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搖搖頭,剛才瞬間,他是害怕了,冰冷而無情的目光,就好像是神靈俯視蒼生,好像是在看蝼蟻一樣,他已經感覺到一股殺機籠罩着自己,讓自己不敢動彈,心中生出無限緊張。
正是如同岑文本所說的那樣,若不是李煜心情好,加上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岑文本和長孫無忌兩人,他還真的不能确定李煜會不會殺了自己。
“陛下上次在遼東是如此,今日在洛水之上也是如此,若真的出了事情,當如何是好?難道就憑借那道密诏?恐怕有些不妥當,兩位大人以爲呢?”魏征忽然說道:“若是早定了國本,想來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岑文本和長孫無忌聽了默然不語,這個話題實際在朝中早就議論,岑文本實際上對這件事情也是持保留意見,長孫無忌心中有其他的想法,隻是他這個時候并沒有接過話頭。
“秦郡王英明神武,聰慧絕倫,下官認爲可以爲太子,下官準備請陛下立太子,兩位大人以爲如何?”魏征接着說道。
“呵呵,魏大人的心思是很好的,但這件事情既然陛下已經有了定論,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在這個時候讨論此事恐怕有些不妥,不如等等再說。”岑文本勸慰道。
“是啊!現在諸位皇子都沒有長大成人,以後是什麽樣子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繼承陛下的江山,我們都不知道。陛下這個時候并沒有确定正式的太子,也是因爲這個緣故,畢竟想要成爲大夏的太子,繼承大夏的皇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長孫無忌趕緊說道。
魏征嘴角抽動,岑文本卻是深深的看了長孫無忌一眼,他說的話是一番公心,但眼前的長孫無忌就不一樣了,他的外甥可是皇子,而且長孫娘娘在宮中也是比較受恩寵,也是嫔妃之一,按照李煜的想法,隻要是青年才俊,有這個能耐,未必不能繼承皇位。
“好了,這件事情陛下那邊已經有安排,就不要讨論,陛下明日就要回燕京,本官也要跟随陛下身邊,哎,原本這件事情是本官來辦的,但現在有兩位在,想來楊弘禮這件事情很快就能查清楚的。”岑文本一邊走,一邊說道:“本官懷疑裴蘊之死和大明尊教有很大關系,現在大明尊教人死了不少,這件事情的最後結果是什麽,實際上并不重要了。”
“閣老擔心的是楊大人最後的定罪吧!”長孫無忌頓時明白岑文本的擔心。
岑文本點點頭,說道:“雖然裴蘊和裴普的死和他沒有關系,但是他爲官以來的所作所爲,都已經讓他沒有這個資格在朝爲官了,陛下的意思是貶到西北去。兩位大人明白陛下的意思嗎?”
長孫無忌和魏征兩人頓時明白李煜的心思,左右兩人前來,就是爲楊弘禮洗脫罪名的,找到合适的理由将楊弘禮貶出去。
長孫無忌和魏征兩人聽了之後,頓時歎了一口氣,原本兩人還以爲自己前來能大幹一場,揭露官場上的弊病,從楊弘禮身上挖出更多的東西來,現在才知道,自己來這裏,不過是爲了楊弘禮脫罪的,完成李煜的決定來的。
不過,滿朝文武不都是如此嗎?數百人圍在李煜身邊,完成李煜的任何要求嗎?長孫無忌心中有些不滿,不過他沒有說什麽,楊弘禮已經被趕出朝廷,下次想要回來何等的困難。朝中失去大臣支持的秦郡王最後能走多遠,誰也不知道。
“也罷!下官知道了。”長孫無忌輕笑道:“想來也是,楊大人雖然有些錯誤,但說他殺了裴蘊、裴普兩人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會蠢到那種地步的。”魏征也點點頭,大家都不是傻子,楊弘禮殺人也不會采取這種辦法。而且這是李煜的要求,魏征也不敢違背。
且不說兩人留在洛陽處理楊弘禮之事,李煜第二天的時候真的下旨返回燕京,不過,在這之前,李煜下旨秦郡王李景睿監國有功,冊封爲秦王,成爲諸皇子中第一個晉爵親王的皇子,這似乎在預示着什麽。反正朝中因爲此事又有了新的變化。
官道上,榮鎮川領着十幾個青壯,還有幾十輛馬車緩緩而行,除掉這些青壯之外,還有三十個勁裝漢子,手上拿着戰刀,騎着戰馬護衛在馬車周圍。這些漢子就是镖師,一般是由軍中将士退伍之後,召集身邊的族人組成的,護衛商隊行走天下,獲取一些報酬所用的,也是刀口上賺錢,不過,總比在戰場上安全。一般的商隊,也會聘請一些镖師護衛左右。
“陳護衛,像你這樣的镖局很多嗎?”榮鎮川看着身邊的中年漢子,雖然有些年紀了,但身上的氣勢挺足,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握着戰刀,面色冷峻,讓人不敢小觑。
“多,很多。”陳護衛哈哈大笑,說道:“雖然我們在四十歲退役之後,朝廷也會支付大筆的錢财,但我們四十歲的時候還是能打之年,回家之後,總得找點事情幹,大多數袍澤都是帶着家鄉的人組成镖局,行走天下。但隻要陛下一道旨意,我等就會立刻披挂上陣,爲大夏浴血疆場。”
