并沒有半點懷疑,大門很快便打了開來。
大門剛剛打開一條縫隙,許攸雙腿就猛的夾了一下馬腹,騎着馬沖出了高牆。
出了高牆,他絲毫沒有耽擱,一路朝着曹軍的營地奔去。
許攸出了高牆,很快消息就傳進了袁紹的耳中。
并沒有令他出去的袁紹,在得了消息之後,連忙領着一衆人向高牆跑去。
上了牆頭,袁紹向外望的時候,早已是看不到了許攸的背影。
“許攸這是要去作甚?”望着高牆外的曠野,袁紹好似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
站在他身後的逢紀,抱拳對他說道:“啓禀袁公,審配于邺城之内,将許攸家中男丁悉數誅殺,女眷則都發配爲官奴,想來那許攸是曉得了!”
“竟有此事?”完全不曉得審配如此做了的袁紹聽了之後頓時大驚,連忙向逢紀說道:“許攸曉得我軍布防,此番出去,想來是要投靠那曹操,我等當早做計較!盡速向曹操進攻!”
“袁公英明!”袁紹說出許攸可能會投效曹操的話來,逢紀連忙不失時機的拍了個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