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了皮的蝮蛇被挑在一根細木棍上,劉辯手持着木棍,不停的翻烤着。火焰燎灼在半熟了的蛇肉上,就如同一條條通紅的舌頭,正不斷的舔着淩駕其上的蛇肉,将蛇肉烤的滋滋冒油。
坐在劉辯身旁,看着那條剝了皮被挑在木棍上的蝮蛇,管青心内還是一陣陣的發悸。
“管姑娘一身武藝,千軍萬馬之中尚且未見懼色,如何會怕這小小蛇兒?”一邊烤着蛇,劉辯一邊好似漫不經心的向坐在身旁的管青問了一句。
“自小便怕!”望着被劉辯挑在細木棍上的蝮蛇,管青眼神中還帶着幾分懼怕,怯怯的應道:“蛇生的醜陋,隻消看上一眼,便會讓人渾身毛骨悚然。這世上或許隻有蛇,能要我如此膽戰心驚!”
“世上值得懼怕的東西太多!”雙手持着木棍慢慢翻轉着,讓火焰平均的燎灼在蛇身上,劉辯對一旁坐着的管青說道:“我們真正應該懼怕的是人!人心向善,可有些人的心卻是比毒蛇更加醜陋萬分!再兇狠的野獸,傷人不過是爲了填飽肚子或者自保,出于本性的殺戮,終究是有限的。可人與人之間的争鬥,卻是無休無止的。死在所有猛獸口中的人加起來,恐怕還不及被同類殺死的人千萬分之一。”
蛇肉滋滋的冒着油,表面已泛起了金黃的色澤,劉辯眼睛微微眯了眯,接着說道:“人發動戰争殺死其他人的理由太多。爲權利爲女人!爲金錢爲疆土!甚至僅僅隻是爲了草坪上的一根小草,有些戰争狂人都能找到發動戰争的理由。一群貪欲難填的人,爲了滿足欲望而發起戰争,将更多原本與他們的欲望沒有半點關系的人給推上戰場,而他們自己,卻躲在背後坐享其成!”
“殿下好似很痛恨打仗。”扭頭看着劉辯,管青目光中流露出幾分不解,向劉辯問道:“當今之世,若殿下不奮起而争,又如何能夠立足?”
“是啊!”劉辯輕歎了一聲,持着細木棍的手不住的翻轉着,臉卻微微仰了起來望着湛藍天空上流動着的幾朵白雲,語氣中帶着幾分感傷的說道:“戰端已然挑起,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間,若不奮起而争,我們又如何能夠活下去?”
“黃巾起事時,小女年歲尚幼!”坐在地上,兩腿屈起,管青雙臂抱着膝蓋,将下巴擱在膝頭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正燃燒的篝火,幽幽的說道:“聽聞兄長說過,當年張角就是借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名頭,告訴大家隻要推翻漢室,百姓便可有衣有食,正是因此才在各地召集了無數黃巾。我家中父母餓死,大哥無奈之下,隻得帶着尚爲幼童的我加入了黃巾……”
“你覺着這些年黃巾軍除了四處征戰、殺戮無辜,還得到了什麽?”扭頭朝管青微微一笑,劉辯輕聲向她問了一句。
管青的神色中流露出了幾分沉思,過了好一會她才搖了搖頭,對劉辯說道:“我不知道,這些年我親眼看着許多老弱黃巾凍死、餓死,也曾親眼看着許多百姓被黃巾殺死。有的時候拿起兵器,我甚至不知爲何而戰!難道人活着,就是爲了殺死别人?”
“有些人是這世上天生的挑事者!”看着一臉迷茫的管青,劉辯嘴角的笑容也漸漸斂去,他一邊翻烤着蛇肉,一邊對管青說道:“在百姓困苦不堪時,他們總是會跳出來,告訴百姓,隻要跟着他們,就能有衣穿有飯吃,就能過上好日子。可當他們得到權勢時,追随他們的人終究會發現,一切不過是場騙局,他們當初許諾的一切,根本無法兌現,隻所以做出那樣的許諾,爲的無非是要更多人白白替他們送命……”
管青沒有去接劉辯的話,她雙手摟着膝蓋,下巴擱在膝頭上,水靈靈的大眼睛連着眨巴了好些下,好似心内正在尋思着什麽。
“熟了!”管青一臉沉思,沒再說話,劉辯則在這時收回挑在木棍上的蛇肉,捏了捏焦黃的蛇肉,爾後揪下一塊放在嘴裏咀嚼着,待到将蛇肉咽下,他才點了點頭,揪下兩毂辘肉,遞到管青面前對她說道:“外酥裏嫩,很香!隻是可惜少了些鹽,若是能灑上些調料,會好吃許多。”
蛇肉被揪成肉毂辘,已是沒了蛇的形狀,内心雖是對蛇十分懼怕,可兩毂辘完全看不出是什麽的蛇肉放在管青面前,卻是不會讓她心内恐懼增添多少。
怯怯的伸手接過劉辯遞給她的兩毂辘蛇肉,管青捏着其中一塊,有些忐忑的望着劉辯,就好似想從劉辯那裏得到蛇肉确實能吃的肯定一般。
看着滿眼忐忑的管青,劉辯又揪下一塊蛇肉放在嘴裏吃了起來,一邊嚼着口中的蛇肉,他還一邊不住的點着頭好似很享受的輕聲“嗯”着。
他那副吃相,勾起了管青的食欲,管青舔了舔嘴唇,也把手中的蛇肉湊到了嘴邊。
