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尚書離職之後,要麽從其他衙門平調,要麽就是左侍郎接任,古往今來都是這麽幹的,長孫無忌也沒有說謊。
豆盧寬也沒有懷疑,畢竟曆任尚書離職之後,皇帝也會詢問前任的意見,好确認接任者,長孫無忌的言語并沒有什麽錯誤,豆盧寬也沒有懷疑。不管平日裏,豆盧寬對長孫無忌如何不滿,但這個時候,對他的感激還是很深的。
“豆盧大人,這吏部尚書可不是那麽好做的。”長孫無忌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陛下的意見、崇文殿的意見,還有那些大臣們自己,都是有自己的看法和訴求,吏部若是選不好官員,陛下會找你的麻煩,崇文殿也會有意見,可是大夏的官位隻有那麽多,如何兩全其美,十分艱難啊!”
豆盧寬點點頭,吏部尚書看上去大權在握,就是崇文殿大學士也能直面對方,但同樣的,權力在手,責任就越大,非議就越多,也就是長孫無忌能夠擋住各種壓力,保證吏部的正常運轉,豆盧寬自己卻沒有這個把握。
長孫無忌打量着豆盧寬一眼,目光深處多了一些不屑,吏部尚書這個位置,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勝任的,面對的壓力很多,豆盧寬雖然有能耐,有才幹,也僅僅隻是如此,想要真正的掌握吏部,将官員的任免權和建議權都掌握在手中,不是一個豆盧寬能做到的。
曆朝曆代,那些當官的之所以能平步青雲,除掉才幹之外,更重要的背景,身後要有人,否則的話,也是沒有前途的。
豆盧寬身後就是無人爲其站台,要是有人的話,長孫無忌也不敢逼迫對方,将吏部的權力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就是差距。
豆盧寬略加思索,頓時明白其中的道理,也知道這個時候長孫無忌找自己是做什麽的,無論是舉薦自己,或者是現在找自己談話,其目的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讓自己投靠對方,而長孫無忌能通過自己,繼續掌握吏部。
崇文殿大學士位高權重,但崇文殿大學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掌部的和不掌部的權利是肯定不一樣,掌握一部和掌握多部也是不一樣的,長孫無忌若是能掌握吏部,他的權力将會直逼岑文本,和岑文本扳手腕。
想到這裏,豆盧寬頓時有些爲難了,吏部尚書除掉岑文本之外,很少有人能幹涉,就是岑文本有的時候,也拿長孫無忌沒有辦法,長孫無忌根本不給對方面子。
這雖然是因爲長孫無忌專權,但同樣的,保證了吏部的純潔性,讓其他權貴不能幹涉吏部的運轉,這種情況在自己身上能管用嗎?
豆盧寬雖然出身官宦世家,但實際上除掉一些人脈之外,并沒有多大的用處,連爵位都沒有,自己父輩的就爵位在大夏沒有任何用處,他并不認爲,在燕京城,自己做了吏部尚書,能扛得住外面的壓力。
隻是讓他臣服于長孫無忌,心裏面還是很别扭的,他已經被長孫無忌壓了很久了,不想再次成爲長孫無忌的下屬。
長孫無忌看着對方臉上露出爲難之色,哪裏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想,頓時微微冷哼了一聲,他頓時明白對方的心思,認爲自己成爲吏部尚書之後,官居一品,除掉皇帝之外,就沒有人能管到他了,心中更是一陣冷笑。
在大夏朝,哪裏有這麽容易的事情,莫說是一個吏部尚書,就是崇文殿大學士,在有些時候也要面對現實,在現實中妥協,就像岑文本,知道自己成爲崇文殿大學士已經成了定局,所以毫不猶豫的支持自己,甚至親自舉薦自己,這就是現實,誰也不能改變的現實。
岑文本尚且如此,豆盧寬又算是什麽東西,難道還能玩的過岑文本不成?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他隻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催促,隻是豆盧寬的額頭上漸漸流出冷汗。
“我知道,你的女兒已經成了廉王妃了吧!隻是廉王在朝堂之上能起到什麽作用呢?”長孫無忌冷笑道:“在朝堂之上,廉王沒有什麽權力和地位。”
豆盧寬聽了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尴尬之色,苦笑道:“長孫大人說笑了,下官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廉王的臣子,就好像長孫大人也是陛下的臣子,而不是周王的臣子一樣,我等爲大夏臣子,自然是要爲陛下效力的,不是嗎?”
