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縱深,小徑越是難走,兩側路邊的亂石,幾乎快要擠在了一處,到了最後,小路竟是狹窄的隻能容下兩匹馬并排前行。
呂布率軍屠殺的薊州大軍,已是被公孫瓒等人甩的遠遠的。
一抹晨曦從小路兩側和頂端那如同細線般狹窄的縫隙透入,爲走了大半夜的公孫瓒等人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随着太陽的攀升,陽光越來越烈,漸漸的,透進小路中的陽光有些刺眼起來。不過道路卻不像先前那般狹窄,已是容得下六七匹快馬并排行進。
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公孫瓒擡起手,将手搭成涼棚,以此來避免陽光對眼睛的直射。
“前将軍,我等已是走的遠了,眼下路徑也是寬闊了許多,不如暫且歇息片刻!”跟在公孫瓒身後,關靖先是扭頭朝身後望了一眼,随後又伸長了頸子向前面張望着,對公孫瓒說道:“這條小路狹長,走了一夜還是未有走到盡頭,若是連續趕路,恐怕坐騎也是吃受不住。”
“嗯!”心知若是沒了坐騎,将來的路途難行,公孫瓒點了下頭,擡起手臂,向身後的衆人說道:“便依長史之言,我等且于此處歇息片刻,再行上路。”
衆人沒有應聲,在公孫瓒吩咐原地歇息之後,他們隻是默默的望着公孫瓒,直到公孫瓒翻身跳下馬背,衆人才紛紛下馬。
下了馬背,待到一名親兵将坐騎牽走,公孫瓒尋了處四方的石塊,脊背貼着路邊的山石坐了。
坐下之後,他仰起頭,望着頭頂被兩處山崖擠着,幾乎細到隻有一條縫隙的天空,長長的籲了口氣。
“前将軍何故歎氣?”聽得公孫瓒歎氣,關靖走到他身前,先是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随後很是關切的問了一句。
“蒼天亡我!”搖頭歎了一聲,公孫瓒滿臉凄怆的說道:“想當初,我薊州也是稱雄一方,袁紹小兒與我等征戰數年,最終均是我等獲勝而還。如今我等卻開罪了洛陽王,昔日盛極一時的薊州大軍,如今竟是被殺的片甲不留!”
關靖雖說武不能定國安邦,文不可兼濟天下,可他卻有個好處,在公孫瓒身邊數年,每逢公孫瓒煩心,他總有辦法讓公孫瓒忘卻煩惱,重新收拾心情。也正是因此,才得到公孫瓒的器重。
“将軍莫要煩憂!”見公孫瓒情緒低落,關靖抱拳躬身,先是再次給他行了一禮,随後對他說道:“我等隻須離開此處,到了關外。與關外胡人結盟,待到來日,借胡人之兵返回關内,将軍昔日威風定當再現!”
“若果真如此,長史當計首功!”關靖的一番話,恰好說到了公孫瓒的心坎裏,他點了點頭,輕歎了一聲,先是接了一句,随後神色中還帶着些許悲怆的對關靖說道:“隻是本将軍麾下隻餘得你等十數人,不曉得那胡人可會輕視于我等……”
“末将奉軍師之命,等候前将軍多時!”公孫瓒的話還沒說完,他們的前方就傳來了一個豪邁的嗓音。
聽到這聲音,公孫瓒等人心頭一驚,趕忙紛紛站了起來,循着聲音向前望去。
一眼往前看去,這條小路如同一條筆直的細線,根本沒有半點彎曲。可就在那聲音落下的同時,從小路的側旁走出了一個身穿綠色戰袍、頭頂墨綠方巾,臉膛通紅的魁梧将軍。顯然在魁梧将軍走出的地方,不是有着岔路,就是有可容人藏身的硐室。
騎馬走出來的紅臉将軍公孫瓒倒是認得,他曉得這将軍乃是劉備麾下猛将關羽。
見了關羽,公孫瓒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語氣中帶着無盡忿恨的咬着牙向關羽問道:“本将軍向來待皇叔不薄,皇叔因何與本将軍爲敵?如今本将軍已是走投無路,将軍何苦苦苦相逼?”
“兄長乃是漢室宗裔,将軍若是忠于漢室,兄長定不相負!”騎着一匹并不算十分高大的戰馬,關羽一邊提刀緩辔前行,一邊對公孫瓒說道:“可将軍與洛陽王爲敵,洛陽王乃爲漢室正統,将軍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心,兄長又怎會不知?今日某既在此處等候,便是要爲漢室鏟除逆臣,将軍莫要多說,隻管納命來便是!”
聽了關羽的一番話,公孫瓒的臉是紅一陣白一陣,原本他就在懊惱因何權欲熏迷了眼睛,前去招惹劉辯,以至于将自家逼進了絕路。如今竟連昔日的同盟劉備,也是爲了讨好洛陽王,而不惜與他反目,他心内又如何不會多生出一些悲怆?
“我等足有十數人,将軍止有一人,說話未免有些托大!”曉得關羽有些本事,公孫瓒心内多少還是有些慌亂,可很快他就調整好了心态,對關羽說道:“若将軍願放瓒一馬,來日瓒定當報答!”
