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除了一些在家中頂着門頭,出外讨營生的漢子,街市上甚至還有許多女子,也往來行走,或流連于店鋪、小攤,或如同男人一般,做些事體,賺幾個銅錢貼補家用。
呂布的新府宅,坐落于城内西北角。
這座宅子曾是朱儁的府邸,由于荒廢許久,原先府内的房屋已是有些殘舊,修複前甚至有幾處房屋,瓦片也掉落了不少。
當日得知呂布要到洛陽,曉得斷然拒絕不得,劉辯便命人尋來工匠,将整座府宅重新修葺了一番,另外還栽種上了一些花草。
由于工期趕的很緊,府宅翻建,并沒有大興土木,隻是将一些殘舊的地方加以修整,整座宅子與過去朱儁住着的時候,幾乎并無二緻。
府宅的後院剛剛經過修整,原本滿園的雜草,已被工匠們清理幹淨,隻是新栽種的花木,還沒有适應包裹着它們根莖的泥土,雖是滿園蔥翠,卻并無一朵鮮花盛開。
一方小水塘上,漂浮着許多邊角焦黃、已經卷了邊兒的蓮葉。在水塘的邊緣,搭建着一隻小小的涼亭。
涼亭内擺放着一張矮桌,矮桌後端坐着一名大約十六七歲的樂娘。
樂娘纖長的手指,輕拂着琴弦,随着琴弦的顫動,一曲悠揚中略帶着些許憂傷的曲子,從涼亭中飄出,飄散在清涼的風中。
身穿大紅羅裙,随着樂娘的彈奏,貂蟬在涼亭裏翩翩起舞。每當她高高揚起手臂,羅裙衣袖下滑,勝雪的肌膚便袒露無疑,在夕陽的映射下,越發嬌嫩鮮靈。
柳腰輕擰,朱唇慢啓,貂蟬一邊翩翩起舞,一邊以她那圓潤的歌喉,輕唱着一曲樂府歌謠。
已是在王府酒宴中喝的有幾分微醺的呂布,由幾名衛士簇擁着來到後院。
剛入後院圓門,他便聽到涼亭那邊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伴随着琴聲的,還有貂蟬常爲他唱的那首歌謠。
朝身後的幾名衛士擺了擺手,待到衛士們退了下去,呂布擡腳朝着涼亭走了過去。
到了離涼亭尚有二三十步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癡癡的望着亭内那翩翩舞動着的曼妙身姿。
雖說貂蟬已是嫁給呂布許多日子,她的芳澤早被呂布嘗透。可她那娟秀的面容和渾身透着的芬芳氣息,卻無時無刻不勾着呂布的魂兒,使他心甘情願爲這美豔的佳人獻出一切。
遠遠的觀望貂蟬輕歌曼舞,與走到近處觀賞,滋味兒自是不同。
涼亭的亭柱,剛剛漆刷過不久,大紅的亭柱,與在亭内曼舞的火紅身影相映,别是有着一番滿載着火熱的風韻。
随着貂蟬的舞動,她那纖細的腰肢就猶如水蛇的腰身一般,随意的變換着角度。大紅羅裙也好似一團紅霞,在呂布的視野中萦繞,勾着他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
慢慢的走到涼亭外,仰臉望着正在亭内跳舞的貂蟬。
夕陽投射進涼亭内,照射着貂蟬曼妙的身姿,在她那身大紅的羅裙上,鍍了一層深橘色的光澤。随着衣袖翻飛、羅裙飄舞,火紅的身影中,竟是透出了幾分血色。
微微張着嘴巴,仰臉望着貂蟬,立于涼亭外的呂布,一時竟是看得癡了。
“将軍……”撫弄瑤琴的樂娘無意中擡了下頭,恰好看到呂布站在涼亭外,她趕忙站了起來,朝呂布施施然的行了一禮,神色中略帶着幾分慌亂的招呼了一聲。
樂娘起身,瑤琴聲戛然而止,沒了音樂,貂蟬也收住了舞姿、止住了輕唱,擰過纖腰,朝身後看了過去。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呂布那張剛毅中帶着癡迷的臉。
雖說樂聲已止,貂蟬也已是收起了舞姿,可呂布臉上的癡迷,卻是半分未減。
他微微張着嘴巴,一雙眸子中猶如要噴射出火焰般凝望着貂蟬。
“将軍!”看到呂布立于亭外,貂蟬趕忙轉過身,雙手交疊于小腹前,朝着呂布福了一福,以甜美圓潤的聲音說道:“賤妾不曉得将軍來此,有失迎迓……”
“許久未見貂蟬歌舞!”貂蟬的一聲輕喚,将呂布從癡迷中驚醒了過來,他快步蹿上涼亭,一把握住貂蟬白嫩的玉手,眼睛凝視着貂蟬那雙像碧潭般清澈的眸子,語氣中透着無限柔情的對她說道:“今日因何想起要在此處歌舞?”
