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咪咪重重地喘着氣,就好像一個垂死的人,她感到原本充盈在她體内的内力已經徹底流失了,丹田隐隐作痛,但這種痛苦比起手骨被捏碎的痛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突然感到嘴唇上濕濕的,舔了一下才發現居然是眼淚,蕭咪咪這個女人居然哭了,而且哭的還像個孩子似的。
小魚兒看得心驚膽戰,他的腳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不想卻碰到了柱子,雖說隻是發出了輕微的聲音,但這點聲響也足夠引起甄蔳的注意了,甄蔳緩緩擡起眼皮,輕描淡寫卻帶着警告的視線對上了小魚兒的雙眼。
小魚兒駭得渾身繃緊,不敢動彈,生怕惹怒了顯然不是什麽善類的甄蔳,他的臉上強行擠出一個假笑,滑稽的就像是戲台上的醜角一般,甄蔳的唇角忽地勾起,朝他笑了笑,該如何形容這個笑容呢,大概就好像春初百花剛開,寒冬臘梅怒放,天地間仿佛爲之失色,小魚兒的心不免也跳的飛快,就算明知那人十分危險都忍不住要去親近三分。
“她怎麽了?”手拿着弓箭的齊素自角落裏走了出來,原來那幾支箭矢就是他在暗地裏射了出來。
怎麽會是他?!蕭咪咪駭得嘴唇直顫,她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齊素不是一直深愛着她?爲什麽會和甄蔳聯手?!蕭咪咪感到自己的手腳發冷,心裏頭也好像被一盤冷水澆了下來,身體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折磨讓她徹底崩潰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齊素,喃喃道:“怎麽、怎麽會是你?”
齊素沉默不語,他的視線完全投射在甄蔳的身上,專注地仿佛這世間隻剩下他與甄蔳二人,眼裏充斥的愛意與深情即便是個瞎子也能察覺得到,甄蔳不是瞎子,但他比瞎子還要瞎,他在心裏感慨了一下齊素對蕭咪咪愛的可真夠深,雖然手段狠辣了一點,不過這樣正好合了他的意,有齊素在身邊,蕭咪咪日後還想左擁右抱的話隻怕連夢中都無法如願。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後宮’的人早就站在我這邊了,你給他們的隻不是一些可笑的自以爲是的賞賜,而我則跟你不同,他們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他們。”甄蔳輕輕地摩挲着蕭咪咪的一頭烏發,神情淡雅,眉目清冷。
蕭咪咪縱使恨他吸走了自己的内力,恨他捏碎了自己的手骨,此時卻仍忍不住要盯着他看,“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啧,我的好娘娘,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白棋安伸着懶腰走了出來,他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半靠在柱子上,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很顯然,白棋安也早已與甄蔳聯手了。
“這、這不可能!”蕭咪咪眼眦具裂,連白棋安都叛變了?這不可能!蕭咪咪搖了搖頭,一臉崩潰的神情。對于一個意圖開後宮的女人來說,還有什麽比所有的“妃子”都叛變了更讓她痛苦的事!
甄蔳笑得一臉溫和,忽然眼神一冷,俯身避開射來的袖箭,一個身影從角落裏竄了出來,速度快如虎豹,劈手奪過狼狽不堪的蕭咪咪,好似忠犬護主一般将她護在身後。
蕭咪咪定了定心神,強忍住痛苦站了起來,待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的時候,吃驚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人竟然是平日裏被她百般冷待的江玉郎,若換成别人,蕭咪咪說不定還會心有所動,但若是江玉郎,蕭咪咪卻是不敢稍有松懈,虎父無犬子,江别鶴此人老奸巨猾,将整個江湖中人都耍的團團轉,江玉郎的手段隻怕并不遜色于他。
“娘娘,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江玉郎低聲說道,神情懇切真摯,若非蕭咪咪心裏對他早有警惕,此時怕是要信上幾分。
江玉郎打得一手如意算盤,他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情況,斷定若是甄蔳此人成功了,以自己與他平日的恩怨,不死也得脫層皮,倒不如幫蕭咪咪一把,何況這地宮隻有蕭咪咪一人知道出口,蕭咪咪這時虎落平陽,得了自己的幫助就算不感恩戴德至少也會對自己有幾分好感,到時候再花言巧語一番,想要離開地宮豈不易如反掌?!
甄蔳看着江玉郎那忠犬一般的姿态,腦子裏一轉便明白他的打算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玉郎,就好像看一隻不斷蹦跶的螞蚱。他的右手成掌,左手微屈,身形一閃,江玉郎心神一驚,還沒來得及求饒,胸口已經中了他一掌,更讓他恐懼的是,自己的内力竟然源源不斷地順着甄蔳的手掌流失,這等邪門功夫,江玉郎簡直聞所未聞,駭得面無人色。
“你既然這麽喜歡她,不如先下去給她打理好黃泉路上的事宜。”甄蔳吸完了内力,順手又是一掌,将江玉郎拍的倒飛了數丈,撞在石牆上滑落了下來,“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蕭咪咪的身子不住地掙紮,眼瞧着氣息越來越弱了,甄蔳才棄如敝屣一般将她松開。
“哎呀,你可真是狠心,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當初她滅了我全家三十六口人,我都沒打算這麽折磨她。”白棋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走到蕭咪咪面前,擡起蕭咪咪的下巴,饒有趣味地打量着蕭咪咪的慘狀,“我的好娘娘,我說過我會好好報答你的,你怎麽就不信你?我若是你,索性就把我也殺了,今天也沒有這麽多後患了,不是嗎?”