長孫無忌聽了勃然大怒,這個家夥是什麽意思,難道敢反抗自己,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大家都是聰明人,爲朝廷效力是一回事,可是爲身後的皇子效力,不也是一樣的嗎?他就不相信,豆盧寬上台之後,不爲李景峰辦事,不會将那些有才能的官員介紹給李景峰。
這個家夥簡直就是一個虛僞到了極點的家夥。當下冷笑道:“豆盧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大家都是爲了朝廷效力,替陛下辦事,自然是要按照朝廷規矩來了。”說着就端起面前的香茗。
豆盧寬見長孫無忌要逐客,心中也是有些惱怒,自己好歹也是吏部左侍郎,位高權重,和長孫無忌也差不了多少,難道就不能親自相送,卻用這種方式來送自己出去,這讓豆盧寬感到一絲羞辱。當下冷哼了一聲,轉身就出了大廳。
長孫無忌看着對方的身影,微微一陣冷笑,暗自搖頭,他準備在合适的時候推薦豆盧寬,當然,這一切都看在豆盧寬聽話的份上,畢竟,當初,李煜并沒有明說這個吏部尚書的繼任者是誰,長孫無忌認爲豆盧寬的機會還是有的,隻要自己舉薦一下,或許會成功。
但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豆盧寬并不想幫助自己,這和自己不是一條心,自己也就不可能幫助對方,獲得吏部尚書這個位置。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沒有我支持,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機會吏部尚書。”長孫無忌面色冰冷,一個好漢三個幫,他不相信豆盧寬有這個機會成爲吏部尚書。隻是這對長孫無忌來說,并非是一個好消息。豆盧寬就算不能成爲吏部尚書,可仍然是吏部侍郎,新來的吏部尚書未必有自己這樣的強勢,豆盧寬還是能管點事情的,可是,今天恐怕是将他得罪了。
廉王府邸,豆盧寬急急忙忙的來見李景峰,他并沒有想過李景峰會争奪太子之位,畢竟想要稱帝并非隻有一條路,前往藩國,等待天子駕崩之後,也可以稱帝,豆盧家族也可以跟着後面得到好處。
“王爺。”豆盧寬見到李景峰,正在練武場練武,自己的女兒豆盧蓉和裴氏女坐在一邊的涼亭裏,豆盧蓉看見自己父親前來,趕緊迎了上去。
李景峰見狀也放下手中的長槍,擺了擺手,讓自己的兩個女人離去,對于這個老丈人,自己還是很滿意的,雖然他知道豆盧寬最想要的女婿不是自己,但豆盧氏既然跟了自己,那豆盧家的利益就跟自己挂鈎了,不管怎麽樣,對方也是吏部左侍郎了,對自己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嶽父,今日怎麽來見我了?”李景峰笑呵呵的說道:“按照道理,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吏部辦公吧!來我這裏,不怕長孫無忌找嶽父的麻煩?”
