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曉那可惡的采花賊又抓住一個了,聽說是今兒個早上被發現挂在縣衙門口。”客棧裏向來是打聽消息最好的地方,南來北往,多少人在酒足飯飽之後開懷暢談,這其中便隐藏着無數的機密、情報。
“可不是?我小舅子剛好那夜當差,早上起來看到的時候險些吓死了,好家夥,滿臉都是罪行,聽說啊,這次逮到的采花賊曾經□□過百來個女子,甚至還殺人滅口,要我說,這抓了采花賊的人可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旁邊一人聽到便插嘴說道。
“你說的沒錯,隻可惜那好漢不留名姓,那些采花賊又說不了話,不然的話咱也可以給好漢好好表彰一番。”一人說道。
“這有何難?倒不如我等湊錢給好漢塑個神像,一來可以威懾那些賊子,二來也希望那好漢好人有好報。”另一人說道。
衆人一聽這主意相當不錯,要知道這采花賊爲害百姓多年,鬧得人心惶惶,偏又拿他們無可奈何,現如今有人出手對付這些賊人,可真是替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小魚兒邊聽着邊笑了,他第一次覺着這做好事是一件多麽開心的事,比起他做壞事來更開心。他一笑就忍不住要想起甄蔳來,今日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到這個時候都還不回客棧,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咦?這位小兄弟,你也在這裏。”留着奇怪胡子的男人剛一上樓就瞧見了坐在窗口的小魚兒,不由得四處看了一下,心裏不知在期待什麽。
小魚兒看着他笑了笑,男人的身旁還有一錦衣男子,那錦衣男子似乎很受尊敬,他一上來,那些正閑聊着的人紛紛起身與他打招呼,态度無不尊敬,“花公子,您來這邊坐吧。”
不少人連連招呼他到自己的桌上坐,那錦衣男子一一謝絕了,可他的态度十分親和,是以旁人非但不覺得他高傲,反倒覺得他愈發可親。
“小兄弟,這回我又得與你搭桌了。”男人和錦衣男子站在小魚兒的面前,小魚兒輕笑不語,做了個請的手勢。
“上次有事匆匆相别,倒是還不知道小兄弟你的名字,在下是陸小鳳,這位是花滿樓。”陸小鳳笑着說道。
小魚兒轉了轉眼珠子,陸小鳳,這名字江湖中人誰人不知,可這人莫不是冒充的不成?他笑嘻嘻地說道:“我名喚何水有,我哥哥名喚何水無。”這可不是說謊,何水有不正是小魚兒嗎?至于甄蔳的名字他卻不知,胡謅一個也不算得上欺瞞。
何水有?何水無?陸小鳳念頭一轉便知道這兩個乃是假名,心裏暗道我陸小鳳雖不是什麽大俠,但也不至于讓人提防到這個程度吧。
花滿樓臉上露出了笑容,道:“這位何公子的口音聽起來不像是本地人?”
小魚兒嘻嘻一笑,道:“我們兄弟二人是自外地來的。”
花滿樓待要再說話,忽地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眉頭一皺,他雙目不能視物,此時卻靈敏地看向腳步聲處。
花管家身後帶着幾個家仆匆匆地走了上來,低聲地将府内急事說了出來,花滿樓的笑容消失了,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他心裏着急卻仍不忘對小魚兒說道:“在下現在有急事,需得先走一步,叨擾何公子了。”
陸小鳳也沉着臉對小魚兒拱了拱手,跟着花滿樓離開。小魚兒被他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方才隐約聽得“四少爺、”“魔怔了”之類的字眼,想來是那花滿樓家裏的人出事了,怪不得他這般着急。
青衣樓第二樓外,一棵茂盛的樹木,樹枝繁密地朝着天空的方向生長,枝葉之間偶有一絲縫隙,透出一些光線,幾個人正好從外面走來,這幾人都是武林上稱得上名号的好手,卻都沒有發現樹上藏着一人。
甄蔳将氣息隐藏了起來,這一日他都呆在這樹上,爲的便是要摸清這樓裏的人有幾多、陷阱又是如何,青衣樓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想到,這世上有人能夠從外部光是看他們行走的影子就判定出何處有陷阱,何處有暗道,更不會想到有人能夠從每日送入樓内的酒食就推斷出樓内有多少人。
甄蔳在心裏暗自将青衣樓内的情況畫了個大概,他掐了掐手指意圖再嘗試能否推演出一些情況來,但是奈何天道難測,推演出的結果就好像蒙上了一層面紗一般,根本無法使用。
甄蔳眯着風雨,尋思道自古以來從不曾聽聞有人掐算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自己又不曾道德敗壞,又隻是一介草民,與那國祚毫無幹系,怎地就算不出來了?!
既然此法不通,甄蔳隻好再耐心地在樹上窺探那青衣樓的情況,世上事大多差若毫厘,缪以千裏,一個被忽視的小小細節也可能足以讓他喪命。
連着數日,甄蔳都一大早出門,半夜才回來,小魚兒漸漸地猜到了他去幹什麽,暗忖道這人雖然逼着自己與他同路,但一路上對他卻是極好,包吃包住,有時候還不吝啬地指教自己功夫、心法,況且又是個好人,長得有那麽好看,若是不小心死了豈不可惜!
