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周興見過厐将軍。”黎陽城門口,大晉黎陽守将周興領着身邊的校尉,面露苦澀,站在那裏。畢竟自己人幹不過對方,請援軍前來的事情,是比較窩囊的,尤其是周興知道,大夏軍隊一旦進入黎陽,這黎陽就是大夏的了,不可能還給大晉。
“周将軍,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來的時候,皇妃叮囑過本将軍,要與将軍密切配合,共同擊敗李唐。”龐珏将自己的位置擺的很低,但實際上,言語之間卻顯得十分高傲。至于窦紅線,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江都,又怎麽可能叮囑龐珏呢?
周興聽了臉色頓時好了許多,趕緊笑道:“對,對,大晉和大夏都是一家人,厐将軍,請。”周圍的大晉校尉臉上也浮現出現笑容。
龐珏邊走邊問道:“侯君集的人馬有多少人?現在黎陽有多少人兵馬?”
“黎陽兵馬五千人,隻是護送糧草少者兩百,多者一千,現在隻剩下兩千人了。至于侯君集的兵馬,末将不知道,隻知道多是騎兵。而且骁勇善戰,已經吃掉我們一個千人隊,想來人數不少。”周興一陣苦笑。
“都是騎兵,能夠輕松吃掉一個千人隊,最起碼有八百人左右。最低不會少于五百人,而且各個都是精銳,再這樣下去,黎陽恐怕都會落入敵人手中。”龐珏面色平靜,他很熟悉黎陽的道路,看着四周建築,忽然說道:“碼頭上的苦力還有多少人?每天增加或者減少的,都查清楚了嗎?”
周興一愣,他不明白龐珏爲什麽會這麽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些碼頭上苦力有必要弄清楚的嗎?每次裝運糧草,都是找這些人。
“封鎖黎陽,将碼頭上的苦力全部關押在軍營中,不得擅自出入,每次搬運糧草,都由士兵搬運,由士兵推車。等本将軍解決了侯君集再回複正常,從現在起,黎陽進行戒嚴。”龐珏冷哼了一聲,周興的這種表現讓他十分不滿,到底是草台子出身,窦建德就算是稱帝了也就是這樣。
“這?”周興沒想到龐珏居然下這樣的命令,但想到劉黑闼和宋正本的吩咐,也無可奈何,隻能看着大夏軍隊在行動。
“哼。侯君集爲什麽将運糧隊的行蹤掌握的如此準确,你以爲就是那些哨探的功勞嗎?大部分都是因爲這些苦力,這些苦力幫助你裝運糧草,就知道你們裝了多少糧食,什麽時候動身,從哪個地方出發,經過哪些地方,将這些東西告訴敵人,侯君集就這樣輕松掌握了你們的一切。”龐珏怒斥道:“本将軍想要解決這些,首先就要關押這些人。”
周興聽了恍然大悟,他面色漲的通紅,一方面是被龐珏呵斥的,一方面也是因爲自己的愚蠢,現在才知道自己的糧隊爲什麽會這麽輕松的被人發現,歸根結底是因爲那些賤民。
“留着他們,我還有用處。”龐珏看着周興的模樣,就知道周興想幹什麽。
“是。”周興這次真的是心悅誠服了,連一名将軍都想的如此周到齊全,那大夏的皇帝将是什麽樣子,周興都不敢想象。
整個黎陽城瞬間被封鎖起來,碼頭上的那些苦力們在驚駭的眼神中,被送到軍營中關押起來,原本十分擁擠的碼頭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第二天,就有數百輛糧車從糧倉出發,朝邺城而去,運送糧草的人赫然是周興和他的部下千人,而黎陽城落入龐珏之手,由龐珏親自鎮守,并且準備迎接夏帝李煜的到來。
城門口的一處酒樓中,兩個人靜靜的望着糧車緩緩而去,年輕人頓時冷笑道:“真是不知道死活,還敢送糧食前往邺城。看來侯将軍還沒有教訓夠啊!”
