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煜看來,這是一件十分不人性的事情,生在富貴人家還好些,但是那些貧苦人家呢?就會耗費一生的積蓄,去争取那一絲機會,難道做點其他的事情不行嗎?
這就是兩個價值觀之間的差别,李煜雖然在這個世界已經先這麽長時間了,現在也成爲皇帝,但實際上,在潛意識上,并沒有和這個世界聯系在一起,還是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
在後世,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去路,可以有許多的辦法生活下去,可是在這個時代就不行。讀書做官已經成爲世人的執念了。
李煜看着衆人一眼,擺了擺手,徑自離開了崇文殿,他并沒有和衆人争論下去。皇帝雖然至高無上,但此事涉及到大夏國策,就是李煜自己也要想清楚。
大殿之外,岑文本等人将李煜送了出去,自己看着身後威嚴的大殿,臉上露出複雜之色。五位内閣大學士,六部尚書都是朝中的頂尖人士。哪裏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隻是此事關系重大,就是衆人也是不好決定的。
“回去吧!”岑文本忽然感覺到自己比較累,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可是自己就跟不上節奏呢?
衆人回到内閣,才發現李景睿并沒有跟上來,衆人望了一眼岑文本,見岑文本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一切一樣,哪裏不知道岑文本心中所想,分明是不想讓此事牽扯到李景睿。
“諸位,今日的遭遇想必諸位是知道了,眼下我們該怎麽辦?我們得先拿個章程來。”岑文本看了衆人一眼,苦笑道。
“《紫微大典》自然是要提上日程的,朝廷必須彙聚各地的大儒一起編寫,從啓蒙開始,這知識得一步步加深,隻是這考試?”範謹摸着胡須。
現在的科舉是不一樣的,不管是什麽年齡段,隻要你通過了各級考試,都參加最終的殿試。哪怕你是九歲的小孩,隻要你有本事,都是可以參加的。
可是按照皇帝的想法,逐步增加難度,就算是再怎麽聰明的人,也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非十幾歲甚至更久的時候才能參加最終的殿試。
“隻要有能耐,将整個《紫微大典》全部背熟,自然是可以參加科舉,這個與年齡無關。相信陛下也不會說什麽的。”岑文本輕笑道:“陛下還是很喜歡這一類的人才。”
“那盛懷之事?”魏徵遲疑道:“按照陛下的語氣,好像不管這個盛懷。”
“自然是不用管,天下人千萬,每天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盛懷昨日就當死,陛下仁慈,饒其一命,他自己不珍惜,反而還自殺。這個找誰呢?”淩敬不屑的說道:“他自己上老,下有小。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難道朝廷還要爲這樣的人負責嗎?陛下日理萬機,怎麽可能管這些事情呢?”
“賜予錢财,着當地官府贍養其老母妻兒,直到他的兒子成年吧!”岑文本想了想,歎了口氣,最後決定還是給予一些錢财。
“如此甚好。”衆人聽了連連點頭。
“那些士子們情況怎麽樣?”岑文本又詢問道:“今年看樣子是多事之秋,年初就出現問題了,此事關系到科舉大典,可不能出了問題。”
“還能出什麽問題,難道這些人敢罷考不成?”魏徵冷臉上露出一絲冰冷之色,冷笑道:“若真是如此,罷考就罷考,這些讀書人連是非都分不清楚,日後就算當官了,恐怕也是一個昏庸之輩。讓他們當官,最後受苦的也是我大夏百姓。”
衆人聽了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魏徵是主考,連主考都是這麽想的,衆人還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呢?衆人紛紛看着魏徵。
“此事不僅僅是一屆科舉的問題,而是關系到朝廷聲譽的問題,試問若是出現罷考的情況,日後史書上将如何講叙這件事情,難道說我大夏無道,那些讀書人都不願意參加科舉嗎?”長孫無忌瞪了魏徵一眼在,這個家夥實在是無能的很,這樣的話豈能說出來,哪怕你心裏面是這麽想的,但是你也不能這麽說出來。身爲閣老,難道不知道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影響嗎?
“嘿嘿,恐怕陛下也是這麽想的。”淩敬摸着胡須說道。
“這些讀書人啊!嘿嘿,但願不會出什麽事情,若是惹了陛下,還真的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事情來,陛下會在乎一屆科舉嗎?我看不會。”魏徵忽然冷笑道:“還是那句話,若是一群不知道追求真相,就跟在後面罷考的人,這樣的人就算文采再怎麽好,我也不會收的,我下能人無數,豈會在這麽點事情?這麽點人?”
魏徵的脾氣就是很差,看那架勢就知道這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哪怕真的有人說罷考,那魏徵恐怕也不會在乎這點的。
“玄成,你确定嗎?”岑文本忽然歎息道:“你可知道,若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恐怕陛下也不能保你,我大夏江山,不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那是自然,若朕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身爲主考,就會做出正确的決定,哪怕是丢了我的官位,我也是這麽想的,大夏的官員都是讀書人的精英,而不是書呆子,聽了别人的蠱惑之後,不做考慮,就人雲亦雲,諸位,這樣的大臣,是我們需要的嗎?”魏徵看了衆人一眼。
衆人聽了頓時不說話了,魏徵的話說的有道理,但衆人明知道有道理,可是真的要做起來,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在坐的衆人都是要承擔責任的。甚至會付出自己的政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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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看了衆人一眼,隻是冷哼了一聲,然後徑自出了大殿。這些人心中所想,他也是知道的,隻是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就是不會改變的。
“岑大人,這件事情可不能這樣啊!”郝瑗苦笑道:“這要是真的發生了,豈不是笑話嗎?讓日後的史書如何記載此事?”