這日甄蔳一早就起了身,打坐練功完之後,眼中精光乍現,起身往外走,剛剛打開門,迎面便倒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默默地後退了一步。
“哎唷!”小魚兒摔倒在地上,痛呼了一聲,一下子就彈了起來,“你這人怎麽不接着我?”
甄蔳挑了一下眉頭,雙手抱胸,“你在這幹什麽?”
小魚兒摸着後腦勺,幹笑了一聲,“我在這客棧也待得悶了,你既要出去不如帶上我如何?”
甄蔳的臉色沉了下來,低聲道:“你當我是去遊戲不成?那裏機關重重且高手如雲,你若要去指不定小命不保。”
小魚兒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偏偏性子上來了,你不讓我去,我就偏要去,梗着脖子道:“我小魚兒天不怕地不怕,況且那些機關算得上什麽?!你若是帶我去,至少可多個幫手,而且我又不是白幫你,我要你指點一下我的武功。”
甄蔳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見他打定了主意,肚裏尋思道小魚兒的武功倒還算不錯,要是有什麽事逃跑也該是不成問題,況且興許能幫得上忙,若是不答應,他要是偷偷跟上,出了好歹,自己豈不是要多費一番氣力。思量至此,心裏已有幾分肯了,卻道:“你要跟上也行,隻是不可貿然出手,一切聽我安排。”
小魚兒笑着應了,二人便合上房門低聲嘀咕了一番,甄蔳将那青衣樓裏的圖紙取了出來,上面畫着何處有陷阱,何處有暗道,何處裏面有人,處處都寫得十分詳細,小魚兒隻看了一眼,心裏對甄蔳的敬佩更多了幾分。
既然多了小魚兒,計劃少不得就得改變,甄蔳的念頭轉得飛快,俯身伏在小魚兒耳旁将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雖隻是靈機一動想出來的法子,也足以讓小魚兒不住地點頭暗歎。
青衣樓每樓有108個高手,這幾日甄蔳探得虛實,此樓内隻有三十七人,其他人等不知去向,心裏便想到若是那死要錢在樓内,自己先将其折磨一番再拷問出是誰雇傭他來殺自己,若是他不在樓内,則便拷問他人,千方百計也得将他捉住。
但凡高手大多有些傲氣,縱使是青衣樓的殺手也不例外,今日衆人在樓内聽得樓下喧嘩一片,下樓一看,原是一個不知死活想要跑來報仇的蠢貨,便歇了心思,這種蠢貨一人便足以對付了,何必多費心思,紛紛回去,隻留下一人對付。
小魚兒披頭散發,一副瘋癫模樣,口裏不斷喊着:“死要錢,你還我爹爹命來。”
對面那人瞧得出他武功不足畏,便懶散散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末了還喝了口茶才道:“你是何人?竟敢來此處?”
小魚兒眼裏清明,卻故意瘋颠颠的喊道:“死要錢,你出來。”
“原來是個瘋子,罷了,送你到黃泉路上與你爹爹團聚。”那人淡淡說道,他腰間配着一把利劍,此時也不用,輕飄飄地将手中的茶盞往小魚兒的方向一潑。
“爹啊,孩兒對不住你。”小魚兒突然蹲了下去,抱着膝蓋痛聲喊道,他看似無意的一蹲卻堪堪避開了迎面而來的茶水。
茶水落在了小魚兒身後的地上,發出了“滋滋滋”的響聲,那地闆被腐蝕得凹下了個洞,小魚兒的餘光一撇,額上頓時沁出了冷汗。
那人咦了一聲,很是疑惑這瘋子怎麽就這麽巧避開了,莫不是在扮豬吃虎,冷笑一聲,縱使你是老虎,今日到了這青衣樓也得把小命留下!
那人身随心動,一個箭步上前,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直攻小魚兒的喉嚨,小魚兒的身子竟然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弧度,腰身彎成了拱橋,又飛快地彈了回來,手指直勾勾地探向來人的雙目。
樓下響聲不斷,樓上的人卻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毫不擔憂,一人剛剛從外進來,推開了房門,他在心裏暗自想着明日要完成的任務,眉頭猝然擰起,房内有着陌生的氣息。
這人身子早已繃緊,手也伸向了腰間的彎刀,身後一陣寒意襲來,他還沒來得及出刀,手腕卻被牢牢地握住,臉色霎時青了,好快的速度!
他心驚不已,腳下卻是一轉,狠狠地朝身後人的膝蓋踹去,這力度足以踹飛一個大漢。
可是身後之人卻巧妙地将他的攻勢化解,修長的手帶着涼意掐住了他的脖子,欺身将其壓在地上,甄蔳運轉了功法,溫熱的内力如同河流如海一般潺潺地流入了他的經脈之中。
底下的人臉色瞬間白了,拼命地掙紮了起來,甄蔳的眼中冷光一閃,加快了吸收内力的速度,不過數息時間過後,底下的人内力已然全失。這人駭得面無人色,口吐白沫,竟是将自己吓死了。
甄蔳怔了一怔,也好,省得自己還要動手,他也不處理屍體,鬼魅一般從屋内消失。
同樣的手法成功了十幾次之後,終于有人發現不妥了,連忙高聲驚呼,衆人這才曉得中了“聲東擊西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