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内,官兵們已是開始收拾起營帳,許多兵士正烹煮着早飯。陣陣飯香飄進了劉辯的帥帳,躺在鋪蓋上的劉辯,慢慢的坐了起來,閉着眼睛用力的搖了搖頭。
頭天晚上,他喝了太多的酒。意識朦胧中,他印象裏好像有着到了管青營帳的經曆,可那經曆在他的記憶中卻是十分飄渺,似真實、又似虛幻,他甚至不記得什麽時候回到的帥帳,更不确定到底有沒有去過管青的營帳。
睜開眼睛,朝帳内環顧了一圈,見他睡着的正是自己的帥帳,劉辯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朝着挂铠甲的木架走了過去。
守在帳外的兵士聽到帳内傳出了動靜,其中一人趕忙掀開帳簾走了進來,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啓禀殿下,将士們正在生火造飯,敢問殿下要吃稀粥還是吃粟米飯?”
“來碗稀粥吧!”由于喝了太多酒,劉辯并沒有什麽胃口,他朝那兵士擺了擺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待到那兵士轉身要出帥帳,劉辯像是陡然想起了什麽,又向他喊了一聲:“等下!”
聽到劉辯喚他,兵士轉過身,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等待着劉辯下令。
“本王昨日飲多了酒,可曾去過别處?”從架子上取下铠甲,劉辯一邊穿着,一邊向那兵士問了一句。
當他問起有沒有去過别處時,兵士臉上現出一絲爲難,擡眼偷看了一下劉辯,才低着頭說道:“回禀殿下,昨晚殿下曾去過管青将軍帳中!”
“嗯?”從兵士口中得知他果真去過管青帳中,劉辯扭過臉,很是疑惑的向那兵士問道:“本王在那裏,可曾做出甚麽荒唐事?”
這句話問出口,劉辯頓時又有些後悔。即便他真的做出荒唐事,管青身爲将軍,也是不可能讓别個知道營帳内發生的一切。
哪知他的問題剛問出口,那兵士就接口應道:“昨晚正是小人送殿下前往管青将軍帳中,殿下于将軍帳内熟睡,将軍則獨自立于帳外,不知爲何怅然淚下。後來還是龐軍師得知殿下未在主帳,才命人将殿下擡了回來……”
“呃!”從兵士的話中,劉辯聽出他昨晚是沒來及做出甚麽荒唐事,否則管青也不可能有閑暇立于帳外怅然淚下。
想到管青站在帳外流淚,劉辯陡然一驚,大腦飛速的運轉着,想要回憶起他在管青帳内做過的事和說過的話,究竟有沒有什麽地方刺傷了這位在戰場上能如男人一般與敵厮殺的女将。
可是在管青帳中之時,他是處于沉醉狀态,意識早已完全朦胧。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是想不起那時究竟做過什麽。努力的回想,反倒是讓他大腦一陣陣的疼痛。
見劉辯再無吩咐,進入帳内的兵士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兵士退出帥帳,劉辯微微蹙着眉頭,将衣甲穿戴整齊,跨步走出了帥帳。
他心内已是做好了盤算,既然想不起頭天晚上做過什麽、說過什麽,那便去親口向管青詢問。隻要問清她爲何立于帳外垂淚,一切便可明了。
劉辯剛出帥帳,爲他盛了一碗粟米粥的兵士就端着飯碗朝帥帳走了過來。
見劉辯要走,那兵士擡頭看着劉辯,對他說道:“殿下,粥已經盛來了……”
“你吃吧!”朝那兵士擺了擺手,劉辯丢下一句話,連停也沒停,快步朝着管青所部駐紮的地方走了過去。
手中端着碗,那兵士微微張着嘴巴,滿臉愕然的望着劉辯的背影,過了好一會,才把盛滿了稀粥的碗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走向管青所部駐地的路上,劉辯看到無數兵士正在收拾着營帳,大多數營帳已收了起來,帳篷被官兵們裝上了運送辎重的馬車,不過還有少部分營帳并未收起,正有一群群的官兵在那些營帳四周忙活。
一路上,看見劉辯的官兵都會向他躬身抱拳行禮,劉辯也沒閑暇給官兵們回禮,隻是雙手抱着拳,一邊很随意的拱着,一邊朝前快步行走。
離管青所部駐地尚有一些距離,劉辯看到駐地上的營帳已是收拾的幹幹淨淨,身後其他将軍駐地的營帳還有一些沒有收起,可管青所部官兵,卻是不僅收好營帳,就連早飯也已是吃過。
吃罷早飯,正忙着熄滅鍋竈的官兵們,見劉辯隻身一人來到,趕忙立于他們原先所處的位置,抱拳躬身,向劉辯行禮。
朝那些官兵簡單的拱了拱手,劉辯走到了一個軍官近前,向他問道:“可有見到管青将軍?”
