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蘇勖來說,高原上的傳說他不在乎,他自己将這個湖命名爲東湖,用來紀念他自己家鄉附近的湖泊,想當年他還是一個年輕人的時候,邀請幾個好友,暢遊東湖之畔,是何等的意氣奮發。
可惜的是,現在是不可能了,在他的身邊隻有他一個人而已,後來,身邊又多了兩個童子,也是漢人出身,這是他教導祿東贊的報酬。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東宮崇文館學士蘇先生居然隐居在高原之上。”柴紹一席白衣,緩緩而來,他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正垂釣在湖面之上,忍不住啧啧稱奇。
“我也不曾知道,柴将軍居然能找到我。”蘇勖看着柴紹,說道:“說吧!你來這裏做什麽?很快吐蕃人就不會喜歡你了。”
“爲何這麽說?”柴紹很驚訝,說道:“我這次來,可是奉了懋功之命,和吐蕃人結盟的。将會給他們提供幫助。”
“哼,你們是有私心的,若是真的幫助吐蕃人,就不會建議吐蕃人進攻西南,而是應該進攻西北。辰龍的謀劃倒是很不錯,可惜的是,他的對手不是一般人的,是岑文本。”蘇勖搖搖頭說道:“辰龍還是年輕了,短時間内,他不是岑文本的對手。”
柴紹面色一變,忍不住說道:“現在我們不是已經成功了嗎?吸引了大夏一部分兵力的注意,我們還會有更多的計劃,可以幫助我們掌控西域。”
“若我是岑文本,就會想辦法殺了朗日松贊,朗日松贊一死,整個高原就會陷入戰亂之中。”蘇勖忽然笑道:“辰龍也是打着這個念頭的,在關鍵時刻,可以出手,可惜的是,他肯定慢了一手。”
柴紹這下不淡定了,自己這邊的謀劃,蘇勖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點出了這裏面的問題。
“還請先生看在太子的份上,幫助我等一二。”柴紹也是一個聰明人。
“遲了。”蘇勖笑道:“今日松贊幹布要來見我了。朗日松贊被岑文本派去的人刺殺了。或者說,是舊貴族聯合岑文本刺殺了朗日松贊。”
“你要加入吐蕃?”柴紹心中驚駭于朗日松贊之死,但更加驚訝于蘇勖的态度,這分明是要加入吐蕃的節奏。
“我的家人都死于胥吏之手,難道還不允許我報仇嗎?大唐距離我太遠了,哪裏都是李氏宗親和大将軍做主,就是辰龍也不一定能影響到大局。”蘇勖面色陰沉,渾身上下一片冰冷。他自己雖然逃到了高原上,可是他的家人,都死于大夏鳳衛的追殺。
蘇勖這是準備找大夏報仇的,隻是他自己沒有這個能耐,所以就選中了吐蕃人,經過多年的謀劃,他終于要成功了。
他在祿東贊面前成功的扮演了一個高人的形象,現在吸引了下一任贊普松贊幹布的注意,借着朗日松贊之死,松贊幹布來找自己求教了。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沒想到,也有你蘇學士釣魚的時候,還能引來一條真龍?”柴紹看着眼前的蘇勖,沒想到,蘇勖居然能來這一招,而且還成功了。
“那是自然。”蘇勖站起身來,就見他大袖飄飄,清風吹過,飄飄若仙,宛若神仙中人一樣,一看就是得道高人。
“厲害,厲害。”柴紹還能說什麽呢?這一招在中原人面前都是很厲害的了,更不要說是在蠻夷部落了,尤其這個蠻夷部落的小酋長以前深受漢家文明的熏陶。
“來了。”蘇勖忽然說道,自己徑自在大石上坐了下來。
柴紹轉身望去,就見遠處有無數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天邊,顯然是松贊幹布率領大隊人馬到來。他想了想,最後後退了幾步,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其他的侍衛也退了下去,一幹人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等候蘇勖一樣,神情十分恭敬。
“贊普,看,蘇先生的名字已經傳到了西域,那個人仆見過,是西域大唐的人,曾經見過先贊普。”論科耳很快就看到了柴紹,忍不住驚道。
“一定也是來邀請蘇先生的。”祿東贊也有些擔心。跟在蘇勖身邊,他學了不少的東西。
那蘇勖雖然精通文學,但在長安待了不少的時間,對行軍打仗也略通一二,或許不能和李積等人相提并論,但若是說讀的書,未必比他們少,教個祿東贊還是綽綽有餘的。
“蘇先生,松贊幹布久聞先生大名,特來請教。”松贊幹布走到蘇勖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贊普前來,蘇某有失遠迎。昨日小徒派人前來将贊普的事情告訴蘇某了,隻是蘇某才疏學淺,恐怕幫不了贊普了。”蘇勖靜靜的坐在那裏,手執釣竿,連頭都沒有回。
松贊幹布聽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悲傷之色,說道:“先生,松贊幹布年幼,原本當承歡先贊普膝下,以學習爲重,今先贊普爲大夏人所刺殺,小子爲了吐蕃百姓,隻能站出來,繼承贊普之位,隻是眼下吐蕃國内,危機四伏,小子年輕,爲了吐蕃百姓計,特來請先生出山,小子願以大相之位,請先生指導。”
“老師,還請看贊普一片赤誠的份上,出山相助。”祿東贊也在一邊出言說道。
“蘇先生,我大唐願意相父之位請先生出山。”柴紹忽然在一邊說道。
“我吐蕃也願意如此。”松贊幹布并不知道這個相父是什麽職務,但柴紹在參與争奪,自己也不能落後。“吐蕃危難在内而不在外,贊普可知道?”蘇勖歎息道:“吐蕃國内,新舊貴族相互争鬥,現在先贊普已經遇刺,王權旁落,無論是新貴族或者是舊貴族,起兵造反在即,贊普準備好了嗎?”