“厲害,厲害。”榮鎮川心中暗自驚駭,他知道大夏的軍隊并沒有多少,一般都是征召十六到四十歲的士兵,若是沒有上升到一定級别之後,十五年或者四十歲的時候肯定會退役。沒想到,這些人退役之後,還會行走在刀尖之上,組成镖師。到現在爲止,大夏有多少士兵退役,又有多少镖局在大夏境内行動。這些人聽到一聲号令,就會重新集結,大夏境内将會有多少潛在的老兵,榮鎮川心中慌亂。
“那是自然。”陳護衛得意的說道:“以前當兵殺敵,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退下來之後,才知道當兵的好,賦稅是常人的一半,再看看這镖局,雖然苦點累點,但想要成立镖局,十人镖師中必須有三人是出自軍隊,否則的話,是沒有資格行镖的。”
榮鎮川點點頭,十之有三,這樣的比例就是爲了保證镖師隊伍的純正性,甚至他還能斷定,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比例還會增加。大夏建立的時間決定着這種镖局還不是很多。
“駕,駕!老大,後面有大軍來了。盔甲明亮,武器精良。”身後有一匹戰馬飛奔而來,一個年輕人大聲說道。榮鎮川看的出來,坐下的戰馬并不是最好的,但比一般的步兵要好的多。
“避開,快避開。”陳護衛面色一變,趕緊說道:“大軍行進,任何人或者隊伍都要避開。”陳護衛狠狠的抽了戰馬一鞭子,就指揮着馬車讓開一條大道。
榮鎮川也不敢怠慢,也驅趕着戰馬,避在一邊,雙目卻是望着後方,他想看看,是朝廷哪隻大軍,居然會出現在這條道上。
很快,大地在顫抖,就見紅色的騎兵出現在衆人面前,就好像是火焰一樣,呼嘯而來,這些騎兵盔甲鮮明,威武而彪悍。
“是禦林軍,是陛下的親衛騎兵。”陳護衛好像發現了什麽,從戰馬上跳了下來,大聲歡呼道。他身後的镖師中也有幾個人跳了下來,跟着陳護衛身後并排站在一起,抽出腰間的戰刀,豎在胸前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就是那些镖師們也翻身下馬,抽出腰間的戰刀,學着他們的樣子,行了軍禮。
“好一支彪悍的騎兵。好一個大夏士兵。”榮鎮川看着眼前的一切,臉上的驚駭之色再也藏不住了,這些镖師,就算已經成了庶民,退出了大夏的軍隊,可是軍紀仍然藏在他們的心中,影響着他們的一切,連帶着身邊的镖師們都被影響了。
“行禮。”騎兵緩緩而過,爲首的校尉看見路邊的镖師,也瞬間抽出了腰間的戰刀,同樣行了一個軍禮。
“是大夏皇帝的銮駕。”榮鎮川這個時候卻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切,他看見了禦林軍中間的銮駕,是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馬車高貴莊嚴,每輛馬車都是由九匹白色戰馬拉着,有十二名士兵護衛着,每輛馬車中間相距二十步的距離,這是大夏皇帝的銮駕,隻是誰也不知道,大夏皇帝是在哪輛馬車上。
“退伍骁騎營丙字屯陳彪率麾下镖師恭請陛下聖安。”陳彪也發現了李煜的銮駕,臉上露出激動之色,收了戰刀,單膝拜倒在地。
“恭請陛下聖安。”不僅僅是身後的镖師,就是榮鎮川這個時候,也不得不從馬上滾了下來,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骁騎營陳彪?”不知道什麽時候,陳彪面前出現了一雙戰靴,然後就聽見頭頂之上出現一個溫和的聲音,聲音威嚴而親切。
“假屯長陳彪拜見陛下。”陳彪心中激動,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誰,沒想到,大夏皇帝居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說話。
“你很不錯。”李煜看着面前的三十人的镖師隊伍,心中很是欣慰,自己的政策得到了認真的執行,這是一支散落在民間的預備士兵,隻要稍加訓練,就能投入戰場使用,等到幾十年之後,大夏境内的預備兵力将會有多少,這是一個可怕的數字,更重要的是,這樣的隊伍忠于朝廷,忠于自己,這是何等幸運的事情。
“謝陛下誇獎。”陳彪按住心中的激動,大聲說道:“末将永遠忠于陛下,忠于大夏。”
“很好。”李煜看着身後的三十人的隊伍,從一邊的禦林軍手中接過戰刀,猛然之間大聲吼道:“假屯長陳彪,列隊!”
陳彪聽了雙眼一亮,虎目中閃爍着光芒,抽出戰刀,轉身向後,大聲吼道:“列隊。”對面的二十九名镖師也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什麽,紛紛排成了一排,虎目放光,望着不遠處的大夏皇帝。
榮鎮川早就忘記了心中的恐懼,他死死的望着遠處健壯身軀,陽光照耀下,顯得十分高大而威嚴。他似乎明白了李煜下一步準備做什麽。
“将士威武!”
