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宅前站着幾個洛陽軍,見劉辯走了過來,那幾個洛陽軍齊齊抱拳躬身,向他行禮。
朝那幾個洛陽軍點了下頭,劉辯跨步走進屋内。
跟在他身後的管青并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小聲向門口的一個洛陽軍問道:“活着的是個甚麽人?爲何别人都死了,就他活着?”
“是個大約兩歲的孩童。”管青發問,那洛陽軍連忙抱拳躬身對她說道:“他的父母都被匈奴人殺死在外間,方才看到孩子時,孩子正在裏間地窖内,想來是匈奴人來時,孩子睡着未有哭鬧,才逃過了一劫!”
得知活下來的是個兩歲的孩童,管青點了下頭,沒再多問,跨步走進屋内。
剛進前屋,她就看到屋内并排擺放着兩具屍體,正有四個洛陽軍兵士在用布帛纏裹着死屍,看來是要運出去埋掉。
先一步進入民宅的劉辯,此時已是到了内室。
他看到的,是兩個洛陽軍正在喂一個瘦小的孩子吃着煮熟了的粟米。
孩子太小,還不是很會吃東西。吃粟米的時候,他的小嘴上糊滿了金黃色的米粒,模樣兒嬌憨可人,隻是想到他的父母已經被殺,着實讓人心内難免一陣陣的難過。
正喂着孩子吃粟米的兩個洛陽軍,見劉辯進來,連忙站起身,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
朝那兩個洛陽軍虛按了一下手,劉辯跨步走到小孩身前,蹲下身子,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小臉稚嫩,嘴巴上還糊着米粒的孩子。
說來也怪,這小孩父母死了,他卻不哭不鬧,當劉辯蹲下身子看他的時候,他也回看着劉辯,還伸出小手,将握着一小把粟米的手遞到了劉辯面前。
孩子的舉動,讓劉辯不由的眼窩裏又湧動起晶瑩的淚光。
如此幼小的孩子,沒了父母羽翼的庇護,他将來的人生會是怎樣?
“你叫什麽名字?”伸手兜住孩子的小屁股,将他抱了起來,劉辯擡頭看着被他抱起,卻也沒有哭鬧的孩子,語氣很是溫柔的問了一句。
“虎兒!”被劉辯抱起的小孩子眨巴了兩下水靈靈的大眼睛,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嘴唇,低低的應了一聲,接着就把雙臂摟在了劉辯的頸子上,小腦袋也貼上了劉辯的頭。
“這孩子倒是與殿下有些緣分呢。”剛進入屋内便看見這一幕的管青,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向劉辯說道:“也虧得這孩子命大,全鎮人都被殺了,隻有他活了下來,真是不易!”
“嗯!”抱着孩子,劉辯輕輕的應了一聲,他轉過身,朝管青靠近了一步,對管青說道:“此子無有父母,且見本王甚是親昵,本王意欲将他撫養成人,如何?”
“殿下仁厚!”抱起雙拳,朝劉辯躬身一禮,看着被劉辯抱在懷中的孩子,管青略微有些遲疑的對劉辯說道:“隻是眼下大軍正向北挺近,軍中若是再有一個孩童,該當如何處置?”
“交給昭姬!”劉辯略微想了一下,就對管青說道:“昭姬暫且無有子嗣,且征戰之時她不似青兒一般要随本王厮殺疆場,将孩子交給她,倒是頗爲适宜!”
“殿下明鑒!”抱拳躬身,贊了劉辯一句,管青向孩子遞出雙手,微笑着對那孩子說道:“小娃兒,我來抱抱!”
扭頭看了一眼朝他伸出雙手的管青,孩子并沒有遞出小手,而是将劉辯的頸子摟的更緊。
被孩子緊緊摟着頸子,劉辯朝管青微微一笑,對她說道:“這小家夥,果真與本王有些緣分。”
“你去把鄧将軍請來!”先是對管青說了句話,抱着孩子,劉辯扭頭又向一旁的一名洛陽軍吩咐了一句。
那洛陽軍應了一聲,出了房門,飛快的跑上街道,尋找鄧展去了。
小鎮并不算很大,鄧展此時正引領龍騎衛配合洛陽軍主力的将士們,在找尋着可有遺漏的平民屍身。
得知劉辯喚他,鄧展趕忙跟着那洛陽軍向發現孩子的民宅跑了過去。
孩子一直緊緊的摟着劉辯的頸子,任誰勸都不肯松開,劉辯也是很無奈,隻得抱着他,在屋内等着鄧展。
傳令的兵士離去後沒多會,鄧展便跟着那兵士進了屋内。
見鄧展來了,劉辯一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朝鄧展比劃了一下,對他說道:“立刻安排人手,查勘匈奴斥候究竟在何處,本王要親自率領人手,将他們悉數誅殺!”
