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府邸,杜淹靠在床榻之上,面色蒼白,一邊的杜敬同正在陪着太醫。聖旨下來之後,杜淹就病倒了,丢官去職已經是次要的,關鍵是這種打擊,讓杜淹受不了,這些天,他并未走出杜府半步,原本紅潤的臉龐,也變的蒼白,雙目無神,烏黑的胡須這個時候,變得幹枯起來。
“大人主要是内心郁結,本身是沒有大事,但大人要知道,心情郁結就會導緻外邪入侵,天長日久,就會對身子骨不利。下官開上一副方子,先試着吃上幾天。”太醫一邊解釋,一邊寫了一副方子,方子自然是滋補調養作用的。
歸根結底,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心裏有病,隻是這種心病短時間還好,若是時間長了,就會造成自己抵抗力下降,免疫力低下,就會造成各種疾病的爆發。
所以不管什麽時候,心情要好,心情好了,就算是重病病情也能降低許多。
杜淹現在是心病,偏偏這種心病還很難醫好,全靠病人自己的抵抗力,若是心胸開闊的人,自然是沒有大問題。
“有勞林太醫了。”杜敬同将太醫送了出去,這才重新回到房間。
“父親。”杜敬同看着自己的父親一眼,說道:“孩兒已經将太醫送出去了。”
“嗯。”杜淹歎息道:“爲父這次算是栽了,陛下以後也不會用我了,不要留在燕京了,回關中去,我們的祖墳都在關中,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關中,而不是在燕京。”
“父親何必說這些喪氣的話,陛下眼下不用,并不代表着以後不用,等風聲過了,陛下肯定會用你的。”杜敬同勸說道。
“二郎,你不知道,就算陛下想用,恐怕朝中的那些大臣們也不會允許的,朝堂上的官員,位置本來就沒有多少,豈會讓你占據了。”杜淹冷笑道:“莫說這件事情的背後,還有韋氏,長孫氏,有這些人在朝中,就不會讓爲父回來的。”
杜淹看的分明,在官場上,就沒有真正的盟友之說,尤其是現在,自己已經被貶到了極緻,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崛起了,那些盟友豈會支持自己。
“想我堂堂的杜氏居然在我手上衰敗。”杜淹仰天長歎。
杜氏還是出了不少人才的,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在官場上,已經沒有大樹遮風避雨,讓杜氏自己健康發展了,有才能的杜如晦死了,自己倒台了,還有一個杜楚客,現在還隻是給事中,隻是一個小官,日後能走到哪一步,誰也不知道,畢竟這件事情發生,對杜氏的影響很大,對杜楚客的影響也是有的。
“都是杜構這個家夥,爲了自己的富貴,居然将我杜氏之事告訴外人,否則的話,陛下也不會下旨罷免了父親的官位。”杜敬同雙目中閃爍着一絲狠厲。
在他看來,若不是杜構的一番操作,哪裏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杜氏還是那個杜氏,甚至還有進一步的可能,自己也能安心做一個二代,現在好了,一切都已經結束,枝葉繁茂的杜氏,就在這個時候分崩離析了。
日後杜氏雖然人數不少,可頂多就是詩書家族,能不能考中科舉,重新回到官場,就看個人的才能了。想要提拔,也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
“不要說他,他也是沒有辦法,若不是我做的過分,想來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惜了,他的才學很不錯,以後想要走上更高的位置,就有些困難了。杜如晦的兒子,朝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将士,都因爲杜如晦的計策死于戰場之上。”杜淹搖搖頭。
“真是便宜他了,沒有我杜氏之名,韋氏豈會嫁女給他?”杜敬同不屑的說道:“還真的以爲自己占了便宜一樣,沒有家族,他什麽都不是。”
“這不是你擔心的問題,韋氏在這方面是不會食言的,否則的話,他和我杜氏又有什麽區别呢?”杜淹歎了口氣,說道:“準備一番,後天一早我們就走,這個府邸,就留在這裏,交給山賓吧!他在燕京,不過一個小小的給事中,俸祿很少,最起碼也要有住的地方,我們收拾一下行禮和錢财,一早就走,免得被人笑話。”
“是,父親。”杜敬同聲音之中帶有一絲哽咽。他知道這一次離開燕京,自己想要回來還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
禦書房,杜淹要離開燕京的消息很快就傳到李煜耳中,李煜沉默了半響,才将一邊的鎮尺取了過來,遞給一邊的高湛,說道:“後天一早,你将這對鎮尺賜給杜淹,就說,不管怎麽樣,朕感謝他對朝廷做出的貢獻,讓他回關中之後,好生修養,等到來年,朕去骊山休養的時候,讓他去陪朕下棋。至于錢财,賞百金吧!”
“老奴明白。”高湛不明白李煜爲何會賜杜淹鎮尺,但還是應了下來。
韋氏府邸,韋匡伯聽了杜淹正在收拾行禮,準備離開的消息之後,頓時哈哈大笑,這次韋氏吃了大虧,名聲掃地,這個仇恨終于報了,相比較韋氏,杜氏損失更大,從此離開了政治中心,想要回來,就不是一般的困難了。
“杜構的親事?”韋圓照有些遲疑。
“既然答應的事情自然要做下去,否則的話,我們和杜氏有什麽區别,更何況,是杜如晦的兒子,配我韋氏女,也是很合适的。”韋匡伯決定還是履行諾言。
“也隻能如此了。”韋圓照想了想,也隻能應了下來。
第三天一早,杜淹父子三人乘坐着三輛馬車,帶着幾個下人出了城,杜楚客将其送了出去。
“叔父,高湛高公公在前面等着我們呢!”杜楚客發現十裏長亭處,高湛領着幾個侍衛站在那裏,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高湛?快,快扶我下來。”杜淹一愣,趕緊催促自己的兒子說道。
“杜大人,不必如此,您身子骨不方便,還是留在車内吧!”高湛讓人取了鎮紙和錢财,遞給杜淹,說道:“陛下命老奴告訴大人,大人這些年爲國效力,十分辛苦,特賜鎮紙一對,賞百金,陛下還說了,讓大人好生療養,等到來年的時候,陛下去骊山的時候,召大人前去對弈。”
“陛下,老臣謝陛下聖恩。”杜淹雙目含淚,忍不住跪倒在車闆上,失聲痛哭起來。
“杜大人,一路保重。”高湛朝對方行了一禮,這才告辭而去。
杜淹痛哭一番之後,又叮囑杜楚客效忠天子之後,就領着兩個兒子朝關中而去。
從此之後,杜淹再也沒有回到燕京,在次年的春天,病逝于長安的府中,也沒有等到李煜再次召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