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既然有事,下官先行告辭了。”裴蘊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裴世矩看着裴蘊的身影,對後面走過來的兒子裴宣機說道:“以後不要再見他了,也不要讓他進府門,免得出了事情會連累我們。”
“父親,您認爲,裴大人他們事情不會成的?”裴宣機雙目中一絲異色一閃而過,忍不住詢問道:“現在雖然科舉當道,但中舉的人仍然是以世家爲主啊!更不要說,這件事情已經在京裏鬧的沸沸揚揚,就算是岑閣老也無話可說,不也是默許了書院的決定嗎?”
“岑閣老是岑閣老,陛下是陛下。陛下殺人豈會在乎其他的事情,他殺人需要證據嗎?”裴世矩掃了自己兒子一眼,他發現裴宣機還是天真了一些,作爲皇帝,一個與衆不同的皇帝,殺人哪裏需要理由,想殺就殺,那些死在李煜手下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都需要理由嗎?
裴宣機雙目圓睜,皇帝殺人是不需要理由,但同樣的,皇帝一般不會輕易殺人,一旦殺人,那就是殺許多人了,可是從裴世矩的言語之中,好像眼前的這個皇帝會輕易殺人一樣。
裴世矩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這位皇帝乾綱獨斷,一個從數百精兵起家,最後一統天下,你認爲這樣的皇帝很好說話嗎?殺伐決斷,任由其心。面對這樣的皇帝,就需要戰戰兢兢,不敢有任何的不滿,不能有任何的異心,老老實實的爲他效力,自然能活下來,而且活的很好,否則的話,你就要小心自己的項上人頭了。或許大概就是因爲這個的緣故,讓那些家夥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裴宣機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來了,沒想到,在這件事情的背後,居然還有這樣天大的秘密,這些官員們居然敢造反。
“造反是不可能的,也是和前朝一樣,讓陛下看看世家的力量,最後相互妥協就是了。”裴世矩好像看出了自己兒子的心思,不屑的說道:“可惜的是,這些人看錯了天子,楊廣得位不正,加上治國的一些失誤,才讓楊廣奈何不得這些世家大族,可是當今紫微皇帝卻不一樣,他是憑借自己武力占據天下的,這樣的人,還怕了這些世家大族作妖嗎?”
“孩兒明白了。”裴宣機這才明白爲何裴世矩對裴蘊不屑一顧了。有這樣的皇帝在位,那些世家大族根本就奈何不得李煜,最後牽扯到其中,必定會倒黴。
“裴世矩此人詭計多端,當初老夫就說過了,他是不會同意的,他忠于天子,已經被皇帝吓到了。”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手上拄着拐杖,行走在小院中,裴蘊跟随在後面。臉上堆滿着笑容。
“是啊,裴閣老已經老了,就算等到秦王登基又能如何?能幾年的首輔大臣呢?”裴蘊搖搖頭,裴世矩的心思,裴蘊是明白的,現在的裴世矩太老了,等到李景睿登基的時候,裴世矩還能獲得什麽呢?既然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跟在李煜身後,做一個忠臣算了。
“裴大人,你不同,你還年輕,最起碼還有十年的時間,可以做十年的輔政大臣。”老者望着裴蘊得意的說道:“而且,老夫聽說秦王對你很看重?”
“孤山公,秦王年幼,到時候還需要孤山公來指點啊。”裴蘊忍不住說道:“當年楚王若是能得孤山公輔佐,想必這天下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楊缭,号孤山,被人尊稱爲孤山公,在弘農楊氏輩分甚高,是楚國公楊素的族弟,隻是平日裏遊山玩水,喜歡着書立說,在士林中很有名聲,楊玄感起兵造反失敗之後,楊素一門都倒黴了,但除掉這個楊缭,沒辦法,誰讓楊缭在士林中威望很高呢?連楊廣這樣的人,都不敢将他怎麽樣。
“老夫老了,若不是陛下太過信賴那些寒門子弟,老夫甯願做一個山中野人。”楊缭摸着胡須,苦笑道:“而且現在天下一統,國本就應該定下來,紫微皇帝到底是年輕了許多,不知道這天下應該是世家的天下,隻有世家才會認真的輔佐天子。那些寒門子弟哪裏會認真輔佐天子?”
