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牙門,劉辯的戰馬還沒走上街道,迎面就有一名龍騎衛騎着馬,沿着青石路面,飛快的朝着軍營奔來。
到了劉辯近前,那龍騎衛翻身跳下馬背,抱拳半跪在劉辯馬前,仰臉望着劉辯說道:“昨日晚間,趙将軍引領我等擒獲十數名刺客,已然押入監牢,等候殿下發落!”
“十數名?”由于自頭天下午起就一直在沉睡,一大早又趕來了軍營,晚間監牢發生的事情,劉辯并不知曉,聽了那龍騎衛的話後,他愣了一下,向身後的衆人一招手,對衆人說道:“且随本王去監牢看上一看!”
衆人齊齊應了一聲,跟着劉辯,策馬向監牢奔去。
洛陽軍主力離去不久,城内防務已然移交給投誠的薊州軍。這支投誠的薊州軍,人數并不是很多,隻有千餘人,而洛陽軍留在城内的三衛,人數則是接近了萬人。
兵力對比如此懸殊,而且三衛兵士與投誠将士的戰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語,對投誠的薊州軍,劉辯并沒有太多擔憂。
由于洛陽軍主力出城,城内百姓無人敢出門在街市上圍觀,整個當城就猶如一座死城般,除了偶爾會有幾隊巡邏的投誠兵士走過,街市上空蕩蕩的,連半個百姓的身影也是不見。
也正因爲街市上沒有行人,劉辯等人行進的速度才得以快了不少。沉重的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發出陣陣“的的”的悶響。沒用多會,劉辯等人便穿過了數條街道,到達了監牢大門外。
劉辯領着張遼、高順和一隊羽林衛從街道上穿過時,路旁的一間民宅内,紫膛色面皮的漢子微微佝着身子站在屋内。他的額頭上早已布滿了汗珠,雖說天氣甚涼,可豆大的汗珠,還是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到了頸子上。
汗水沿着頸子流進衣領,濕漉漉、冰冰涼的,而且汗水的流動,摩挲着皮膚,使得紫膛色面皮的漢子感覺渾身一陣瘙癢,很不舒服。
可他卻是動也不敢多動一下,強忍着汗水進入衣領帶來的冰涼和瘙癢,躬身面朝着窗口,就好似生怕多動上一下,都可能招緻殺身之禍一般。
臨近街道的窗邊,那三十多歲的男子已經換上了一套雪白的深衣。深衣的款式,雖說與百姓的衣衫并無二緻,可衣料卻是用的上好蠶絲。
光線透過窗口,直射在那男子的身上。他身上穿着的雪白深衣,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着雪亮的光澤,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貴氣。
雙手背在身後,望着窗外,白衣男子嘴角始終牽着一抹怪怪的笑意,過了許久,才以一種絲毫不帶半點感情的語氣對身後站着的紫膛面皮漢子說道:“去了十六人,死了一個,被俘十四,你卻獨自回返……”
“将軍明鑒!”白衣男子的話尚未說完,紫膛面皮的漢子就雙腿一屈,“噗嗵”一聲跪在地上,伏下身子,渾身不住的哆嗦着,對白衣男子說道:“監牢塔樓全無設防,若非内有埋伏,以洛陽軍謹慎,如何會犯下如此過錯?小人也是一時機警,逃的快了,方才未被擒獲……”
“你也算得是個劍客!說出個‘逃’字,竟是如此坦然!”白衣男子并未回頭,依舊嘴角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對那紫膛面皮的漢子說道:“若非本将軍早做打算,恐怕此番我等行蹤,是要暴露在洛陽王眼前無疑……”
話說到這裏,白衣男子長長的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說道:“即便如此,也是大意不得,今日傍晚,我等便離開當城,決不可在此處多做耽延!”
跪伏在地上,紫膛面皮的漢子渾身微微哆嗦着,連吭也沒敢多吭一聲。
先前洛陽軍主力在城内,街市上巡邏的兵士,乃是洛陽軍主力。對主力頗爲放心的洛陽軍三衛,那時也不會在城内的巡查上過多操心。
可洛陽軍主力一旦出征,城内的龍騎、羽林和虎贲三衛,對投誠的薊州軍并不是十分信任,定會加強巡查。屆時不僅無法再設計刺殺劉辯,恐怕多留在城内一天,也會多幾分危險。
紫膛面皮的漢子沒有吭聲,白衣男子面朝窗口,也是再沒言語,小小的房間竟是陷入了一片常人難以忍受的寂靜。
在張遼、高順等人的簇擁下,劉辯到了監牢門口,翻身跳下馬背,快步朝着監牢内走去。
守衛監牢的,是一隊在主力離去後接防的龍騎衛。劉辯領着衆人尚未到監牢門口,塔樓上的龍騎衛就已發現了他們,并向下面牢門處的龍騎衛發出了訊号。
守門的龍騎衛見了訊号,趕忙将監牢大門打開。當大門緩緩打開時,劉辯恰好到了門口,停也沒停,徑直進了監牢大院。
所謂的監牢大院,其實就是一片空曠的空地。地面并沒有鋪設青石等裝飾,空地上,也沒有栽種花木,隻要有人走上空地,便會毫無遮掩的呈現在塔樓上的衛兵視野中。
劉辯進入監牢,随行的羽林衛全都留在了監牢門外,在監牢門口排成兩列,一個個手按劍柄,雙目警惕的環顧着四周。
張遼和高順跟在劉辯身後,進入了監牢。仨人剛踏上空地,負責監牢守衛的龍騎衛軍官就飛快的迎了上來。
到了劉辯身前,那龍騎衛軍官抱拳躬身,招呼了劉辯一句。
朝那軍官點了下頭,劉辯向他問道:“昨夜抓獲的刺客何在?”