“陛下威武!”
“大夏必勝!”
“陛下萬年!”
三十人的隊伍很短,但呐喊聲很響亮,不僅僅是這三十人,身後的三千人禦林軍也抽出戰刀,一起高呼起來,聲音直上雲霄,讓人聽了熱血沸騰。
“好好幹,好好的活着,朕希望永遠再征召你們的一天。”李煜拍着衆人的肩膀,大聲說道:“朕感謝你們,感謝你們曾經守衛大夏的榮光。”
“末将等永遠效忠陛下。國之所命,一往無前。”陳彪心情激動,此時此刻,他将昔日的委屈抛之腦後,有如此帝王,是自己的榮幸,也是天下子民的榮幸。
“好,好。”李煜連連點頭,他上了銮駕,禦林軍護衛着銮駕消失在官道上。
而陳彪等人卻是等到看不見李煜銮駕的時候,才繼續護衛着榮鎮川等人朝燕京而去。
李煜的銮駕離開了,并沒有和榮鎮川打招呼。但榮鎮川卻深深的恐懼。他看到一邊士氣高昂的陳彪等人,心中一陣感歎。
軍心士氣盡歸大夏皇帝,難怪李煜能在十餘年橫掃八荒六合,一統天下,開疆擴土,建立了前人從來沒有建立過的功業,有這麽多替他賣命的人。這一刻,榮鎮川相信,就算是李煜讓陳彪去死,陳彪也會毫不猶豫的去自殺。
從來沒有哪位帝王會在乎一個三十人的小隊,銮駕特地爲三十人的小隊而停留,專門檢閱三十人的隊伍。他相信,不久之後,大夏皇帝檢閱三十人的镖師小隊的事情将會傳遍天下,大夏镖師隊伍在此刻爲大夏皇帝所用。
“李煜,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榮鎮川上了自己的馬車,臉上還有一絲恐懼之色。
“大尊。”馬車内,一個慈眉善目的女子望着眼前的榮鎮川,遲疑道:“您有心事?”
“是啊!大夏皇帝不簡單啊!剛剛一幕你也看見了,你有什麽感受?”榮鎮川望着面前的女子,她是大明尊教的善母沙芳,當然她真正的名字不是沙芳。
“其他的不知道,但這招拉攏人心的本事讓人震驚,面前不過三十人的小隊,武藝也不過如此,可是他仍然停下銮駕,親自檢閱這三十人的小隊,足見李煜對這些人的重視,這幾十人日後還不是對大夏忠心耿耿,推而廣之,不久之後天下人都會知道這一點。”沙芳柔和的雙目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是啊!就沖着這一點,莫說是當年的王世充,還是後來的太子殿下,都做不到這一點。”榮鎮川摸着胡須說道:“兩人都能禮賢下士,真的也好,假裝的也罷!但做的如此自然的卻很少。”莫說在李世民王世充等人眼中,就是在榮鎮川看來,像陳彪這樣的人,不過是一群蝼蟻,利用一下也就算了,可是真的信任,倚之爲心腹的,卻是少之又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李煜卻做的很自然,平易近人,讓人感覺到十分的舒坦,願意爲大夏皇帝效力,哪怕戰死疆場也是心甘情願的。
“很可怕。”沙芳歎息道:“我們在洛陽,敗在這樣的人手中不冤。”
榮鎮川目光深處多了一些擔心,還有一絲恐慌,這樣的人若是效忠對方,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惜的是,現在自己是對方的敵人,鳳衛正在滿天下的找自己呢!
“是啊!可惜的是,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榮鎮川苦笑道。
“大尊可是害怕了?”沙芳看的分明,忍不住說道:“眼下我們隻能潛伏起來,等待機會。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天下之大,無人敢反抗,可是天下人真的臣服他了嗎?我看不見得,天下的世家大族們,都恨不得天子去死,他們正在謀劃着什麽。”
“這點我自然知道,滕王還小,就算我們取得了成功又能怎麽樣?還不是需要等待。”榮鎮川搖搖頭,他拍了一下大腿,說道:“你說的有道理,現在我們隻能是等,等待機會,這次去了燕京,别的事情不要做,暗中發展就是了。隻是燕京是鳳衛的老巢,一切都要小心。”
“那就找武士彟幫忙,我們盡量不要用燕京人,用關中、隴右的人。”沙芳目光敏銳,一絲殺機一閃而過,說道:“想辦法拉那些大臣們下水,隻有這樣,大夏的鳳衛才不敢找我們的麻煩。”上面無人,不僅僅是鳳衛會找這些人的麻煩,就是燕京的衙役也會如此。
“除掉雙嬌之外,其他的人都可以用之。”榮鎮川心中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大夏皇帝身邊美女無數,是不會看上雙嬌的。”沙芳看出了榮鎮川心中所想。
“不,絕對不會的,你是不了解男人,大夏皇帝一定會召見她們兩人的。”榮鎮川很有把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