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路邊的民宅屋頂上,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聽到響動聲,所有人全都把視線轉到了那間民宅的屋頂。
“喵嗚!”随着懶洋洋的一聲貓叫,一隻通體烏黑的野貓,從房頂蹿下,飛快的蹿到對面民宅的角落,在鑽進角落之前,它還回頭朝持着長劍的衆人瞟了一眼。
看到蹿下來的是隻野貓,桂姑娘長長的籲了口氣,将長劍插進劍鞘,向衆人一招手,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道:“或許是我聽錯了,走!”
跟在她身後的這些人,都是追随了她許久的刺客,每個人對她都很是了解。
以往的桂姑娘,行事謹慎、嚴密,極少出錯,而今卻承認是自家聽錯了,反倒讓衆人心内隐隐的生起了一絲不安。
這群人飛快的向官府監牢奔去,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街角,剛才蹿出野貓的地方,一個人就從房頂跳了下來。
跳下房頂的這個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深衣,在夜色之中,灰色竟是要比桂姑娘等人身穿的純黑色深衣更能掩藏行迹。
跟在桂姑娘等人身後,灰衣人到了官府監牢外,側身閃進一片暗影中,仔細的觀察着監牢大門。
監牢的大門虛掩着,他擡頭朝高大的木門看了一眼,轉身走到門邊的牆頭下,身子向上一縱,兩手摳住牆與牆之間的菱角,借着牆壁的襯力,飛快的蹿上了牆頭。
伏在牆頭上,他朝下看了一眼,隻見正門内側,正躲着一男一女兩名穿着黑色深衣的刺客。那倆人立于暗影之中,眼睛卻在警覺的觀望着四周。
看到這一幕,灰衣人心内不由的暗暗慶幸,剛才見到大門虛掩,他并沒有貿然從大門進入,否則此刻恐怕早已驚動闖進監牢的這群人。
不遠處的地面上,躺着三四個穿着薊州軍衣甲的兵士,那幾個兵士直挺挺的躺着,動也不動,想來應是已經死了。
伏在牆頭上的人雖說對劍術極其自負,可他卻還沒張狂到認爲憑一己之力,能悄無聲息的同時解決掉十多個劍術一流的刺客。
門邊的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站着,站在左邊的女子背對牆頭上伏着的灰衣人,而他對面的那個年輕漢子,則手持長劍,視線一直在門縫處遊弋,觀望着門外的情況。
伏在牆頭上的灰衣人很清楚,若是再耽延久了,一旦進入牢房内的衆人全都出來,再想動手已是不易。
趁着那年輕漢子視線停留在門縫處,年輕女子又正扭頭向監牢内側張望的空當,灰衣人身子一縱,從牆頭上蹿下,徑直朝背對着他的年輕女子蹿了過去。
聽得身後傳來人下蹿時發出的衣袂飄動聲,年輕女子趕忙回頭,她剛扭過臉,還沒來及拔劍,兩隻冰冷的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臉頰上。
随着那兩隻手猛一用力,年輕女子清楚的聽到“嘎吧”一聲脆響,緊接着她的頸子一疼,兩眼猛然一黑,身體向一側擰着摔倒在地上。
一頭撂倒在地上,她拼命的用雙手抓着頸子,好似想要通過抓撓,讓呼吸順暢些。
可她的努力顯然是徒勞的,倒地後她的身體痙攣着,劇烈的抽搐了片刻,兩腿一蹬,再沒了氣息。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一刹那的事,正向外張望的年輕漢子聽到異動,趕忙扭頭朝年輕女子站着的地方看了過來。
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一個身穿灰色深衣的男人,一下拗斷了那年輕女子的頸子。
見到這一幕,年輕漢子正要擡劍沖上來,手中長劍剛剛提起,他就陡然感到胸口悶疼了一下,一柄鋒銳的長劍已貫穿了他的心髒。
兩眼圓睜,正想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發出點聲音提醒蹿到監牢内側的衆人,一隻冰冷的手随即捂在了這年輕漢子的嘴上。
待到他的身軀漸漸軟了下去,捂着他嘴的灰衣人才将他平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向監牢内側走去。
一路上,灰衣人遇見了五六名解決監牢守衛後被桂姑娘留在院内的眼線。這些眼線無一例外,全都成了他劍下亡魂。
屠了院内的數名刺客,灰衣人大概計算了一下人數,進入監牢内部的,還剩下桂姑娘和四名刺客。确定了對方的人數,灰衣人身影一閃,躲到了監牢的入口處,向内張望了一眼。
臨近監牢門口,是一條黢黑的走道,走道并不算很長,從監牢内側透出一片昏蒙的燭光,可走道卻阻攔了灰衣人的視線,他依舊無法看到監牢内部的情景。
憑着他先前觀察的桂姑娘等人身手,不用太多猜測,他已經想到監牢裏的守衛已經被殺,或許裏面的其他犯人也一同被害。
站在門外,攥了攥握劍的手,灰衣人一閃身進入了監牢,屏着呼吸、蹑手蹑腳的朝監牢内側走去。
剛進監牢,他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輕手輕腳的摸到走道的拐角,他探着腦袋朝裏面望了一眼,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四五具衛兵的屍體。
再往近處的牢房看了看,他果然看到牢門已經敞開,關押在那間牢房内的人犯頸部被深深切開,趴伏在地上,已是沒了氣息。
“快走!”監牢内側,一名年輕漢子提劍在最裏側一名倒地的犯人身上捅了下,領着他們來到此處的桂姑娘朝那漢子瞥了一眼,對監牢裏的衆人招了下手說道:“我等快些離開此處!”