“你知道什麽,周興是不得不去。你沒看見周興所率領的隊伍都是老弱嗎?”身邊中年人卻搖頭說道:“大夏進入黎陽,這黎陽就是大夏的,周興是被趕出去了,臨走這一批糧食是他守城精銳換下來的。嘿嘿,都說夏帝仁義,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這上千石的糧食就成爲我大唐的了。派人盯住這些人,我們通知侯将軍,攔下這些糧草。”
密林之中,侯君集看着手中的情報,面色一變,冷哼道:“李積太可惡了,嫉妒某的功勳也就算了,居然讓我來截獲糧道,現在好了,大夏的軍隊已經進入黎陽了,将周興趕出來,弄不好,大夏皇帝李煜即将進入河北之地。”
侯君集十分惱怒,他是來破邺城的,可是,一開始去挖渠,水淹邺城,淹了邺城之後,就被李積派了出來,截獲糧草,逼得劉黑闼不得不請李煜北上,侯君集可以想象,自己即将面對的局面。擊敗窦建德軍隊,侯君集還是有信心的,但對付大夏的軍隊,侯君集還真的沒有信心。
“将軍,做完這一票,我們就回去吧!”身邊的親衛侯小六說道。他身邊的飛虎軍都是侯君集從老家召集來的精兵,忠心自然是不用說的,侯君集也十分信任他們。
“也隻能如此了,大夏兵強馬壯,也有不少的騎兵,我們這點人劫掠糧草,恐怕會被敵人吃的幹幹淨淨。”侯君集望了望身後的兵馬,不過八百人,都是騎兵一部分是飛虎隊,另外三百人是李積補給自己的,讓自己劫掠敵人的糧草。
“将軍,敵人的糧車出現了,走的是老路。”遠處有騎兵飛奔而來,大聲說道:“應該明天早上會到我們這裏。糧車大約三百輛,護送的士兵千人,多是老弱。”
侯君集冷哼道:“劉黑闼也是無能,這個時候引入大夏進來,不是引狼入室嗎?合該被我們所滅。告訴弟兄們,準備伏擊吧!”侯君集想到自己接到的情報,也是一陣冷笑,他也認爲,周興是被大夏軍隊趕出來的,否則的話,怎麽會帶着一群老弱護送糧草的呢?
第二天一早,侯君集果然看見官道上一隊人馬押解着數百輛糧車緩緩而來,糧車車輪壓的很深,導緻糧隊前進的很慢。
侯君集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是他幹的最後一票,李煜即将進入河北,想截獲大夏的糧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侯君集可不想冒險,不過,這次能奪取這麽多的糧草,也算是大功一件了,等回到邺城,想來李積也不會将自己怎麽樣。
他靜靜的看着周興進了伏擊圈,嘴角的笑容更多了,右手上的長槊緩緩舉起,雙腿夾着戰馬,一聲長嘯,就發起了進攻。
戰馬上,飛虎隊人馬先是射出手中的利箭,數百隻利箭破空而出,朝對面的糧車射了過去,然後手執戰刀,口中發出一陣陣狂嘯,面對這些老弱護糧隊,他們有足夠的把握擊敗對方,奪取最後的勝利。
慘叫聲傳來,周興猛然之間抽出腰間的寶劍,大聲吼道:“結陣,結陣。”自己卻領着親兵朝遠處飛奔,哪裏還管糧車之内的事情。在他之後,那些老弱也紛紛逃走。
戰馬上,侯君集看着逃走的周興等人,頓時哈哈大笑,大聲吼道:“敵人逃走了,窦建德活該滅亡啊!殺啊!追上去,将他們斬殺。”侯君集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毫不猶豫的指揮大軍沖了上去。騎兵如同風卷殘雲一樣,沖了上來。
“放!”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數百輛糧車上,忽然現出無數弩箭來,銅鑼聲響起,就見弩箭破空而至,向兩側飛奔而過的敵人籠罩而去。
侯君集和他的飛虎軍哪裏想到糧車之中,根本就不是糧食,而是大夏的士兵,哪裏有任何防禦,紛紛被射中上身,墜落在戰馬之下,連侯君集自己都被射中肩膀。
飛虎軍一路殺來,就見一個個騎兵摔倒在馬下,慘叫聲連連,傷亡慘重,等越過運糧隊,逃出弓弩射程之外的時候,侯君集看了一下殘餘兵力,不過兩百多人,而且幾乎是各個帶傷。侯君集差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飛虎隊自從成立到現在,從來就沒有損失這麽多人馬,沒想到,剛剛和大夏軍隊交戰,就損失了這麽多人,幾乎是全軍覆沒。