肉剛湊到唇邊,一股撲鼻的肉香就誘惑的管青腹中一陣“咕噜噜”翻騰。
懼怕終究沒能敵的過饑餓,噴香的蛇肉就在唇邊,管青終于還是緊閉着眼,狠狠的咬了下去。
烤熟了的蛇肉果然如同劉辯所說,入口酥嫩綿軟,很是爽口。吃了第一口,管青再無顧忌,幾下就将劉辯遞給她的兩坨肉給吃的隻剩下了骨頭。
剛吃完第二塊,管青正要擡手抹嘴,劉辯又揪了兩坨遞到她面前。
看着劉辯手中那兩毂辘肉,管青有些遲疑的對劉辯說道:“殿下也是沒吃……”
“如此多的肉食,本王哪裏能夠吃完!”拉過管青的小手,将兩坨肉塞到她的手中,劉辯先是笑着說了一句,随後自顧自的揪着手中剩餘的蛇肉吃了起來。
一條蝮蛇,加上骨頭也沒多少肉。待到整條蛇吃完,二人依舊感到腹中空空,隻是要比先前完全餓着肚子好了一些。
踩熄了爲烤蛇肉而點燃的篝火,劉辯領着管青,繼續沿着野地向北走去。
夜間他們一路奔跑,也不記得究竟跑了多少路程,二人始終堅信,隻要朝着北面行進,終将找到駐紮在盧縣城外的大軍。
就在二人離開後不久,他們剛剛點火烤肉的地方,十多名黃巾軍手持着兵刃立于已經熄滅了的灰燼旁。
一名黃巾軍蹲下身子,将手放在灰燼上方,又扭頭看了看丢在地上的蛇骨頭,對身後站着的十多名黃巾軍說道:“附近村子早已無人,此處灰燼尚有餘溫,地上的骨頭也是新啃過丢棄不久,方才在此烤肉的人定然尚未走遠……”
“追還是不追?”站在後面的一名黃巾軍聽他如此一說,趕忙問了一句:“可能确定方才在此的便是弘農王?”
“能!”蹲在地上的黃巾軍點了點頭,伸手抹了一把劉辯與管青早先坐着的地方,對衆人說道:“地上殘留幹了的血塊,想來是烤肉之人遺落。從幹血塊看來,血至少已是半日之前流出,半日之前豈不正是我等與弘農王厮殺之時?”
十數名黃巾軍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點了下頭,蹲在地上的黃巾軍也站了起來,朝衆人一招手,對他們說道:“走!追緝弘農王!”
火辣辣的太陽越升越高,随着太陽的攀升,陽光也越發強烈,就連掠過野地的風兒,都在陽光暴曬下夾上了陣陣熱浪。
“我二人須加快一些,若以此速度前進,恐怕要走到夜間方可返回軍營!”與管青并肩走着,劉辯向前看了一眼,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焦黃的土地,壓根看不到城池與村莊的影子,于是扭頭向一旁的管青提醒了一句。
盯着熾熱的陽光趕路,管青早已是滿頭的汗水。劉辯提出要加快些速度,她并沒反對,隻是很順從的将步子又邁的開了一些。
二人正向前快步走着,管青無意識的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在她扭頭的那一瞬,她陡然發現身後遠遠的墜着十多名正快速朝她與劉辯跑來的黃巾軍。
“有人追上來了!”看到那十多名黃巾軍,管青趕忙向劉辯喊了一聲。
劉辯下意識的回過頭,果然見到十多條身影正朝他們這邊快速奔來。
看見那十多條身影,第一個瞬間,劉辯腦海中浮現的念頭就是快跑。可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随即就被另一個念頭取代。
出現在他視野中的,隻是十多名黃巾。在劉辯看來,十多個黃巾兵尚不足以給他和管青帶來太多困擾。
“你能殺幾個?”下定了要将跟在身後黃巾除掉的主意,劉辯停下腳步,向一旁的管青問了一句。
“他們全部!”回頭又朝跟上來的黃巾軍看了一眼,管青好似有些漫不經心的應道:“不過是群兵士,縱然再來一兩員武将,小女也是殺得。”
“那就無須再跑!”伸手抽出長劍,劉辯轉過身面朝着那十多個正向他們快速追來的黃巾,對管青說道:“追擊我二人的,不過兩三百人,殺得一個是一個。若是他們如此分兵尋找我等,反倒是件好事!”
管青點了下頭,也像劉辯一般轉過身抽出長劍,等着那十多名黃巾追到近前。
跟在二人身後追上來的十多名黃巾,見劉辯與管青止住腳步轉身面朝着他們,先是愣了一愣,也都停了下來,遠遠的望着二人。
管青雖是女兒身,在黃巾軍中,卻頗有名望。幾乎所有的青州黃巾都曉得,若是她舞起大刀,尋常黃巾将領,三兩個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十多個黃巾兵,在她眼中不過是一群蝼蟻而已。
心中懷着對管青的懼怕,站在最前面的黃巾兵扭頭向身後的同伴說道:“快些點燃信火,要人前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