白棋安一臉惋惜的神情,啧啧了幾聲。蕭咪咪惡狠狠地看着他,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落到了這種境界,自己對白棋安這麽好,有求必應,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白棋安一看到蕭咪咪的臉色心裏便猜到了幾分蕭咪咪的心思,輕笑了一聲,忽然臉色一變,妖豔的臉上露出了冷冽的神情,反手狠狠地抽了蕭咪咪一巴掌,“你莫不是以爲一點兒小恩小惠就能抹滅了你滅我全家的罪過吧?我的妹妹才三歲,她才三歲!她還那麽小,都還不曉得事,你竟然連她也殺了!這種深仇大恨,你居然以爲你的一點兒溫情就能夠蓋過?豈不是可笑極了!”
蕭咪咪被打得左半邊臉腫的跟豬頭似的,唇邊流下鮮紅的血,怔怔地看着白棋安,她竟然不知道原來白棋安這麽恨她,往日的小意逢迎、阿谀奉承原來也都是在演戲……
“我、我……”蕭咪咪捂着臉眼神茫然,她過于自信了,也過于驕傲,口口聲聲說喜歡白棋安這些人,然則心裏卻從未将他們真正放在眼裏,若非如此,她早就該察覺到白棋安眼裏的恨意和相處時候的漫不經心。
“哈哈哈哈……”蕭咪咪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凄涼,到了這個境地,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白棋安耐心地雙手抱胸看着她笑,眼光缱绻的仿佛在看着一個調皮的情人。
“你知道我在笑什麽嗎?”蕭咪咪停止了笑,眼神中帶着幾分同情、幾分憐憫。
“什麽?”白棋安很是配合地問道,現在白棋安就像是一隻抓到了老鼠的貓,有着無限的耐心去逗弄蕭咪咪這隻掉到陷阱裏的老鼠。
“我笑你自己也死到臨頭了卻還不知。”蕭咪咪惡毒地說道。
“哦,這是怎麽說?”白棋安挑眉勾唇一笑,蕭咪咪曾經愛煞了他這副模樣,現在卻恨不得一爪子将他的臉撕爛,來解她的心頭之恨。
“呵,你以爲你和他聯手之後,就能逃出去嗎?沒有我告訴你們出口,你們隻能困死在這裏,最後自相殘殺。而且你曾經告發過他逃跑,他現在吸走了我的内力,武功比誰都要高,你已經是他刀俎上的魚肉了卻還不知,等我一死下一個死的便是你。”蕭咪咪邊笑着邊說道,神色瘋狂,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說的确實沒錯,隻可惜我甯願死在他的手上也不願意再多看你一眼。”白棋安笑得幾乎彎了腰,好像蕭咪咪說了什麽可笑的事情。
齊素的眼神惡狠狠地剜了白棋安一眼,若是眼神可化成刀劍,白棋安這會子早就成了一具屍體了,但是奈何眼神的威力隻能夠讓白棋安笑得愈發歡了。
蕭咪咪徹底怔住了,她沒想到白棋安居然會說出這話來,電光火石之間她自以爲抓住了真相,臉色愈發蒼白難看,“你愛上了他?”
甄蔳險些被這話吓得摔倒,蕭咪咪的腦回路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樣,咳了一聲阻止話題朝着愈來愈離譜的方向前進,“你錯了,從頭到尾他就是站在我這一邊的,你以爲是他告發了我逃跑,卻沒想到是我讓他去告發的,若非如此你怎會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我又怎麽可以借機試探你的武功?”
蕭咪咪沒想到甄蔳的心思居然這麽深沉,她以爲上次逃跑隻不過是甄蔳又一次死性不改,卻沒想到甄蔳的這一舉動中居然藏着這麽深的用意。
蕭咪咪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手指顫抖着,她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皮底下一直以來都藏着一隻可怕的野獸,這野獸的心思比她缜密,手段比她果決,論起心性來更是比她能忍,輸在這人手上一點兒也不冤。蕭咪咪忽然釋然了,縱使你有千百般計謀又如何,沒有她告訴出路,不還是得陪她一起死,有如斯美人相伴,黃泉路上至少也不寂寞了。
想到這裏,蕭咪咪竟是坐了下來,閉上眼睛,臉色帶着笑容,一副從容赴死的姿态。
甄蔳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想這裏隻有你一人知道出路?你若不說,我們便是有千百般計謀也無法奈你何,最後束手無策隻能等死?”他竟将蕭咪咪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簡直就好像會讀心術一般。
蕭咪咪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卻不作答,但她的笑容已經回答了甄蔳的問題。