抱着孩子時,劉辯臉上還帶着笑容,可當提及匈奴斥候時,他的面色便森冷了下來,向鄧展做出吩咐,語氣也是一片陰寒。
“諾!”雙手抱拳,躬身應了一句,鄧展沒有多說任何言語,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很是能夠理解劉辯的心情,當初他追随劉辯,也是因爲見劉辯對百姓不似尋常豪強那般不以爲意,甚至很多時候,都會設身處地的爲百姓着想。
如今許多鎮子被匈奴斥候屠戮,而且眼前這座鎮子,情狀又是極其凄慘,劉辯要親自引領隊伍,前去剿滅那支匈奴斥候,便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
發現鎮子裏還有個孩子活了下來,劉辯的心情多少好了些,回到留宿的房内,與蔡琰、管青一道逗弄了會孩子,也就各自睡了。
此後的兩三日裏,洛陽軍行進的速度明顯要比先前慢了許多。
一連走了三四日,劉辯從小鎮帶出的孩子,白天與蔡琰同乘一車,到了晚間,便會在蔡琰婢女的服侍下安睡。
每次見到劉辯,小孩子都會表現出異常的親昵,不過自從洛陽軍在鎮子裏發現他,這個小孩子就一句話也沒說過,就好似一個小啞巴般。
若不是孩子曾回答過他提出的問題,劉辯甚至會擔心這個孩子是個天生的啞巴。因孩子出了小鎮便沒再言語過,劉辯特意找了随軍的醫者檢視,并未看出異常,他才放了些心。
如此一來,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個小孩子當時聽到也看到了鎮子裏平民被屠殺的一幕,隻不過當時他沒有吭聲,才逃過了一劫。
每每想到這些,劉辯就會暗暗贊歎,這個孩子年僅兩歲,便能在那慘烈的場面前保持沉默,若是長大成人,定是會有一番建樹。
一直不說話,怕是因他那幼小的心靈已被當日的慘狀損害,如何撫平孩子心底的創傷,也是劉辯應當考慮的關鍵。
帶着孩子離開小鎮,劉辯給他取名劉堅,取義堅強,并且将劉堅收爲義子,返回洛陽還将爲他延請教師,好生教授學業。
大軍連續向北推進,一直到第四天,鄧展派出去調查匈奴斥候的探馬才傳回了消息,那隊匈奴斥候如今還在雁門陰館一帶活動。
劉辯率領的大軍,已是到了定襄善無。如此算來,他們與那隊匈奴斥候早已是擦肩而過。
連續得到探馬回報,所有的訊息都是指向雁門陰館。
得知匈奴斥候被他們遠遠的甩在了身後,劉辯并未放棄親自帶領人手,前去剿滅這支斥候的打算,他立刻便命令鄧展和王氏姐妹以及管青,跟随他返回雁門,誅殺那支據回報隻有六七百人的匈奴斥候。
數百裏奔襲,不可能帶着蔡琰和劉堅,這對臨時母子,被劉辯安置在了大軍中,大軍則由高順暫代指揮,屯紮于善無。
探查清楚了匈奴人的人數和所處方位,早已是憋着一肚子怒火,始終沒有爆發的劉辯,終于将壓抑的憤怒爆發了出來,率領鄧展、管青、王氏姐妹和五百龍騎衛,星夜兼程,直撲雁門!
陰館,毗鄰長城,是長城以北一處并不算十分繁華的所在。
匈奴斥候一路南進,選擇的,也都是這種冀州軍駐兵不是很多,人口也隻是尋常的所在。
自打從河套出征,這幾百名匈奴人,攜帶的幹糧很快便已吃完,如今他們的補給,完全都是靠着劫掠村鎮所得。
爲了給洛陽軍和冀州軍施加壓力,讓他們對匈奴不敢小觑,引領這隊匈奴斥候的頭領,但凡進入一處村鎮,便會命令士兵,将村鎮内的男女老幼悉數屠殺。
劉辯一直在找尋他們,這隊匈奴人卻是刻意躲避着劉辯。
他們人數并不是很多,每個人心内都很是清楚,一旦與洛陽軍交鋒,身死或被擒,那必然的事情。
正是由于如此,每每與劉辯的洛陽大軍接近,這隊匈奴人便會蟄伏起來,以免被劉辯發現。
這幾日,眼見着洛陽軍向北走的遠了,他們的膽子才又大了起來,正醞釀着洗劫下一處村鎮。
距離陰館城二三十裏開外的一片林子裏,數百名匈奴人或坐或躺,懶洋洋的歇息着。
幾個匈奴頭領湊在一處,彼此正商議着洗劫何處村鎮。
“陰館駐紮着六百冀州軍,人數與我等相當!”一個身上披着狼皮,左邊臉頰上殘留着一道刀疤的匈奴将領,環顧着盤腿坐于一旁的另外幾個頭領,對他們說道:“以往我等洗劫的都是遠離城池的鎮子,這次倒不如選個近的!”
“你的意思是……?”披狼皮的匈奴将軍話音剛落,另外幾個匈奴将軍就齊齊将目光轉向了他,其中一人語氣中略帶着些許不解的問道:“進攻陰館周邊的村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