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他們疾馳而來的騎兵身穿黑色衣甲,足有千人之多,遠遠望去,就好似一片濃墨般的烏雲,滾滾壓将上來。
千餘匹戰馬的馬蹄踏在地面上,深深的草叢也沒能擋住激揚起的煙塵,一片煙幕翻滾着湧而起,就好似在那隊騎兵的身後拉開了一張由細碎塵土編織的巨網。
騎兵到了距離劉辯等人三四十步開外的地方,領頭軍官擡起手臂,止住了策馬飛馳的騎士們,他和另幾名軍官則翻身跳下馬背,朝着劉辯等人快速跑來。
“河東軍恭迎殿下!”跑到劉辯近前,幾名軍官齊齊跪拜在地上,領頭軍官抱拳低頭對劉辯說道:“聽聞殿下前來檢閱,末将等特來迎接!”
“都起身吧!”朝那幾名軍官虛擡了下手,劉辯擡頭看着駐馬立在三四十步開外的千餘名騎兵,一抖缰繩,騎着馬朝騎兵們走了過去。
列隊立在前面的河東軍騎兵,身上穿着純黑色的衣甲,隊列雖不像劉辯軍騎兵的隊列那般齊整,卻也是中規中矩,很是有股子正規軍的架勢。
騎着馬在這群騎兵面前來回走了兩圈,劉辯滿意的點了點頭,朝騎兵們揮了下手,向他們喊了聲:“将士們威武!”
“殿下威武!”劉辯的話音剛落,千餘名騎兵就昂首挺胸,齊齊應了一聲。
喊話時每個騎兵的嗓門都很洪亮,精氣神要比先前劉辯在涑水岸邊遇見的河東軍好上了許多。
當初王邑率領的河東軍,是整個河東最爲精銳的兵馬,劉辯之所以覺着他們不如眼前這支騎兵有精氣神,那是因爲第一天兩軍相遇,劉辯軍就狠狠的給了他們一場難以在短期内恢複元氣的打擊。
遭受沉重打擊的軍隊,即便是百戰百勝的威武雄師,要他們表現出精氣神,無疑也是極其困難的,更何況河東軍即便是最精銳的主力,也絕不是那種百戰不殆的威武雄師。
“殿下回營!”騎兵們喊聲剛剛落下,領頭軍官就向他們高聲喊道:“将士們随行護衛!”
千餘名騎兵得了命令,分成兩列,将劉辯與趙雲等人夾在中間,簇擁着他們朝河東軍駐紮的大營緩緩行去。
越靠近河東軍駐紮的大營,正在風中獵獵翻飛的戰旗就越是看的清晰。劉辯清楚的看到,随風卷動着的墨色旗面上,繡着一個金燦燦的篆體“漢”字。
黑色旗面,金色“漢”字,這正是劉辯軍的戰旗!
自從在卧牛山命人縫制第一面戰旗,劉辯就選擇了以黑爲底、以金爲字。黑色厚重,有着一種沉重的壓抑感,能讓他随時都感覺到,他的四周到處都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敵人;而金色象征着陽光,在濃重的黑幕中,又能給他指引前進的方向。
随着一場場戰鬥的展開,黑色的戰旗,紅色的衣甲,早已成了劉辯軍特有的标志!每逢戰時,大軍列起方陣,烏墨般的戰旗在一片通紅的海洋中随風飄揚,更是能襯托出劉辯軍将士的威武和勇猛。
西涼軍的戰旗也是黑底旗面繡着“漢”字,不過西涼軍戰旗上的篆體字,并非像劉辯軍大旗這種金色的大字,而是純白色的字色。
領着趙雲和親兵們,劉辯在一隊千餘人的河東騎兵簇擁下緩辔走進河東軍搭建的砦中。
剛進砦門,他就看到大營内的空地上,數萬名身穿烏黑戰甲的河東軍已然列起了整齊的隊形,正在等待着他的檢閱。
劉辯領着一隊身穿大紅衣甲的親兵進入砦内,所有河東軍将士全都把臉轉向了他,一雙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這位年紀輕輕,就在涑水岸邊一舉擊潰河東軍主力的弘農王。
得知劉辯要來檢閱軍隊,在場的每一個河東軍官兵,都以爲他會帶着大隊人馬前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劉辯來到大營時,他們并沒有看到想象中護衛弘農王的千軍萬馬,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隻有劉辯和身穿銀甲白袍的趙雲以及百多名随行親兵。
河東軍官兵陣列的前方,搭建着一個剛剛竣工的高台。高台整體用木料打造而成,上面鋪着厚厚的木闆。木闆拼接的很是緊密,相鄰的兩塊木料之間,竟是幾乎連縫隙都看不太真切。
在趙雲和幾名河東軍軍官的簇擁下,劉辯登上了高台,他一手扶着腰間長劍,站在高台最前沿,目光在列着方陣的河東軍官兵臉上不住的遊弋着。
趙雲一手按着劍柄,另一隻手朝跟随劉辯前來的親兵們擺了一下。一百多名親兵迅速散開,站在高台外圍,将高台團團圍住。
“記得曾有人說,我劉辯命中注定隻能收留流寇!”視線在數萬河東軍官兵的臉上來回遊弋,劉辯擡高嗓門,高聲向他們喊道:“可從今天開始,若是再有人如此說我,我便會兜臉抽他們一個大耳刮子!”