對面的糧車中緩緩出了紅色的身影,密密麻麻的一片,約有兩三千人,手上拿着的或者連弩,或者是戰刀,淡淡的望着侯君集之人。
“侯君集。本将軍已經等候多時了,有本事你我一戰。”龐珏哈哈大笑。他十分得意,以有心算無心,侯君集一下子就上當了,飛虎軍傷亡慘重。
“你是什麽人?”侯君集看着對方身上的皮甲,面色陰沉,自己敗的不清不楚的,連對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傳揚出去,簡直是丢到家了。
“本将軍大夏皇帝麾下三等公龐珏是也!”龐珏指着侯君集,冷笑道:“侯君集,我大夏威震四方,不是你能抵擋的,你若是投降,憑你的能耐,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侯君集面色陰晴不定,冷哼道:“等你什麽時候抓到我侯君集再說吧!”說着就夾着戰馬一下,忍着疼痛轉身就走。
“咦!還真的有勸降的可能啊!”龐珏面色一愣,他原本隻是想着開玩笑一下,隻是沒有想到,卻得到了侯君集這樣的回答,倒是讓他沒有想到。
他并沒有追擊侯君集,失去了大部分兵力的侯君集已經對糧道産生不了任何影響了,等了半個時辰,才見周興領着老弱趕了過來,仔細數數,不過數百人。周興面色羞的通紅,不過是裝着潰敗而已,沒想到還有一半人馬逃走了,足見大晉軍紀之差。
“周将軍,你先護衛一些糧草前往邺城,某先回黎陽迎接陛下駕到,很快就會前往邺城,請轉告劉将軍和宋先生,吾皇将會親自前往邺城。還請兩位多堅守一段時間。”龐珏認真的叮囑道。邺城是李煜最重要的一環,若是被劉黑闼丢掉了,那可就不妙了。
周興不敢怠慢,趕緊說道:“将軍放心,末将這就去禀報劉将軍,我等在邺城等候将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黎陽已經落入大夏之手,莫說是周興,就是窦建德也不可能奪回來。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去見劉黑闼,等待着大夏軍隊的到來。
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詭異,無論是周興或者是龐珏,都不會想到,就在這個緊要關頭,自己等人擊敗了侯君集,邺城即将迎來曙光的最後關頭,邺城出問題了。
劉黑闼的防禦和宋正本的能耐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殺到現在,李積這個名将,急切之間也不能攻下邺城,反而是死傷無數,讓李積無可奈何。
城頭上,擊潰了李積進攻的劉黑闼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時候,就見宋正本面色蒼白,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拉着劉黑闼到了一個角落處。
“陛下中了毒箭,危在旦夕。”
宋正本一句話打的劉黑闼虎軀顫抖,面色蒼白,不知道如何是好。窦建德不僅僅是他效忠的對象,也是他的兄長,沒想到,現在居然是危在旦夕,随時有喪命的危險。
“宋先生,現在該如何是好?”劉黑闼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放棄邺城,護衛皇後、太子前往樂壽,将邺城留給李世民。”宋正本忽然說道。
“這,這如何能行?”劉黑闼雙目圓睜,爲了邺城他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豈能就這樣輕易讓給了李世民。
“李煜已經進入黎陽了,此人野心勃勃,我們留在這裏,他隻會讓我們和李唐打的兩敗俱傷,最後坐收漁翁之利,既然如此,我們就放棄殘破的邺城,讓李唐和李煜相互支撐,我們重整兵力,對付突厥人。”宋正本目光中閃爍着一絲陰狠。無論是李世民或者是李煜,宋正本都不喜歡。
劉黑闼聽了之後,猛然之間咬牙切齒的說道:“既然如此,先生就去安排大軍撤退吧!入夜就走。某來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