“這麽快?”松贊幹布驚呼道。
“隻會更快。”蘇勖很有把握。
“還請相父指點。”松贊幹布面色凝重。
“吐蕃國由先贊普創立,但實際上,也隻是一個根基而已,尚且不能稱爲真正的國家、王朝。”蘇勖并沒有解答松贊幹布的問題。
“一個合格的王朝,或爲皇帝,或爲贊普,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但需要的是官制、有律法,可是吐蕃沒有,最重要的是軍權。吐蕃的軍權一部分掌握在贊普手上,但大部分的軍權都是在部落酋長手中,或者說是新舊貴族手上。”
松贊幹布聽了點點頭,吐蕃雖然強大,但官制比較混亂,至于律法更是沒有了,最讓人頭疼的是兵權,吐蕃的兵權并不在贊普手中。
“老師,不知道,現在當務之急,當如何是好?”祿東贊忍不住詢問道。
“先贊普的聖體将會運回王宮,不管怎麽樣,那些新舊貴族都會前來拜祭,贊普可以暫時将這些人留在王宮内,畢竟先贊普是如何被刺殺的,總得有個交代。在這個期間,贊普可以抽調親信,分散各地,收攏軍權,若是不臣服的,直接斬殺。隻要有軍權在手,才會有其他。”蘇勖面色淡然。
“然後,再召見以前的新舊貴族,臣服者,賞高官厚祿,若是不臣服者,用族中反對者取而代之。畢竟你是贊普,占據大義。”蘇勖接着說道。
“相父高見。”松贊幹布連忙說道。
蘇勖的計策并不高明,講究的是利用大義,占據先機,趁着這些人還沒有準備,立刻将這些人盡數捉拿,然後再慢慢炮制。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等着将軍權掌握在手中,然後再去讨論,沒有軍權,贊普在短時間内,根本不可能改變眼下的局面,大夏和突厥人的厮殺,半年的時間就會決出勝負,贊普若是想參與其中,必須在半年之内,解決這一切,否則的話,贊普隻能是等着。”蘇勖雙目中閃爍着一絲智慧的光芒。
“半年内果真能解決問題?”松贊幹布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他認爲刺殺朗日松贊的兇手就是大夏,他要報複大夏,若是在這之前,大夏擊敗了突厥人,自己的勢力再隻能強大,也要小心翼翼。
但若是在半年之内,或者是在很短的時間,就能穩定國内,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自己就能有足夠的時間加入大夏和突厥人的戰争之中。
“讓吐蕃勇士們忠于贊普,無非利益而已,贊普在這段時間内,從軍中多提拔一些勇士,隻要軍中的勇士們都支持贊普,又何必擔心那些貴族們呢?”蘇勖這一招是從李煜手上學來的,李煜就是憑借這一招,從世家大族手中奪取天下的。
這一招在中原已經得到了證實,可是在高原上,在松贊幹布這裏卻是第一次聽說,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之色。
蘇勖又跟松贊幹布商議了如何設定官制,制定法律等等,衆人聽的連連點頭,就是柴紹也露出一絲興趣來。
“若真的有這一天,我大唐願意和吐蕃聯合在一起,一起對付大夏。”柴紹看着松贊幹布的模樣,就知道松贊幹布已經認可蘇勖,頓時出言說道。
若松贊幹布真的重用蘇勖,未必不是大唐的一個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