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魏徵剛剛來到自己的衙門,就見一個内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魏大人,長孫娘娘有請。”内侍低聲說道。
“走吧!”魏徵原本是準備拒絕的,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走一遭,不是因爲長孫無憂的位置,而是因爲長孫無憂的名聲。
“娘娘。”掖廷署内,魏徵向長孫無憂行了一禮。
“魏大人是我大夏難得一見到诤臣,就是陛下也是很誇贊大人的風骨不俗,稱大人爲明鏡。”長孫無憂讓人上了茶水。
“臣不敢,臣生性就是如此,對事不對人,陛下雖然是表面上誇臣,但在心裏面未必待見臣。這點臣知道,隻是陛下大度,所以從來不曾怪罪臣。”魏徵黑着臉大聲說道。
長孫無憂聽了一陣苦笑,這個魏徵還真是不好說話,哪個皇帝願意有這樣的臣子,難怪大夏皇帝不喜歡這樣的臣子了,連一句客氣話都不會說,也就是長孫無憂脾氣好,不然這天還真是聊不下去了。
長孫無憂面色祥和,也不生氣,而是對身邊的宮女點點頭,宮女從将手中的書信放在魏徵面前,魏徵不敢怠慢,仔細看了一眼,頓時一陣遲疑,上面幾十個人,這些人名字都很熟悉,都是周王的部下,或者說是黨羽更爲合适。
“娘娘,臣不明白。”魏徵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這些人都是跟在周王身邊的,都是一群庸碌無能之人,周王殿下到底監國皇子,身邊不能說盡是如同魏大人這麽的能臣,但也不能是這些人。”長孫無憂淡淡的說道:“現在連陛下都在外面征戰疆場,浴血奮戰,可是這些人呢?隻知道留戀青樓妓院之中,這樣的人也能成爲我大夏的棟梁之材?”
魏徵聽了之後,心中一愣,他明白了,長孫無憂對圍繞在李景桓身邊的人十分不滿意,隻是因爲身份的緣故不好發火,所以才會找到自己。
隻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麽,李景桓在這個時候居然離開了燕京,前往登州之地,說是迎接水師戰船,徹底的平定扶桑之地,隻是這樣的事情需要監國前往嗎?大夏水師在大夏的編制中,一向是不怎麽突出的,最起碼是沒有當做主力來使用的。
現在好了,監國殿下親自前往,這裏面若是沒有其他的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現在他總算是知道了,連周王也對身邊的文臣不滿意了,又不想壞了自己的名聲,所以才會讓自己動手。
自己能拒絕嗎?好像是不能拒絕,這也是自己的責任。
“臣明白,臣明日一早就彈劾這些人。”魏徵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這本身就是自己的責任,這件事情除掉自己恐怕沒有人有這麽大的膽子幹這種事情的。
“如此甚好,有勞魏大人了。”長孫無憂頓時歎息道:“本宮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景桓辦事,讓人不放心,這些人跟随他甚久,自己不好出手,隻能讓是我這個做娘的出手了,讓魏卿笑話了。”
“臣明白了。”魏徵見狀不敢怠慢,隻能緩緩退了下去。
他看着身後的掖廷署,哪裏是母親出手,分明就是母子兩人聯手做出這種事情,隻是李景桓不好出手,這才讓長孫無憂出手了。
從這方面看,李景桓離開燕京,恐怕就是爲這件事情讓路的。
這一切是因爲什麽呢?魏徵很快就想到了天竺王的事情,天竺王現在正在四處挖人,招攬一切有才能的人,那些下層官員,在朝中混的不怎麽樣的,有許多人都在想方設法的離開燕京,前往天竺。