“孤山公所言甚是,那些寒門子弟哪裏知道什麽?面對榮華富貴,他們早就忘記了一切,前段時間翠湖發生的事情孤山公應該有所了解,看看那些寒門子弟的嘴臉,若是陛下知道了,還不知道心裏面會怎麽想的呢!”裴蘊冷笑道:“甚至現在連扶桑、新羅、百濟的留學生都知道了,這不是有損我大夏的名聲嗎?幸虧有孤山公在,否則的話,顔師古還會包庇這些學子呢!”
“哎,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楊缭連連歎息道。眉宇之間多了一些不滿,這種不滿不僅僅是針對那些學子的,也是針對顔師古,甚至還針對李煜的。
“是啊,可是想要改變這一切,還是需要陛下點頭啊!陛下不點頭,誰也不敢動啊,看看,每年科舉,那些寒門子弟最起碼能上榜三成啊!”裴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個名氣很大的人,不僅僅想輔佐秦郡王成爲太子,更是想維持世家的利益,部分目标是和自己等人相同的。
“放心,陛下這次還朝之後,老夫會向谏言陛下的。”楊缭很有把握的說道,他摸着胡須,十分得意的模樣。他自認爲天下人都尊重自己,就是大夏皇帝也是如此。看看皇後,每次見到自己,都十分尊敬。
“孤山公所言甚是,這打仗陛下自然是厲害的,但若是論治國,還需要像孤山公這樣的智者輔佐才是啊!”裴蘊連連稱是。
“老爺,老爺。”遠處一個下人急急忙忙的小跑了過來,大聲說道:“老爺,江都令派人封了博睿齋,說博睿齋的人刊印了違禁書籍,并且将書籍販賣給了高句麗人。”
“怎麽回事?”楊缭忍不住說道:“博睿齋又是什麽東西?”
“孤山公,這博睿齋乃是江左謝氏門下的産業,專門刊印一些書籍,并且将這些書籍販賣給大江南北的讀書人。”裴蘊趕緊說道:“隻是不知道,對方刊印了什麽書籍,還是違禁之物,要知道,我大夏的違禁書籍,一方面是兵法,其二就是武器的制作方法。”
“刊印的是什麽書籍?”孤山公面色陰沉,冷哼道:“一個販賣奴隸的商賈,居然刊印書籍,現在還将這些書籍販賣給了敵人,真是該死。”
“是兵法,聽說是孫子兵法、六韬等書籍。”下人不敢怠慢,趕緊說道:“現在整個江都都傳遍了,江都令正在盤查所有的人,将博睿齋也給封鎖起來了。”
“哼,依照老夫的想法,這書籍豈能刊印,這是皇家和世家大族應該擁有的,豈能傳播天下?這下好了,兵法這麽重要的東西都讓敵人給得去了。”楊缭花白胡須直顫抖,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打着地面,大聲說道:“走,去見岑文本。”
“對,對,這些書籍都應該禁止,怎麽可以随便刊印呢?”裴蘊臉上也露出喜色,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先是寒門士子出了岔子,現在連兵法這樣的書籍也被落入敵人之手。這一切都能說明,寒門子弟不可信,書籍這玩意還是掌握在世家手中最好。
岑文本府邸,岑文本剛剛下了朝堂,回到府上,夫人幫助他解下官袍,就見姚運神情慌亂的闖了進來。岑文本微微皺了皺眉頭,讓自己夫人退了下去。
“慌什麽,你現在是江都令,發生什麽事情了,如此慌亂,成何體統?”岑文本指着一邊的椅子讓他坐了下來,又讓侍女上了茶水,自己喝了一口,顯得十分平靜。
姚運卻是平靜不下來,看着岑文本的模樣,忍不住苦笑道:“閣老,今日博睿齋被人舉報了,說是刊印了禁書,還将禁書賣給了高句麗人,下官派人去查了,的确是刊印了禁書,禁書并不多,不過十幾本而已,但都是兵法。”
“兵法?被高句麗人買走了?”岑文本聽了勃然變色,禁書有許多種,但有些禁書頂多是罰錢就行了,但兵法不一樣,大夏有明确規定,兵法以及各種武器的制作辦法,都不能外傳,尤其是傳給異族,違者就是殺頭之罪,沒想到作爲外戚的謝家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讓人意想不到。
姚運點點頭,心中暗自叫苦,自己好不容易接了江都令這個差事,這才幾天的時間,就發生這樣的事情,謝氏是誰?那是在宮中有人的,謝皇妃平日裏也是受到天子的寵幸的,這要是殺人,日後謝皇妃必定會找自己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