數萬名河東軍官兵一個個仰着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劉辯,許多人甚至都還沒鬧明白他說這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等願追随本王,本王便是多了一支威武之師!”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劉辯對河東軍官兵說道:“若是誰敢将你等也說成流寇,本王定然左右開弓,将他的臉搧的如同屁股般渾圓!”
劉辯這番話說完,立在空地上的數萬名河東軍官兵中,有不少人“嘿嘿”笑了起來。
“當初在邙山,本王領着一百黃巾軍,擊敗了數百西涼軍!”聽到河東軍陣列中傳出笑聲,劉辯挪開扶着長劍的手,雙手叉腰,對河東軍官兵們說道:“這件事後來是越傳越玄乎,甚至被傳爲本王隻帶一百多人,就把數萬西涼軍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當劉辯進入軍營時,官兵們的精神還是有些緊張。畢竟一個月之前,他們這些人還是與眼前這位身穿金甲的弘農王屬于敵對關系。
原本他們以爲劉辯一上高台,就會開門見山的招攬他們。可讓所有河東軍官兵都沒有想到的,是劉辯登上高台,最先說的話并不是招攬他們的套話,而是像沒事人一般,與他們唠起了當初的經曆。
“自從當日帶着唐姬灰溜溜的從洛陽逃出來,本王大小也經曆的十數戰!”看着五萬名隊列相對整齊,衣甲也很是鮮亮的河東軍,劉辯臉上洋溢着滿意的笑容,對他們說道:“你們是不知道,我在虎牢關收攏兵馬,還有在大陽、虞城一帶征兵,招來的将士,穿着的衣甲可都是破爛流丢,像是逃荒難民一樣!哪有你等今日這般衣甲光鮮!也難怪他們被一些外人笑談爲流寇出身!”
話說到這裏,劉辯輕歎了一聲,神情中好似透出些許感傷的向在場的河東軍官兵問道:“可是你等是否知曉,本王能有如今這支衣甲光鮮、裝備精良的大軍,是何原由?”
“殿下指揮有方!”劉辯的話音落下後不久,河東軍大陣中傳出了一個近乎是拍馬屁的喊聲。
聽到這聲喊,劉辯笑着搖了搖頭,對在場的所有河東軍官兵說道:“許多人說本王麾下的将士,是流寇出身。更是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們,根本不将他們當人一般看待!可本王卻認爲,他們卻是這世間最好的兄弟!若是沒有他們,本王此刻已不知埋骨何處,早成了荒野中的無主孤魂!”
跟着劉辯一同進入大營的親兵,多數都是黃巾出身,當他們聽到劉辯說出這樣一番話時,一個個眼窩中噙滿了淚花,竟是感動的有些哽咽了起來。
“我當初對兄弟們說過一句話,跟着我劉辯,便是我可以用命相處的兄弟!我有一口飯吃,兄弟們就有一口飯吃!”目光直視着面前的河東軍官兵,劉辯臉部的肌肉劇烈的抽搐着,顯得很是激動的喊道:“兄弟們待本王一心一意,本王也在心中暗暗立誓,若是天下間還有誰敢看不起本王的兄弟,敢迫害我兄弟和他們的親眷,本王便要斬下那些人的腦袋,讓他們知道,大軍的紅色衣甲,是用敵人的血染紅的!”
伫立着五萬大軍的大營,在劉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河東軍官兵,全都仰頭望着高台上的劉辯,一雙雙眼睛中,流露出難以遮掩的恐慌與忐忑。
他們曾是劉辯的敵人,曾與劉辯軍對峙。雖然他們并沒有真正與劉辯軍厮殺,手上也沒有沾染劉辯軍的鮮血,可他們心中畢竟還會存有幾分不安。
“你等如今也已願加入本王的陣營!”從河東軍官兵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恐慌,劉辯擡起一隻手,虛空中劃了半圈,對河東軍官兵們喊道:“加入了本王陣營,便是本王的兄弟!過兩日,将會有人依據你等各人特點,發放新衣甲兵刃,抽調至各營,望兄弟們進入新的軍營,能夠與更多的兄弟和睦相處,将來在戰場上,彼此依托、百戰不殆!”
“殿下威武!”劉辯的這番話一喊出口,所有河東軍官兵全都松了口氣,不知是哪個角落裏有人先舉起兵刃高喊了一句,随後五萬人齊聲呐喊起來,整座軍營都在喊聲中微微顫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