周王身邊是有不少人,但這些人能不能幹事情那就不知道了,這個時候将身邊無用之人都趕走,征召一些有本事的人,這才是一個賢王應該做的事情。
“沒想到我還是一個棋子。”魏徵看着手中的名單,有一二十人之多,人數之多遍及六部,甚至連燕京府都有人,足見周王麾下人員之多。
可是一場大水之後,清洗下來,也不知道剩下多少人。
次日,禦史台一紙奏折直接送到了崇文殿。魏徵奏折之上一口氣彈劾了二十三人之多,這是禦史台今年以來彈劾人數最多,範圍最廣的一次。
更讓人驚駭的是,這些人都是周王的麾下,周王府詹事,以及平日裏跟在周王身後的人,都在其中,彈劾這些人,實際上就是在彈劾周王自己。
魏徵這是對周王不滿啊!想到周王剛剛離開燕京,後腳就有人彈劾對方的麾下,整個燕京城突然之間現出一絲詭異的情況。
六部官員議論紛紛,那些被彈劾的官員私下裏咬牙切齒,大聲咒罵魏徵,平日裏,他們跟随在李景桓身邊,得到了不少的好處,可是現在好了,朝中居然出現了一個不怕死的家夥,這個家夥絲毫不顧忌李景桓的面子,出手就彈劾自己。
可是,這個家夥,無人敢惹,誰不知道,魏徵就是連皇帝都敢得罪的人。
“長孫皇妃這是在幹什麽?讓魏徵彈劾自己兒子身邊的人?”範謹看着忍不住詢問道。
魏徵去見長孫無憂的事情并沒有瞞過其他人,正因爲如此,他們才感到好奇,難道這是長孫皇妃對自己兒子不滿嗎?
“大浪淘金,皇妃對周王身邊的人不滿了,看看,現在天竺王正在招兵買馬,一些有志之士都準備前往天竺了,再看看周王身邊是一些什麽人,各個清高的很,暢談國家大事倒是可以,可是若是做起事情來,又有幾個能行的,皇妃現在是趁着周王不在京師,讓魏徵出手,砍掉一些無能之人。”虞世南摸着胡須笑呵呵的說道。
“這件事情恐怕輔機不知道吧!我可是聽說輔機已經半個月都沒有入宮拜見皇妃了。”高士廉有些遲疑。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是皇妃一個人做出的決定?”範謹聞言一愣,看了衆人一眼,說道:“諸位看這件是不是皇妃幹涉朝政?”
“若這也是幹涉朝政的話,我倒是希望這樣的事情多發生幾次。”岑文本忽然輕笑道:“看看那些人,龍富海、馬國良這都是一些什麽人啊!我可是聽說了,這些人都是東門巷的常客啊!”東門巷是燕京最大的尋歡處。
“按照道理,那些地方朝廷禁止去的,但現在許多官員都偷偷地望那邊跑,禦史言官們對這種情況倒是見怪不怪了,甚至有些言官們自己都去。穿上官袍是官員,脫下官袍就是百姓,嘿嘿,紅袖添香,在這些官員眼中,不尋歡作樂反而有些不正常了,不合時宜了,我大夏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範謹冷笑道。
“陛下遠在西域厮殺,我們這些大臣在後方,享受着榮華富貴,本就應該奮發向上,現在好了,魏徵這一道奏折可是打醒了我們。”高士廉苦笑道:“我們不能這樣放縱下去了,就算是周王殿下回來了,也是如此。”
“連長孫娘娘都看不過去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是不能放任下去了。”岑文本苦笑道:“這件事情若是傳到陛下耳中,還不知道陛下會怎麽訓斥我們呢!”
“是該讓朝廷内的風氣幹淨一些了。”虞世南也點點頭。
“那就開始簽署吧!”岑文本取了毛筆,在上面寫了自己的姓名,然後用了自己的印章,其他的範謹等人也紛紛簽字留了印章。
“來人,送至吏部,見這些人盡數罷免,送至草原、西域等地,先當一個教書的吧!”岑文本将手中的奏折都在一邊。
“一口氣幹掉這麽多人,恐怕輔機要找我們算賬了。”虞世南看着内侍離去的背影,笑呵呵的說道:“隻是這些人離開之後,周王身邊的人該如何調配,諸位可有什麽計劃?”