“殿下說笑了,長孫無忌現在可沒有時間找臣的麻煩,他正在尋摸着繼任者呢!”豆盧寬不屑的說道。
“哦!這麽說,長孫無忌即将成爲崇文殿大學士了?”李景峰頓時明白了一種可能,忍不住說道:“雖然坊間早有傳聞,但真的到了這一天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這下周王兄可是得到好處了。”
“哼,長孫無忌是得到了好處,隻是此人人心不足,成爲崇文殿大學士之後,還想繼續掌握吏部。真是笑話。”豆盧寬惱羞成怒。
“嶽丈,長孫無忌不就是這樣的嗎?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他的爲人,吏部上下,都成了他的了,左右兩侍郎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不是嗎?”李景峰不在意的說道:“我看啊!父皇将他提拔爲大學士,一方面是因爲他的确有這個才華,但另外一方面,或許就是因爲吏部原因,他把控吏部,父皇也不放心啊!”
豆盧寬聽了點點頭,看了看李景峰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感歎,李景峰是皇帝最不起眼的兒子之一,别人封王,他才是郡王,借了西征的機會才封王,雖然母族出身江左謝氏,可對他的助力并不大,日後鐵定是分封的命,但不得不承認,對方還是很聰明的,不經意間将皇帝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在來的途中,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長孫無忌成爲崇文殿大學士,對于長孫無忌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對于自己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吏部真的很好嗎?嶽丈,我若是你,就不要想這個吏部尚書了,哪怕是做個左侍郎也未必是好事。”李景峰忽然輕笑道。
“殿下爲何這麽說,要知道這吏部可是掌握了朝中大臣的名單,哪些大臣優秀,哪些平庸都能看的出來,這對殿下日後有好處啊!”豆盧寬有些好奇。
“無論是岑文本也好,或者是長孫無忌也好,他們主掌朝政的時候,都是以寬仁爲主,因爲畢竟不是父皇,讓這些人辦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生怕這些人不辦事,從而壞了父皇的大事,所以這些人,朝中的官員嘛,未必是各個負責,貪官污吏者不少,以前,父皇不在朝,常年在外面征戰,對于吏治并沒有放在心上,隻要不壞了前線的大事就行,但現在不行了,父皇回來了,第一個要整治的就是吏治。”李景峰分析道。
豆盧寬聽了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這種觀點他從來就沒有聽說過,現在勐的聽起來,還真的道理,若真是如此,吏部這個六部之首在未來的時候,将成爲一個戰場,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裏面,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殿下,這件事情是何人告訴您的?”豆盧寬面色蒼白,若真是如此,他就要做好準備了,免得到時候卷入其中,按照道理,朝中官員懈怠,他這個吏部左侍郎也是有責任的。
“母妃分析的。”李景峰并沒有隐瞞對方。
豆盧寬暗自點點頭,江左謝氏雖然不是謀略無雙,但不要忘記了,王氏在宮中也是有地位的,這些話未必不能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若是如此,這吏部可不能碰啊!”豆盧寬忍不住說道。
“按照我母妃所說的,有長孫無忌在吏部,父皇想拿吏部開刀都很麻煩,誰不知道長孫無忌的手腕,但現在不一樣了,長孫無忌離開了吏部,那吏部的事情就不是他掌控的了,我可是聽說了,長孫無忌在吏部幫助我周王兄培養了不少的人才,周王兄賢德的名聲,就是他傳出去的。”李景峰冷笑道。
豆盧寬聽了臉上露出一絲尴尬之色,苦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在吏部,臣是一點權力都沒有。吏部上下都是由長孫無忌做主。”
豆盧寬感到很郁悶,以前長孫無忌在的時候,自己是沒有權力,好不容易等到長孫無忌離開了,皇帝居然要拿吏部開刀,自己不僅僅權力受到了影響,甚至還會牽連進去都有可能。
“放心,父皇雖然會翻舊賬,但不會做太大的調整,隻要不違背國法,父皇都不會說什麽的,畢竟,父皇最後要給我們幾個分封的,等到我們出去了,手下沒人肯定是不行的。”李景峰不在意的說道。
諸王分封都會帶走一批人,或是母族,或者是妻族,諸王私下裏培養人才的事情,皇帝也不是不知道,隻要不是太過分,皇帝也不會說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