“殿下……”提及頭天晚上抓獲的刺客,龍騎衛軍官臉上現出一絲難色,很是有些惶恐的對劉辯說道:“我等已是用盡了酷刑,這些刺客還是咬死了不肯說出幕後之人的名姓,隻說他們本是遊俠,受一紫膛面皮的漢子所雇,前來刺殺一名犯人,并不曉得那囚犯如此緊要!看他們說話,倒不似在說謊。我等不曉得他們是太有骨氣還是真個不知曉,不敢決斷,隻有請殿下裁決!”
“遊俠?”聽了龍騎衛軍官的話,劉辯的眉頭微微蹙起,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朝那軍官擺了下手,對他說道:“且引本王前去看看!”
“諾!”軍官應了一聲,撤步站到一旁,抱拳躬身,等到劉辯走過,才跟在側旁落後半步的位置朝一排房屋走去。
在軍官的引領下,劉辯等人走向了空地拐角一間用青石搭建起的小屋。
小屋的四周,許多同樣以青石搭造,卻要比這間小屋大上許多的房屋圍成一圈,拱衛着這間在群屋環峙下最不起眼的小屋。
到了小屋門口,龍騎衛軍官輕輕将房門推開,撤步站到一旁,微微躬身,對劉辯說道:“殿下,請!”
向那龍騎衛軍官點了下頭,劉辯擡腳走進了小屋。進了屋内,他發現這間小屋的内部,竟然有一條自上而下延伸到地下室、由青石鋪設的階梯。
階梯的入口,還泛着淡淡的亮光,想來下面應該是點着火燭。
站在階梯入口,劉辯朝下看了一眼,才沿着青石鋪設的階梯,緩緩的下到地下室。在他下階梯的時候,張遼與高順相互看了一眼,随後都扭頭望了望立于一側的龍騎衛軍官,見軍官臉色如常,并無異狀,二人這才跟着劉辯走了下去。
下了最後一級階梯,劉辯發現,地下的空間豁然開朗,并不像小屋的空間那般狹小。
在這個巨大的空間中,每隔四五步,便會豎着一根粗壯的廊柱。數十根廊柱支撐着頂闆,确保了這地下的監牢常年使用卻不會坍塌。
除了階梯那一側是平整的牆壁,地下監牢的另外三面牆邊,都用粗大的木頭,搭造了如同籠子一般的牢房。
站在階梯邊緣,劉辯一手按着劍柄,微微蹙起眉頭,環顧了一圈監牢内的景況。
大多數隔離的牢房都空着,隻有稍遠一些,相對比較陰暗的牢房内,隐隐綽綽的能看到人影。
在監牢的大廳内,有着一張長長的木制矮桌。這張矮桌與尋常吃飯的矮桌多有不同,它不僅比尋常矮桌長了一倍有餘,表面也沒有經過漆刷,木質的紋理還依稀可辨。或許是經常使用,它的外皮很是光亮,在燭光的照射下,泛着油亮的光澤。
桌案上,擺放着一隻盛滿了清水的陶盆。陶盆邊,放着幾隻短劍、鉚釘等尖銳物事。
與這張矮桌相隔不遠,三隻十字形的木架并排豎立着。在那三隻木架上,還搭挂着一些金屬打造、用麻繩綁縛着尾端的鈎子。
由于監牢建在地下,通風隻能依靠從小屋灌進的風兒,監牢内的空氣異常渾濁,在渾濁的空氣中,還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兒。
劉辯進入監牢,幾名看守犯人的龍騎衛趕忙站了起來,并排站立着,保持抱拳躬身的姿勢,向劉辯齊聲招呼道:“殿下!”
朝那幾名龍騎衛點了下頭,劉辯向他們問道:“昨日擒獲的刺客何在?”
“将刺客帶出來!”劉辯的話音才落,跟在他身後下了階梯的龍騎衛軍官趕忙朝立于監牢内的幾名龍騎衛兵士說道:“請殿下親自審問!”
“諾!”幾名龍騎衛兵士齊齊應了一聲,飛快的走到靠内側的監牢旁,将牢門一個個打開,把那十多名刺客,從牢房内一個個的揪了出來。
監牢内雖是點着火燭,可光線畢竟還是有些黯淡,十多人被揪出之時,劉辯并不能看清他們的面容,隻是看出他們身子癱軟,其中有兩個人,甚至是被龍騎衛兵士揪着衣領像提東西似得提出的牢房。
待到龍騎衛将那十多名囚犯驅趕到光線稍微亮些的地方,劉辯這才看清,這十幾個囚犯,一個個都是滿臉滿身的血污,早已被折磨的沒了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