“計劃?能有什麽計劃,這些人都不能勝任,但朝中的大臣還是有不少的。”高士廉忍不住說道:“不過,我看到時候恐怕不是我們來選擇了,而是周王殿下自己選擇了。”
衆人聽了頓時不說話了,天竺王李景隆的所作所爲已經在燕京城内傳開了,李秀甯親自出面,敲定了燕京學府中的博士諸葛明朗之女爲天竺王妃,諸葛明朗不僅僅準備遷到天竺,甚至還動員了他的朋友和學生。這些人都準備前往天竺,開創一片新的天地。
這些大臣之中,有些人都是朝中混的不如意的人,帶着理想也好,帶着投機之心也好,就算是岑文本等人也不得不承認,這裏面有些人的确是有點本事的。
現在天竺王是如此,日後其他的皇子也是如此,甚至連眼前的周王殿下也未必不會如此,大量的中原有才能的人将會離開中原,前往屬國。這對于中原來說,将是一個損失。
“周王?”岑文本搖搖頭。若是其他的皇子還真的有可能,但周王就不一定了,誰不知道,周王身邊最信任的就是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和窦氏不一樣,長孫無忌心高氣傲,是不可能離開中原的,甚至就算李景桓身邊的人都是長孫無忌安排的。
李景桓實際上對自己的心腹沒有更多的選擇。讓他選擇更多的人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輔機這個人啊,是有能耐的一個人,可就是有些性格讓人難以接受。”範謹忍不住搖搖頭,大殿内衆人聽了默然不語。
吏部衙門,長孫無忌看着面前的奏折,尤其是奏折上的五個印章,就好像是一巴掌打自己的臉上一樣。周王身邊的文官幾乎被一網打盡,這裏面有些人就是自己送過去的,就算與自己沒有關系,但周王是誰?是自己輔佐的對象,現在好了,周王身邊的人被一網打盡,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魏徵是怎麽針對這些人的?難道這些人擋了魏徵的道嗎?”長孫無忌面色陰沉,忍不住詢問道:“這些人都是周王身邊的人,難道魏徵就不知道這點?”
“聽說,在這件事情之前,長孫娘娘曾經找過他。不知道這件事情?”身邊的書吏有些遲疑。
“不可能。”長孫無忌頓時說道:“這件事情怎麽可能與皇妃有關系呢?皇妃怎麽可能對自己的兒子下手呢?”
“是不會對周王下手,但對您這邊?”書吏有此遲疑,說道:“大人,這件事情這麽大,皇妃娘娘難道就沒有和您這邊商量嗎?”
“沒有。”長孫無忌搖頭說道。
他心裏面有些懷疑,李景桓在這個時候突然離開燕京,前往登州迎接水師将士,而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這讓他很爲難。
“大人,這些人?”書吏指着眼前的奏折。
“既然崇文殿都已經做了決定,我們還能做什麽呢?”長孫無忌淡淡的說道:“既然這樣,想來已經确定事實了,既然是事實,誰能改變?”
實際上,這些人做了什麽事情,根本不需要去查的,一看就知道,長孫無忌也沒有任何辦法包庇這些人。
“将這些人都抓起來,然後,然後送到天竺去。送到草原算是便宜了他們,隻有送到天竺去,才能讓他們知道大夏江山的創業不宜。”長孫無忌眉宇之間多了一些憤怒。
這怪誰呢?隻能說這些人實在是嚣張的很,整天正事不幹,鬧的連皇宮大院都知道了。
“另外,從吏部選一些人員,補充到周王府去,周王料理朝政,他手下不能沒有人,這次要選一些精兵強将,不能選一些酒囊飯袋了。一群沒用的東西。”長孫無忌冷哼一聲,說道:“也不能由着殿下,看看這些人都是什麽人,一開始都是他選的。”
書吏聽了心中一陣苦笑,周王府的那些人的确是李景桓自己選的,但實際上,這裏面和長孫無忌的弟弟長孫無逸有很大的關系,否則的話,周王哪裏會認識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