“自離别長安,賤妾已是許久未有習練……”雙手被呂布握着,貂蟬的臉頰上浮起一片紅暈,她垂下頭去,羞怯的将臉偏向一旁,避開了呂布的視線,柔柔的說道:“如今将軍已是入了洛陽,來日生計無愁,賤妾尋思着,将軍定會觀賞歌舞。那些舞娘粗手大腳,将軍想來必不歡喜,因此才暗中演練一番……”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貂蟬的一番話,讓呂布心内生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動,他伸手托起貂蟬白嫩的下巴,當他看到貂蟬那雙略微泛着一圈紅暈的眼眶時,愣了一愣,輕聲問道:“本将軍莫非哪裏說的差了,惹得你傷心?眼圈兒竟是紅了……”
呂布不問還好,他這一問,貂蟬的美目中,竟是漾起了點點淚光。
見貂蟬突然無聲的哭了起來,呂布心頭霎時便有些慌亂,趕忙将她摟在懷中,柔聲說道:“莫哭,有本将軍在……”
“長安城破,父親爲賊人所害!”依偎在呂布懷中,貂蟬仰起臉,淚眼漣漣的望着呂布,聲音中帶着幾分哽咽的說道:“如今貂蟬再無親人,唯有将軍一人耳!”
緊緊的摟着貂蟬,呂布眼睛微微眯了眯,咬着牙說道:“待到本将軍在洛陽站穩,定當向殿下讨要兵馬,殺回長安,爲王司徒報仇!”
再次将臉頰貼在呂布的胸口,貂蟬那雙閃爍着淚光的眸子中,閃動起一抹帶着怨惱和憎恨的光彩。不過呂布此時正緊緊的擁抱着她,并沒有看到她眼神中的變化。
呂布入了洛陽城,其麾下兵馬于城外駐紮了一天,第二日便被劉辯命人安置到了洛陽軍偏營。
這支萬餘人的軍隊,當日從長安城内殺出,老弱已是在戰鬥中裁汰了多半。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精壯将士,隻需加以時日訓練,将來必定可成爲戰場之上的一支生力軍。
可呂布爲人着實是有些背信棄義,不僅徐庶等人對他沒有絲毫信任,就連劉辯,也是暗中防範着他,自是不可能将這萬餘人編入至關緊要的洛陽軍主力。
安置妥當了呂布及其麾下兵馬,劉辯又暗中下令,要洛陽官府好生查勘,國淵之死,與袁熙來到洛陽可有直接關聯。
之所以沒有允諾由鄧展調查此案,乃是因鄧展眼下掌管龍騎衛,由他出面,太過招搖,本應查出的事由,恐怕也會因龍騎衛的插手而變的撲朔迷離。
洛陽官府,雖說是承擔着洛陽城的治安及民生職責,它的實際掌權人,卻是劉辯麾下軍師徐庶。
有徐庶坐鎮,調查案件,效率自不是尋常官府可比。
僅僅隻過了六七日,洛陽官府便傳回了消息。國淵乃是從遼東直接來到洛陽,與薊州和冀州兩地,皆無關聯。
得了确實的消息,劉辯曉得,該是送袁熙返回冀州,支持袁紹進攻公孫瓒了。
洛陽王府前院廂房内,劉辯跪坐于首座,在他的兩側下首,分别跪坐着袁熙和即将與袁熙一同前往冀州的賈诩。
“本王已然調查清楚,國淵之死與小将軍并無關聯!”先是看了看賈诩,随後劉辯的視線停留在袁熙的臉上,對他說道:“小将軍在洛陽已是有些時日,本王的心思,小将軍定是明了,此番返回冀州,還望小将軍說服本初,先行發兵薊州攻打公孫瓒。”
“殿下。”跪坐于劉辯下首右側的賈诩抱拳微微欠身,對劉辯說道:“臣下得到消息,劉虞與公孫瓒開戰,劉虞連連敗北,若是再無援兵,劉虞有兵敗身亡之虞。”
“事不宜遲!”低頭沉吟了片刻,劉辯微微蹙起眉頭,擡眼望着袁熙,對他說道:“明日一早,本王便命人護送小将軍與賈中郎一同返回冀州。劉虞若敗,北方不甯,屆時再要攻破公孫瓒,便是要多費不少周章!”
“殿下放心!”袁熙站了起來,走到屋内正中,雙手抱拳,朝劉辯深深一禮,對劉辯說道:“末将返回冀州,定然懇請家父出兵攻打公孫瓒!”
“告訴本初!”朝袁熙緩緩點了下頭,劉辯對他說道:“本初發兵,本王也不會坐視不理,久聞公孫瓒與黑山黃巾有些勾連,本王将會發兵進攻黑山黃巾,以絕冀州後患!至于薊州、渤海,本初若是拿下,便交于你等袁氏打理便是!”
早先劉辯曾表露過會将薊州、渤海交給袁紹的想法,如今他再次提及,正是要讓袁熙曉得,他要的隻是公孫瓒的人頭,對北方的疆土卻是沒有多少興趣。
要稱雄一方,土地是必不可少的資源,劉辯允諾待袁紹攻破公孫瓒,便讓他領薊州、渤海,無疑是以漢室的名義,替袁紹正名,袁熙如何不喜?
“多謝殿下!”劉辯話音剛落,尚未歸座的袁熙,便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家父與袁氏宗族,定不負殿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