“将軍天色未明,便讓将士們起身,收拾起營帳、埋鍋造飯。”軍官先是十分鄭重的又給劉辯行了一禮,才扭頭朝四下看了看,對劉辯說道:“方才還在此處看見将軍,這會卻不曉得到哪裏去了。”
“啓禀殿下,将軍方才到西北邊去了!”那軍官的話音剛落,不遠處的一個士兵就擡手指着西北面,對劉辯說道:“小人方才收拾鍋竈,恰巧看到将軍朝西北邊走去。”
朝那士兵點了下頭,劉辯轉過身快步向西北邊走去。
頭天晚上劉辯曾來到管青帳中的事,因龐統嚴令不許外傳,管青帳下官兵雖說離事發地點很近,卻也是沒有得到絲毫風聲。
見劉辯風風火火的朝着西北面走,一大群官兵都是面面相觑,不曉得這位洛陽王爲何一早便來尋他們家将軍。
朝着西北邊走了大約五六十步,劉辯果然看到管青正站在一片空地上,眺望着遠方。
循着管青應該看向的角度朝前看去,劉辯發現前方的風景并無特殊,一時也不曉得她究竟在看些什麽。
看見管青,劉辯腳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幾乎是小跑着朝管青奔了過去。
或許是太專注于想着什麽,劉辯快速的奔走,腳步聲自是不會太小。可管青卻好似渾然未覺,根本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的樣子,依然呆呆的眺望着遠方那片并不算很美的風景。
走到管青身後,劉辯本想喚她一聲,可到了近前,他卻改了主意。
走到離管青隻有五六步的地方,劉辯見她并沒有警覺的轉過身,心下狐疑,于是便放慢了腳步,朝着側旁繞開了一些,往前走了幾步,伸頭看向管青的臉龐。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頓時把劉辯給吓了一跳。
背朝他站立着的管青,并不是在眺望遠方,而是一個人躲在這罕有人至的地方默默的垂淚。
兩行清淚順着她潔白如玉的臉龐滑落,彙聚到下巴上,在下巴尖兒凝成一顆晶瑩的淚珠。
淚水如同永不幹涸的溪流一般,從她的眼窩中滾落,順着淚痕不停的凝聚到下巴上。
下巴上的淚滴一顆顆的掉落在她的衣甲上,那身給她增添了無盡飒爽英姿的铠甲前胸,竟是沾染上了一大片水漬。
“怎了?”看到管青眺望着遠方不住落淚,劉辯心内陡然一涼,擔心是頭天晚上因爲醉酒,對她做出了甚麽不該做的事情,趕忙跨步上前,雙手扶住管青的手臂,一臉關切的向她問道:“一大早,爲何獨自立于此處落淚。”
正想着頭天晚上劉辯對她說的那些話兒,管青心内是如同潮水般不住的澎湃湧動,思緒正飄在天際,雙臂陡然被人一抓,她大吃了一驚,連忙甩脫抓着她手臂的那雙手朝後急退兩步,下意識的伸手抓向腰間長劍。
手剛按在劍柄上,管青便看清了剛才抓住她手臂的不是别人,正是讓她思潮翻湧的劉辯,俏臉霎時一片通紅,趕忙擡起手臂,去擦拭臉上的淚痕。
“殿下如何一大早便隻身來到此處?”擦幹了眼淚,管青扭頭朝兩側看了看,沒見劉辯身後跟有兵士,才有些嗔怪的對他說道:“若是有賊人趁機偷襲殿下,無有兵士保護,殿下豈非……”
“莫要說我!”管青的話音未落,劉辯就跨步朝她走近了一些,擰着眉頭,向她問道:“方才聽聞兵士說道,本王昨晚到過将軍營帳,不曉得可有做出甚麽荒唐事來?”
管青之所以一大早便立于此處,就是因爲頭天晚上劉辯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兒,讓她芳心難以自平,想要來到這裏平複一下心情。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才來了沒多會,尚沒來及讓心情平複下去,劉辯就腳跟腳的攆了過來。
“殿下昨日喝的多了!”被劉辯一句話問的滿面羞紅,管青低下頭,輕聲對他說道:“末将感傷,隻是感傷殿下于行軍途中竟會做出酗酒之事。如此不堪之舉,定會有辱殿下威名。想到痛心之處,末将着實難以自抑,方才躲到此處正是暗自爲殿下不值……”
管青這番話,顯然是在避重就輕。立于她的面前,劉辯目光中帶着幾分狐疑的看着她,又追問了一句:“本王昨晚當真未作出甚麽荒唐事來?”
“沒有!”管青抱拳躬身,語氣很是果決的應了一句,随後對劉辯說道:“天色已然大亮,末将須返回軍營集結将士,懇請殿下也早些返回中軍,莫要耽擱了大軍行程。末将告退!”
說完話,管青也不給劉辯說話的機會,先是抱拳躬身朝後退了兩步,随後轉過身,大踏步往軍營方向去了。
站在原處,望着管青的背影,劉辯正在發愣,從中軍所在的地方奔來了兩騎快馬。
這兩騎快馬到了離劉辯隻有十數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兩名騎兵翻身跳下馬背,飛快的跑到劉辯近前,抱着拳半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對劉辯說道:“啓禀殿下,軍師命我二人前來尋找殿下,請問大軍何時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