“事情不是還沒有發生嗎?我相信這件事情影響太壞了,那些學子們既然飽讀詩書,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諸位認爲呢?”岑文本輕笑道。
範謹也點點頭,他也相信,那些士子們不會鬧事的。隻是事情真的如同衆人所猜想的那樣嗎?誰也不會想到,風暴很快就席卷而至。
禦花園中,李煜和李景睿父子兩人行走在小徑之上,李煜看着遠處的太液池,說道:“今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連岑先生都在反對這件事情,。你知道爲什麽嗎?”
“兒臣愚鈍,也不知道這裏面的情況。”李景睿想了想,還是老實的搖頭,這件事情,他的确不知道這裏面的情況。
“因爲他們是在擔心自己的地位,或者是說,他們是在爲讀書人的地位而擔心。”李煜冷笑道:“現在讀書人還是比較少,不得不承認,這些讀書人是大夏的精英,是整個時代的精英,隻是現在科舉制度決定着,讀書人掌握了朝廷的一切,在一定的時候,将會形成一個利益集團,士農工商,他們分的很清楚,讀書人就是士,永遠都是如此。可是你想過,一旦科舉年限之後,那些無緣當官的人會做什麽嗎?”
“農,或者是商。”李景睿想了想才說道:“父皇是說這些讀書人變成農民或者是商人之後,讀書人就不值錢了?”
“是沒有地位了,連一個農民或者一個商人,都是讀書十年的人,一個純粹的讀書人,又有什麽好得意的呢?”李煜冷笑:“更不要說,有些讀書人耗費二三十年的時間做官了,沒幾年就要告老還鄉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會爲朝廷效力嗎?爲那些百姓們效力嗎?”
李景睿搖搖頭,莫說是其他人,就算是他是自己,遭遇到這種情況之後,恐怕隻是會要錢,自己先撈上一筆之後,就回到自己的家鄉,安度餘生,也不枉自己辛苦讀書十幾年。
“岑先生這些人想法是好的,但他們也是站在他們的立場,讀書人,總是得幫助讀書人的。”李煜輕笑道:“記住了,不要輕易的得罪文人,你與我不一樣,我不怕他們,你不同。這些文人手中沒有刀劍,我們的士兵一招就能将其擊殺,但是他們手中的筆,有的時候比刀劍還要兇猛,士兵的刀劍能斬殺一個人的肉身,而文人的筆能殺一個人的精神,肉身不過百年就會消失,但精神卻是永久的。”
“兒臣明白了。”李景睿心中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等到以後,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李煜目光中多了一些堅定。這種腐朽的制度應該在自己手上終結。
“兒臣遵旨。”李景睿想了想,忽然詢問道:“父皇,您說這件事情會結束嗎?兒臣聽說,那些士子們會鬧事?”
“哦,那你看這件事情該如何解決?”李煜好奇的望着李景睿。
“兒臣想去勸說一番。”李景睿有些擔心的看着李煜,說道:“父皇,兒臣認爲這件事情若是真的發生了,将會是一件讓大夏十分難堪的事情,有損父皇的威嚴。”
“你認爲朕會擔心這一切嗎?告訴你,朕根本就不在會這些人,哪怕這些人都罷考了,朕也不在乎,這些人不知好歹,讀了幾年書知道什麽,連真相都分不清楚,朕會在乎這些嗎?”李煜冷哼一聲,徑自離去,李景睿見狀,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擔心來,生怕這件事情惹了李煜不高興,看着李煜的背影不知道說什麽好。
等他回到東宮的時候,一口氣攤到在躺椅上,岑婉兒聞訊而來,忍不住詢問道:“殿下爲何如此疲憊,莫非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李景睿心中苦笑,當下将事情說了一遍,才說道:“這件事情恐怕是引起父皇的不滿了,我雖然是好心,但父皇恐怕是有其他的想法,認爲我是在招攬士子之心。”
“殿下此事是有些操之過急了,且不說事情不會發生,就算發生了,殿下倒時候再去找陛下也不遲,這個時候說出來,是容易引起陛下的猜測。”岑婉兒安慰道:“不過,父皇心胸寬廣,應該是不會怪罪殿下的。”
“我既然這麽說了,那就說明事情肯定會發生的。”李景睿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鳳衛那邊傳來消息,那些讀書人私下裏已經串聯了,事情肯定會發生的,而且今天父皇隐約的想限制科舉的年齡,你想想看,這樣的消息若是傳出去了,那些讀書人還不會瘋了?”
“陛下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殿下,你認爲陛下會怕了這些人不成?就算全天下的人反了,陛下也不會放在心中,更何況現在是這些讀書人?不就是千人嗎?難道比那些士兵更加厲害不成?按照臣妾的意思,殿下不應該管這些事情,就算是出了事情,就按照陛下的意思來處置。”
“哎!這,這真要是出了事情,不是我大夏的醜聞嗎?”李景睿有些擔心。
“或許陛下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殿下都知道這件事情了,陛下豈會不知道,這個時候,陛下那邊肯定也是知道了。”岑婉兒卻推了李景睿一把說道:“你不會認爲這件事情陛下不知道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既然我都知道了,父皇那邊肯定是知道了。”李景睿自然是不會自大到這種地步,自己知道的事情,鳳衛肯定也知道,這樣大的事情,鳳衛肯定是早就禀報給皇帝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陣好笑,虧的自己還爲皇帝擔心,恐怕朝中的那些大臣們都已經知道這些事情了,甚至都做好了應變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