面對公孫瓒的求饒,關羽并未說話,隻是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抹譏诮的笑容。
他雖是沒有說話,那笑容對公孫瓒來說,卻已是莫大的羞辱。
見了他那笑容,公孫瓒心知關羽不會放過他,頓時羞愧的臉頰通紅,眼睛微微眯了眯,咬着牙罵道:“大耳小兒無信,當日若非本将軍扶持,他又如何會做上這平原相?如今爲依附權貴,竟派出紅臉匹夫前來……”
“莫要聒噪,看刀!”公孫瓒揭開了劉備的瘡疤,又罵了關羽一句“紅臉匹夫”,關羽如何忍得?不等公孫瓒把話說完,他雙腿朝着馬腹上一夾,縱馬沖向了背靠山石站着的公孫瓒。
跟着公孫瓒來到小路中的十多個薊州軍,見關羽沖向公孫瓒,來不及上馬,齊齊發了聲喊,沖向了關羽。
手中提着大刀,關羽卻是曉得,眼下路徑狹窄,大刀根本施展不開。在那十多個薊州軍沖向他時,他将大刀一提,猛的朝着公孫瓒擲了過去。
關羽的大刀,足有數十斤重,尋常人莫說将它擲出去,就算是提起來掄上幾下,也會是累的氣喘不休。
可關羽甩出大刀的動作卻是異常潇灑,沉重的大刀發出“呼”的一聲風響,徑直朝着公孫瓒飛了過去。
“将軍小心!”就在大刀即将飛到公孫瓒身前時,一旁的關靖大叫了一聲,猛的蹿了上來。
關靖蹿出來,恰好背朝着大刀。
在半空中蓄滿了力量的大刀“噗”的一聲紮進了關靖的後心,将他整個人都給頂飛了起來,朝着公孫瓒撲了過去。
大刀自關靖後背紮入,從胸前貫出,可勢頭也因關靖的阻擋而遲緩了許多。
見關靖身上紮了把大刀朝着自己飛來,公孫瓒趕忙撤步讓開。
被大刀推動着,待到刀上的力量減緩,關靖一頭摔倒在了地上,嘴裏兀自汩汩的吐着鮮血。雖爲庸臣,可關靖對公孫瓒卻是一腔忠貞,直到他生命的最後,還用血肉之軀,替公孫瓒擋下了這必殺的一擊!
低頭看了一眼爲他擋了一刀、踉跄着沖出去、趴伏在地上的關靖,公孫瓒臉部的肌肉劇烈的抽搐了幾下,猛然拔出佩劍,擡起手臂,用劍尖指着關羽,咬牙罵道:“關羽,你我自今日起,不共戴天!”
關羽并沒有理會怒吼的公孫瓒,在他擲出大刀的同時,他已将腰間的佩劍抽了出來,揮劍與那十幾個沖向他的薊州軍厮殺。
十幾個薊州軍并非尋常兵士,他們都是平日裏保護公孫瓒的貼身衛士,武藝自是要比普通兵士強上不少。
沖到關羽近前,十多個薊州兵齊齊發出一聲怒吼,揮舞着長劍,向關羽劈刺了過來。
他們的劈刺并非雜亂無章,而是很有章法。其中大部分人手中的長劍,是直取關羽,卻又有五六人,根本不去理會騎在馬背上的關羽,長劍徑直刺向了關羽胯下的坐騎。
騎兵沖鋒,兵器不宜太短,尤其是領軍作戰的武将,若是擅長騎馬作戰,所持兵刃更是要比尋常騎兵長上不少。
關羽的身形雖是要比典韋等人稍稍顯得單薄了一些,與尋常兵士相比,卻還是粗壯了不少。
再加上劉備軍中向來缺馬,他胯下的戰馬更是羸弱瘦小,承載着他很是吃力。在諸多因素的掣肘下,騎在馬背上打仗,對關羽來說本就不占先機。
面對沖向他的十多個薊州軍,關羽并沒有絲毫慌亂,當十多柄長劍劈刺向他和他胯下的戰馬時,他大喝了一聲,手中長劍筆直向下垂着,繞在身側旋了一圈。
這一旋,竟是在他和戰馬的身旁形成了一道堅實的屏障,薊州軍手中的兵刃,紛紛被他揮出的長劍格擋了開來。
就在那十多個薊州軍兵刃被關羽格擋開來,手臂猶自被震的發麻時,關羽的第二劍再次揮出。
他揮出的第二劍,與第一劍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先前的那一劍雖是繞身旋轉,卻是劍尖向下隻爲格擋。而這一劍,卻是劍尖指向薊州軍,目的便是要取他們性命。
長劍劃出一道完整的光弧,劍尖貼着十多名薊州軍的咽喉掠過。
當關羽收起長劍,一手提着缰繩,另一隻手将長劍背在身後時,那十多個薊州兵已是咽喉噴濺着鮮血,紛紛栽倒在地上。
隻不過揮出了兩劍,便将十多個薊州軍一舉斬殺,剛抽出長劍,正要向關羽沖來的公孫瓒頓時止住了腳步,滿臉恐慌和愕然的望着擋住他去路的這位殺神。
“前将軍,是要末将送你上路,還是你自家上路?”長劍背在身後,關羽依然騎在馬背上,丹鳳眼眯成了一條狹長的細縫,語氣冰冷的向公孫瓒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