早先被劉辯擒下,關押在監牢内的冬娘已被前來營救她的桂姑娘等人放了出來,可桂姑娘等人并未給她兵刃,在刺客們殺光監牢裏的人犯和守衛之後,她與另外四人緊跟在桂姑娘身後,朝監牢門口的小過道跑來。
跑在最前面的漢子,剛到過道邊緣,還沒來及轉身,一柄長劍就悄無聲息的從過道中兜頭朝他劈了過來。
長劍速度極快,那漢子剛發覺有人偷襲,條件反射的側身想要避過,可就在他頭稍稍一偏的瞬間,那柄長劍卻突然變換了個角度,劍刃絲毫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朝他的頸子上劈了下來。
哼都沒來及哼上一聲,鋒利的劍尖就從那漢子的頸項上劃過,一蓬鮮血随即飚射而出,那漢子的身體打了個旋,一頭栽倒在地上,再沒能動彈一下。
“是你!”灰衣人提着長劍,走出黑暗的過道,出現在桂姑娘等人面前,桂姑娘雙目圓睜,一臉驚愕的瞪着他,向他問道:“你如何會在漁陽?我等以往并無過節,爲何要殺我手下之人?”
在燭光的映照下,走出過道的灰衣人臉龐清晰了起來,他赫然是曾經兩次找過劉辯晦氣的鄧展。
手提長劍,劍尖斜斜指向地面,鄧展語調中不帶半點感情的對桂姑娘說道:“以往并無過節,可你等要對付弘農王,便是有了過節!”
“哼哼!”鄧展的話音剛落,桂姑娘就冷哼了兩聲,語氣中帶着些許鄙夷的說道:“我當鄧展是個多了不得的劍客,卻不想竟也成爲了弘農王的爪牙!”
“爪牙談不上,隻是欠了他些許人情罷了!”鄧展嘴角微微牽了牽,将長劍平平舉起,指着跟在桂姑娘身後的冬娘,對桂姑娘說道:“此女子,你等早晚要殺,倒不如送個人情于我,由我來處置!”
“好大的口氣!”鄧展指明要留下冬娘,桂姑娘朝身旁的三名刺客使了個眼色,對鄧展低吼道:“若想留人,也須問我等手中長劍答不答應……”
她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怔在了那裏,齊齊朝鄧展撲上去的三名刺客剛沖到鄧展身前,隻見鄧展将手中長劍很随意的劃出一道弧光,仨人就保持着高高舉起長劍的造型,一個個如同雕塑般凝立在鄧展面前。
從這三名刺客身旁走過,當鄧展提劍再次指向桂姑娘時,那三名刺客才紛紛氣絕倒地。
“好快的劍……”立于桂姑娘身後,滿臉驚愕的冬娘望着鄧展手中那柄殺了人,卻幾乎沒沾染到多少鮮血的長劍,喃喃的念了一句。
“好!”一雙眸子死死的盯着鄧展,桂姑娘念了個好,身體突然一擰,手中長劍猛然朝着冬娘的心口刺了過去。
這一劍刺的是毫無征兆,冬娘根本沒有想到,以往對她很是照顧、被她當成大姐的桂姑娘竟會想要殺她,怔怔的站在那裏,竟是忘記躲避即将刺入她胸膛的長劍。
“小心!”桂姑娘挺劍刺向冬娘,鄧展低喝了一聲,右腳向後一墊,縱身沖向冬娘,左腳高高擡起,在長劍刺入冬娘心口之前,一腳将她踹了出去。
胸口被猛踹了一腳,冬娘的身子一擰,翻了個轉,一頭栽倒在地上,可縱然如此,她的左側肩胛還是被桂姑娘的長劍刺了個正着。
随着長劍刺過,一蓬鮮血從她的肩胛飚射而出,倒地後,她手捂着受傷的肩頭,睜圓了那雙滿是不解的眸子,瞪着想要殺她、卻被鄧展阻止的桂姑娘。
擡腳将冬娘踹了出去,鄧展身子轉也不轉,側對着桂姑娘随手揮出一劍,直取她的咽喉。
桂姑娘趕忙擡劍擋住頸項,可就在兩柄長劍即将相撞的那一刹,鄧展手腕一翻,長劍硬生生的止住了揮出的勢頭,朝前猛然遞出,避開了擋在前面的長劍,直插入了桂姑娘的頸子。
“不想死的話,就跟我走!”斜眼看了一下倒地的桂姑娘屍體,鄧展向癱坐在地上的冬娘丢下一句話,轉身朝着監牢外面走去。
眼看着鄧展頃刻間便将包括桂姑娘在内的幾名一流刺客盡數殺死,冬娘坐在地上,一臉的驚愕,竟是沒能立刻爬起來跟着鄧展離開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